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我對着已經和我互換位置的齊不悔大喊,但他卻沒有一點反應。漂浮在逐漸融合的玄鐵層裡,我們哪怕被一塊滾燙的玄鐵擦中,也會徹底廢掉,更不要說身體狀況極其糟糕的齊不悔了。
不過讓我有些沒想到的是,等到齊不悔漂浮到最上面的青龍層,剛纔還狂亂的玄鐵,旋轉的速度開始舒緩起來,齊不悔的周圍也不再有玄鐵亂飛的跡象。他就像一個在宇宙中沉睡的嬰兒,在玄鐵的包圍下遨遊。
然而,當他的身體無意識的翻滾、臉部向下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他的雙眼微微睜開,露出兩個淡金色的瞳孔。就在我打算仔細觀瞧的時候,一塊臉盆大小的玄鐵翻着跟頭向我飛來,我連忙側身躲避。等我躲過危險再去看齊不悔,他卻還是一幅好像睡着了一樣的表情,也沒有任何出危險的跡象。
“老尹,你在那犯什麼愣呢?我馬上就要轉到青龍位了!”見我一直探着頭往上面看,肖老二着急的喊我。見齊不悔一時沒有危險,我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肖老二所在的朱雀層。剛纔洪佐說過,無論哪一層的玄鐵羣,只要我在運轉到墓室東側的青龍位時進入,都不會改變我“青龍星宿”的屬性。
“一、二、三,走!”眼看我和肖老二的位置重合,早就配合默契的我們同時向反方向翻身。讓我無語的是,我從左側向下翻,這孫子也從左側向上翻。我倆在翻滾的時候正好撞在一起,兩人竟然全都停在了白虎層與朱雀層之間的空間。墓室裡又是一番震動,周圍不少長明燈已經禁受不住這樣的搖晃,而紛紛從牆壁的燈臺上掉落下來。
“老尹,小心身後!”肖老二衝着我身後大喊。我回頭一看,一塊三角形玄鐵從另一塊更大的玄鐵上斷裂開來,旋轉着向我們的位置飛來。看來我和肖老二這兩個假冒“星宿”所在的位置,明顯打亂了玄鐵之間的磁力制衡,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玄鐵開始有碎裂的跡象。我來不及多想,趁着玄鐵層的位置沒有太大變化,揪住肖老二的身體猛的推向上方,而我也藉着這股力量向下飄去。玄鐵帶着一股熱浪在我倆中間飛過,我甚至看到離我不遠的肖老二在熱氣的作用下變得模糊起來。
看到我和肖老二都順利的落入各自的位置而沒引起法陣劇烈的反應,我的心也稍稍落了下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剛纔我和肖老二的意外,又觸動了這倒黴的陣法哪根神經,我所在的朱雀層旋轉的速度竟然慢了起來,無法與最下面一層的曾暮雨保持一致。
此時的玄鐵早就從最初的二十四塊,碎裂成了三四十塊。面積較大的玄鐵塊還能勉強按照最初的軌跡運行,而那些分離出來的玄鐵碎片卻在空中漫無目的的漂浮。哪怕一顆沙粒大小的玄鐵塵吸入肺裡,都能瞬間把肺部燒出個窟窿。我在朱雀層轉了幾圈,都無法和玄武層的曾暮雨在青龍位重合。再看看毫無意識的齊不悔和在玄鐵碎塊中不斷掙扎躲避的肖老二,慢慢的等到與曾暮雨重合,那上邊的二位恐怕已經燒成渣了。
“是不是你只要到青龍位就可以和我互換位置?”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曾暮雨突然對着我高喊。理論上應該是這樣,但我卻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麼。見我點了點頭,曾暮雨取出狐狸臉還給她的鳳鳴鎖,猛的向我身前一塊足球大小的玄鐵塊拋去。“曾暮雨,你瘋了嗎!”我大叫道。玄鐵的威力我們早已領教過,任何金屬接觸到玄鐵都只會落下化成鐵水的結果。
讓我沒想到的是,鎖鏈發出鳳凰鳴叫般的聲音呼嘯而來,緊緊的抓住了那塊玄鐵。雖然鳥嘴形狀的勾爪瞬間變得通紅,卻沒有馬上化掉的跡象。曾暮雨輕嘯一聲,用力猛的一拉,竟然將那塊玄鐵拉到了我們只見的夾層,給我的前方留出了空間。而她自己卻被鳳鳴鎖帶到了我所在的朱雀層。本應在玄武層的“虛宿”,竟然進入到了朱雀層的領域,如同一塊巨石扔進了平靜的湖面,頓時讓周圍的玄鐵再次發生了碎裂,並向着曾暮雨的位置襲來。然而當這些玄鐵碎塊似乎遇到了一些阻力,並不能快速的靠近曾暮雨。而曾暮雨手中抓着鳳鳴鎖不斷哆嗦着,似乎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抓住她的鎖鏈。
“我……我這鳳鳴鎖裡……也有玄鐵的成分,所以能對其他玄鐵起到一些排斥的作用!你快點下去開棺,我堅持不了多一會兒!”見我試圖過來幫助她,曾暮雨咬緊牙關對我說道。我知道這時候不能猶豫,見青龍位就在眼前,立刻吐氣翻身落了下去。此時的玄鐵護棺四象陣已經一片混亂,除了最上邊的青龍層還比較穩定之外,其餘的層次早就玄鐵亂飛了。玄武層離棺槨最近,旋轉的範圍便是棺槨的邊緣,我能清晰的看到棺槨上鐫刻着的花紋,以及槨蓋上那個伸手可及的鏡槽。眼見着我的位置即將轉出青龍位,我看了看早已經攥出喊的菱花銅鏡,對準鏡槽狠狠的按了上去。
當銅鏡嵌入鏡槽的瞬間,剛纔還不斷震動的墓室竟然安靜下來,躁動不安、到處亂飛的玄鐵也懸停在了半空。突然,靜的掉根針都聽得見的墓室裡,傳來了咔嚓一聲,我低頭看去,嵌進去的銅鏡竟然自己轉了起來。更讓我沒想到的是,轉動後的菱花銅鏡,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縫隙裡,竟然從裡面飄出一張兩指寬、一指長的紙條。這紙條明顯是從普通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疊成小塊塞進銅鏡的。不過我並沒有多想,趁着背身的機會,將紙條塞進了口袋,依然盯着眼前的圓形棺槨。
耳輪中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巨大的圓形鍋蓋一分爲二,向兩側撤去。當槨蓋打開的瞬間,無數的奇珍異寶紛紛浮上半空,在我的身邊略過。我低頭看去,棺槨之間堆滿了無數的工藝精巧的金玉製品、華彩奪目的禮器、珠寶和已經早已腐朽不堪、看不出質地的布匹和絲織物。在珍寶如雲的槨內,一副三長兩短的水晶棺逐漸在敞開的槨蓋下顯現出來。棺材看上去晶瑩剔透,體積比外面的槨層小上不少。棺材的外形是典型的遼代宮殿樣式,四壁均用簡潔、寫實的畫風,描繪着墓主人的生平事蹟。棺蓋的正面,是一幅五爪金龍在月圓之夜出水昇天的彩繪,畫風飄逸、栩栩如生。整個棺材盡顯皇家的奢華與威嚴,但棺材中間位置的八個篆體的漢字,卻顯得與棺材的整體有些格格不入。
“鏡花水月、龍夢浮生……這!這是我師尊的筆跡!”洪佐顫抖的聲音從我的腦海裡傳來。似乎在那一瞬間,疑惑、震驚、喜悅,甚至還有一絲傷感,輪流交替的佔據着洪佐的情緒。垂陽子曾經來過這裡?不怪洪佐的情緒波動,連我都對這個信息感到震驚。垂陽子爲什麼來這兒?狐狸臉來這兒的原因,會不會和垂陽子有關,還是說他們都來這兒找某樣東西?他們究竟在找什麼呢?
不過,洪佐現在依然沉浸在複雜的心情中,我現在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看了看還在浮在半空的幾人,我知道現在想要開棺,只能靠我自己。但我不是肖老二和曾暮雨,除了看過幾本盜墓小說,幾乎沒有任何開棺的經驗。
“老尹,你看看棺材蓋下邊有縫隙沒有,有的話用你那小刀撬幾下試試!”肖老二知道我是個外行,扯着脖子喊道。“這種水晶棺大多不會用棺釘,我也可以試着用鳳鳴鎖鉤住棺蓋,我們一起用力說不定能把它拉下來!”曾暮雨也在替我想着辦法。
聽了他倆的話,我比了個OK的手勢,儘量抓着棺槨的邊緣讓身體離棺材更近一些,在棺蓋的兩側不斷摸索着。但是,棺蓋和棺身好像渾然一體,連縫隙都很難找到。我又圍着棺材的周圍轉了一圈,除了那些描寫耶律重元生平的繪畫,似乎對開棺沒什麼幫助。我又轉到棺材頭的位置,用力推了推,更是紋絲不動。就算曾暮雨用鳳鳴鎖勾住棺蓋往上拉,憑我倆的氣力也是白費。
“老尹你聽好啊,如果兩側沒有縫隙,你看棺頭和棺尾是不是平行的,有些水晶棺的兩側帶有滑槽,說不定需要推拉……哎,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你盯着那棺材蓋沒用,它又不會自己打開……”當肖老二還在大聲向我傳授經驗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卻全在棺蓋正面的“金龍逐月圖”和那幾個篆字上,腦子飛速的轉動。
鏡緣仙界外的碑文上寫的清楚,這座墓是耶律重元的師尊許翡主持修建,那麼垂陽子自然是在耶律重元入殮之後來到此處。從字面意思來看,垂陽子用八個字爲耶律重元做了評述,說他做了一輩子的皇帝夢,最後卻落得個鏡花水月一場空的下場。但是,他在不破壞玄鏡棺陣的情況下打開棺槨,又在棺蓋上留下文字,難道僅僅是爲了感嘆這個倒黴的契丹同門嗎?
“洪大師,你師尊他老人家,以前有沒有這樣在人家棺材上刻字的習慣?”我默默詢問洪佐。
洪佐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師尊雖然性格乖張,術法高深,但從不做羞辱他人之事。而且他心思縝密,行事之前必深思熟慮。有些行徑,就連我這做徒弟的也難以洞悉其意,但事後卻不得不感嘆師尊慮事周全。”
“那問題就來了,你覺得垂陽子老先生在這兒寫這幾個字,是給誰看的?”我繼續追問
“自然是給開棺之人看的……”洪佐不假思索的說道,隨後洪佐的聲音明顯高了一些:“你的意思是,這是我師尊留給開棺之人的暗語?”
我的嘴角向上翹了一下,便看這幅“金龍逐月圖”邊說:“從這幅圖來看,金龍破浪而出,月夜升空,明顯寓意隱藏在暗流洶涌之下的潛龍,趁着黑夜不明,逆襲成功。而這卻與耶律重元實際的境遇完全相反。”一邊說着,我一邊用手撫摸棺蓋,卻發現在這幅圖卻是由九塊塊分解的玉板組成,額外還有一塊凹槽與這些玉板的大小一致、緊密相連。“嘿嘿,原來開棺的辦法,你師尊他早就給咱們留下了!”洪佐是何等聰明之人,見我的手撫摸這些可以活動的玉板,就已經知道了我的意思。
這是一個類似“華容道”的機關。顯然是需要通過移動那些組成“金龍逐月圖”的玉板,使其畫面發生改變,這很可能就是打開棺木的辦法。而垂陽子留下的這幾個字,就是在暗示我將畫面改成什麼樣子,才能正確開棺。
儘管距今達到千年,但棺蓋上的這些玉板移動起來卻絲滑順暢,沒有絲毫阻力。“鏡花水月、龍夢浮生……”我一邊唸叨着,一邊開始移動玉板。對耶律重元來說,畫面上當空的皓月,必然是一池難以圓夢的水月;真正波濤洶涌的暗流,不在金龍潛藏的水下,而在它嚮往的天際;而這條徘徊許久的五爪金龍,也最終只能沉寂在黑暗的海水裡,感嘆着人皇之夢的哀怨。一番操作之後,一幅新的畫面呈現在了眼前。元月沉與水底,波浪懸在天際,而那條本來騰空的金龍,此時卻是龍頭朝下,向水面跌落。“來吧,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耶律重元!”我將最後一塊畫面劃入凹槽,靜靜的等待棺蓋的打開。
然而,我等了半晌,卻什麼也沒有發生,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哼,潛龍入海,難道還讓它捲土重來嗎?”洪佐的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擦了擦頭上的汗。不錯,耶律重元最終自盡於大漠之中,這裡便是他的盡頭。我顫抖的將手伸向刻畫着龍頭的玉板,向旁邊空着的凹槽撥去,一條完整的五爪金龍,頓時變得身首異處。
就在此時,棺材裡傳來一陣咔啦啦的響聲,原本毫無縫隙的棺蓋,竟然自動擡起半米有餘,隨即向棺尾的方向滑去。我生怕有什麼機關弩箭,趕緊躲到了邊上,偷偷往裡看去。
水晶棺裡,躺着一具身穿黑色殮服、頭戴黃金面具的屍體。那些幾乎將他完全掩埋的寶藏,晃得我睜不開眼。在他的胸前,乾枯的雙手捧着一個長方形的銅盒。這銅盒和一本新華字典差不多大小,盒子正面雕刻了一朵七葉蓮花,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簡單的紋飾,看上去並不華麗出衆。我原以爲耶律重元這麼喜歡銅鏡,那他最珍愛之物,一定也是銅鏡一類的東西。不過這倒是與我無關。我只要將銅盒取出,就能用這個銅盒來和狐狸臉談條件,確保我們和警方以及專家們的生命安全。
想到這兒,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手探進棺材,雙手扣住了銅盒兩側的底部。一時間,盜墓小說裡所有那些可怕的場景全都席捲而來,充斥着我的大腦。我想好了,只要這耶律重元敢坐起來跟我翻臉,那我立刻就用這盒子當板兒磚給他拍個滿臉花。做好準備之後,我雙臂一用勁,胳膊向上猛的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