眼前的老頭眼睛渾濁而又無神,臉上的皺紋如干癟的橘子皮一樣耷拉在頭骨上,整個身體似乎都只剩下了一副老皮而已,配上停屍房陰暗的光線和冷凍屍體的陣陣冷氣,讓人不寒而慄。
爲了調查娟子口中所說的屍變,方蕾拗不過我的再三堅持,終於還是讓我和她一起來到了位於學校西面的附屬醫院,而李洋則繼續在學校裡調查。而此時望着看似老年癡呆狀的老頭,我開始覺得我們要調查的事情恐怕是很難有結果了。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老頭斜着眼睛瞥了我們一眼,問。
“老伯,你好啊!”我客氣地套着近乎。
“幹嘛?”老頭似乎很不耐煩。
“這樣的。。。請問您在這裡做看守做了多長時間了?”我問。
“問這個幹嘛?”老頭仍然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老伯!”方蕾甜甜的叫了一聲,果然,美女出馬,老頭原本淡漠的眼神漸漸逝去,轉而是一副慈祥的笑眯眯的樣子,讓我差點當場倒地。
“小夥子,學學這位小妹妹,叫老人可要叫得甜一點!”
“。。。。”老頭的話讓我再一次用口水嗆到了自己。可爲了調查,只能在一旁傻傻地賠笑。
“說吧,你們想幹什麼?”老頭問。
“老伯,不知您貴姓?”方蕾倒不急着追問當年的屍變。
“什麼貴姓啊我聽不懂,別人都叫我老於”老於揮了揮手,道。
“那於老伯,這樣的,我們想向您打聽件事。”方蕾道。
“什麼事啊?”老於問。
“是。。。。”方蕾看了我一眼,道:“是關於二十年前**大學一個叫蔣梅的女生的事情。”
“她?”老於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古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們一眼以後,道:“都這麼久的事情了,我不記得了。”
“可是。。。”我剛想說什麼,就被方蕾一把拉住了。
“於老伯,我知道您一定還記得的,是嗎?”方蕾輕聲的話語彷彿有種催眠的魔力,讓老於原本戒備的神情慢慢瓦解,先是恐懼,後是無奈,最後,重重的嘆了口氣,道:“那個女娃,我當然還記得。”
“可憐啊~~!”老於似乎異常感傷地搖了搖頭,道:“年紀輕輕就死了,死後還屍變。”
“真的屍變了?”我有點驚訝,本以爲娟子是道聽途說,沒想到真有此事。
“那。。。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方蕾關心的問。
“當時啊?”老於又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們一眼,最後,還是開始慢慢向我們述說起當年的那段往事。。。。。
那年的初秋特別的寒冷,似乎冬天提前夾帶着掠奪一切的寒意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天晚上其實並不是老於值晚班,只不過另一個人臨時家裡有急事才和老於換了班。
晚上,地下室裡只有一盞走廊的燈泡還在散發着光芒,一片朦朧的薰黃中老於已經走到停屍房的門口準備回值班室睡覺,可奇怪的,就在經過門口的那一刻,老於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是什麼?老於沒有辦法形容,好象是女人的嘆氣聲,又象是極低沉的呼吸聲。
這讓老於的背立刻挺直了,在這個時候的停屍房早不可能有什麼活人了,一陣發麻的抽筋感讓老於的雙腿都有點發抖。
聲響只是微弱的閃過,但在這寂靜的晚上聽來卻象是就在你耳邊一樣。老於的手不自覺的搭在了停屍房的門上。
不知是停屍房裡的冷氣還是走廊裡的風,老於突然覺得好冷,冷意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那些在薰黃燈光以外的黑暗此時如翻涌着的氣流,奇怪的波動着。
也許畢竟是活了一大把歲數,平時又是停屍房的負責人,老於的膽量比常人要大了許多。輕輕推開門,老於儘量讓自己開門的聲音減到最輕,可有點年頭的門還是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如老鼠啃食骨肉,又彷彿是骨頭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
昏暗中,停屍房裡屍體上的白布顯得異常刺眼,那一牀又一牀的白色下面正直挺挺地躺着僵硬的屍體。老於心驚膽戰地走進去,只見最外面的一個牀位上的白布不知被什麼人揭開了一角,露出了屍體的頭部,那是一張還非常年輕的臉,可原本清秀的臉這個時候已經微微泛出了黑色,臉頰凹陷,眼睛是一種半開半閉的姿態。
是她?老於認得這具屍體,這還是今天早上剛收進來的,**大學的研究生,卻因爲心臟病去世了。可惜啊!老於感嘆的嘆了口氣,風華正茂的年紀,這麼高的學歷,卻也沒有熬得住病痛的折磨。所以纔會不甘心,到死眼睛都沒有辦法完全閉上吧。
想到這裡,老於心中的害怕反而被同情佔了上風,走過去,想把白布重新蒙上。就在那一剎那,死者的手突然象抽搐一樣往老於的手上搭去,嚇得老於連忙後退了一步。
“喔唷!”老於不小心撞上了後面的一張牀,再仔細一看,死者又靜止不動了,彷彿剛纔只是自己的錯覺,可死者的手卻已經放到了胸口處,這讓老於的額頭上不禁滴落下幾滴冷汗。
照例說,死者死後的無意識抽筋老於也見過不少,那是神經元還在起作用,可不知道爲什麼,老於總覺得今天這具屍體有點不對勁,隱隱總覺得透着這麼一股子邪氣。不對頭!老於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了一樣東西,連忙轉身朝自己的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其實就在走廊的另一頭,平時走起來幾乎只要一分鐘就可以到了,可今天老於卻覺得異常的漫長,彷彿有幾個世紀都沒辦法走完。整個走廊的天花板很高,而如今在老於的眼睛裡卻又突然變得非常低,彷彿就壓在自己的腦門上,壓抑的感覺讓老於心慌意亂起來,鞋子在地板上拖沓的聲音也成了一種連綿不絕的回聲,又彷彿是小鬼的竊笑聲。
原本的視野開始搖晃起來,好象自己正在一艘在風雨中飄搖的小船一樣,老於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噁心的感覺讓老於的胃一陣陣的向喉嚨口翻涌着,腳下的步子也變成了醉漢的蛇步。
幾乎是咬着牙,老於總算是撲進了值班室,連忙從抽屜裡一陣手忙腳亂的搜尋,終於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張摺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
“還好還好!”老於象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的緊緊把這個東西捏在了手裡,這是自己的老伴特意去廟裡求來的開光符,說是可以辟邪,沒想到被自己擱了好幾年的東西終於有了用處。
捏了捏手裡的符紙,老於覺得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可一種奇怪的感覺卻讓他重新走出了值班室向停屍房走去。越是接近停屍房,手心裡的符紙就越是發燙,到最後幾乎成了一塊饒鐵般燙的人生疼,但是老於並沒有放手。
剛走到停屍房的門口,老於就感覺到從門縫裡飄出一絲絲的冷氣。。。。
門,不推自開。。。。。
幽暗裡,剛纔的牀位上的白布早已被揭開,屍體,已經不在了。。。。
老於的雙腳不聽使喚,走了進去,牆角處,一個東西正在慢慢的蠕動,那是,一個人的身體,赤裸的女人身體,皮膚竟然白的透着光,老於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但是這個時候老於並沒有感到一點點的色情,而是無比的恐懼,因爲那個女人睜大的眼珠里根本沒有黑色的眼珠,而是兩個白色的眼球從眼眶裡凸顯出來,死死地盯住了老於。
“化。。。。化。。。”女人的嘴裡象是含着什麼東西,喉嚨裡又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艱難的發出了幾個讓老於根本聽不明白的詞。
“你。。。你別過來!”老於把手裡的符紙對着女人,可女人只是稍微緩了緩動作以後又象老於爬了過來,不過她彷彿是一個剛學會爬的嬰兒一樣,總會爬幾步然後跌倒在地上,然後再支起身體繼續向老於爬了過來。
“你。。。你。。。你!”老於的大腦此時已經完全停止了運做,雙腳也不住的打顫,難道這就是同行口裡所說的屍變?
“化。。。還。。。”女屍仍然努力的發着音,而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悲傷,那沒有眼珠的眼球竟然蒙上了一層水霧,一顆黑色的淚水,從眼角慢慢流了下來。
“還?還什麼?”老於被女屍的淚水弄的莫名其妙,下意識裡,老於覺得這個女屍並不會傷害自己。
“啊~~~!”女屍的嘴張的更大了,可什麼也沒有說清楚,只是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向老於撲了過去。
“啊~~~?”這回輪到老於放聲大叫了出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那着手裡的那個符紙就往女屍的臉上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符紙彷彿變成了粘紙老老的粘在了女屍的左臉頰上,只聽女屍悶哼一聲,就倒在地上使勁地打着滾,彷彿從她身上發出了吱吱的,煎肉時候的聲響,還有一股被火燒焦了的肉的焦臭味。
啊~~~!女屍的臉突然開始急速地老化,青白色的皺紋層層疊疊出現在她的臉上,白色的眼球裡冒出了兩點血紅的光芒,張大的嘴裡牙齒也變成了薰黃色,瞬間就變成了一排尖利的犬牙狀。那張符紙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塊如烙鐵一樣的紅色物體黏附在了女屍的臉上。
老於此時已經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人也已經跌倒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向停屍房外爬去。一陣白煙,冷的刺骨的白煙從最裡面的冷藏櫃裡翻涌出來,所到之處地面上立刻結出了後後的冰霜。冷風過處,所有的白布都被揭開,露出了形形色色的死人臉孔。
卡拉卡拉~~!
這是屍體上的白布被凍結起來的聲音,片刻之間所有的屍體身上也結出了一層細密的冰霜,整個臉變得更加慘白。
好冷!老於只覺得彷彿從地獄而來的陰冷之風正迅速地使整個停屍房的溫度都下降了。就在老於艱難的摸到停屍房房門的時候,突然,所有已經冰凍了的屍體集體睜開了眼睛,發出了類似於嚎叫一般的刺耳尖叫聲,於此同時所有的屍體都彷彿抽筋了一樣抖動着它們的身體。這一副場景讓老於終身難忘,也是他在昏倒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當老於敘述完當年的事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似乎還停留在那一刻,臉上恐懼的表情讓他原本就蒼老的臉顯得更加悽慘。不住的喘氣和額頭上的汗水,讓我和方蕾也似乎同時感覺到了當時那種詭異的氣氛。
“那於老伯,後來哪?”方蕾問。
“後來?”於老伯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道:“第二天我是被我的同事老曾推醒的,他發現我就睡在停屍房的門口,而停屍房是一片凌亂,幾乎所有的屍體都從牀位上跌下來,只有一具屍體看上去沒有動過,就是那個女學生蔣梅的屍體!”
“哦?”我有點奇怪的皺了皺眉,難道屍變只是用來嚇人的嗎?
“那個蔣梅的屍體雖然看上去完好如初,可後來揭開白布,才。。。。才發現。。。”老於的表情突然又變得非常的恐懼,喘了好一會氣才鎮靜下來,道:“她的心臟沒有了!”
“什麼?”我一下子叫了出來,心臟怎麼會不翼而飛哪?這太奇怪了。
“很奇怪是不是?”老於看了我一眼,道:“當時這件事情讓死者的家屬來醫院鬧過好幾次,說是醫院處理不當。最後醫院還是靠錢總算封住了那些家屬的嘴,而那顆心臟卻再也沒有找到。”
奇怪的屍變,消失的心臟?這一切都讓我如墜迷霧裡,難道是有人在老於昏迷以後拿走了死者的心臟,或者說死者在這之前就已經沒有了心臟?還有那屍體含糊不清所想說的又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