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神的功夫,我們幾人又差了好幾個節拍的動作,就算是齊不悔,也因爲發現肥四這邊的變故亂了節奏。大廳裡幾百具活屍的大型舞蹈現場,就我們幾個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若是文藝匯演,早就被現場導演抓出來掛南牆了。
周圍的活屍已經不再跟着節奏舞動,都轉過身子歪着腦袋看着我們。沒有經歷過的人,可能都無法想象被一羣面目恐怖、穿着破爛古裝或現代服飾的屍體包圍着是怎樣的感覺。肖老二還想跟着遠處尚未發覺這邊情況的活屍繼續舞動,卻發現鐘鼓之聲已經停下。那些高處平臺上的詭異女子,不知何時也站成一排,一動不動的衝着我們的方向。唯有她們那輕如蟬翼的衣衫在隨風飄動。
或許是因爲國家安全機構出身,齊不悔是我們這些人中最冷靜、最果斷的。“都別動,聽我口令……”他低着頭,手揣在他褲子寬大的側兜裡。“準備好,一、二……”突然,他從兜裡掏出一支類似信號槍一樣的發射器,對着上方扣動了扳機。“通”的一聲,一道耀眼的白光飛向半空,緊接着紅光乍現,一輪巨大的紅色光暈如震盪波一樣擴散開來,將大廳內除那些女人之外的所有活屍震倒在地。
“跑!”齊不悔一聲大喊,趁着活屍還沒有站起來,領着我們向來時的迴廊奔去。他剛纔打出去的彈藥,不知道含有什麼成分,那些活屍就算爬起來,也都像失去了方向感一樣胡亂走着,有些剛站起來就被其他同伴撞倒在地。
我沒有跑出幾步,卻看到肥四那個胖子尖叫了一聲,原來一具趴在地上的活屍抓住了肥四的腿。這一下可能讓早就嚇破了膽的肥四徹底崩潰,像一頭尥蹶子的驢一樣踹開活屍,撒丫子便跑。但不知道是不是嚇暈了,他竟然朝着我們反方向跑去。
“肥四,你他孃的往哪兒跑!”我大聲的衝他喊着,但這胖子卻像沒聽見一樣,一邊尖叫一邊捂着腦袋瘋跑。然而或許是藥效尚在,又或許那些活屍受到影響還沒有恢復,瘋跑的肥四三晃兩晃便消失在紛亂的屍羣當中,只是片刻之後,便傳來了他的尖叫聲。我知道他凶多吉少,但面對這麼多的活屍我也無能爲力,只能向迴廊的出口跑去。
“老齊,這條迴廊沒有向下的路,我們只能原路返回上邊那座巨大雕像的房間!”一邊跑着,我一邊提醒齊不悔。“我知道,先離開再說!有很多暗室的那層裡,有些房間我們沒有探索過,說不定有路能出……”
齊不悔一句話沒有說完,只聽高臺上的女人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眼看着我們就要衝出大廳的一刻,一道足有千斤的鐵閘從出口上方重重的落下,將我們攔在了裡面。肖老二跑過來抓着鐵閘晃盪了兩下,鐵閘卻紋絲不動。“不行,沒有任何可以打開門的機關,這兒出不去!”肖老二快速的在鐵閘周圍查看了一番,重重的在閘門上踹了一腳。
又是一聲淒厲的尖叫。我回頭看去,只見屍羣已經重新組織起來,正在亦步亦趨的向我們的方向走來。“那些東西已經不再犯迷糊了,老齊,你剛纔那子彈還有嗎?” 看着離我們也來越近的屍羣,我頭上的汗已經順着額角流了下來。“爆陽彈只能短時間內造成陰氣紊亂,而且剛剛用過,再用沒有效果!”齊不悔氣喘吁吁的說。
現在看來,我們只能儘量拖延,給肖老二爭取到更多找到出口或者打開機關的時間。不過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我們就是一鍋悶在蒸鍋裡的螃蟹,只是在垂死掙扎而已。我和肖老二跟着齊不悔開始迂迴移動。或許只有儘可能熟悉和利用地形,我們才能知道打開鐵閘的機關。然而活屍們並不會傻到被我們牽着鼻子走,除了正面撲來的屍羣,大量的活屍正在繞過柱子向我們兩側衝來。
“老齊,別讓這幫孫子抄了咱的後路!”我一邊說着,身後揹着的窺蟬已經如一道綠芒直奔左側的屍羣,收割着活屍的頭顱,瞬間有三四具活屍身首異處栽倒在地。齊不悔也雙掌齊揮,強勁的電弧像兩條閃着藍光的銀蛇,在屍羣中瘋狂的遊走,讓撲上來的活屍變成了一個個顫抖的焦炭。肖老二一邊揮動着問骨,一邊在任何可能存在暗門或機關的位置摸索着。他這把祖傳的短鏟,據說挖掘過無數的王陵大墓,其至陰之氣長期凝結在鏟子上,所以對一般的陰物能夠起到“以陰克陰”的效果。很多新死不久的活屍剛剛靠近這把短鏟,便會如脫力一般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然而,就當我們拼盡全力將左側的屍羣消滅殆盡的,衝出包圍的一刻,又一聲高亢的尖叫聲從舞臺上傳來。屍羣突然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狂暴起來,剛纔還步履蹣跚的活屍竟然狂奔起來。甚至有活屍不顧被斬首的危險,用身體壓住在空中飛舞的窺蟬,讓更多的同伴有機會衝向我們。除了發動自殺式襲擊的屍羣,幾十個的鬾童也從鐵閘的縫隙裡鑽出,像蜘蛛一樣沿着牆壁飛撲過來。
“這兒太空曠了,沒有可以防守的地勢,咱們得想辦法到高處去!”肖老二一鐵鏟攔腰斬斷了一個飛奔過來的活屍,擋在正在給電弧發射器更換電池的齊不悔面前,滿臉焦急的對我說:“只要能到上邊去,咱頂多就是對付一下那些會飛檐走壁的鬼崽子,我他孃的不信下邊這幫死鬼能借來梯子!”
“我同意肖先生的意見。現在可以用來抵禦屍羣的地方有兩個,第一個是那些詭異女人跳舞的舞臺,第二個是那些壁龕前面的貢臺。”齊不悔換好電池,一邊向接近的活屍和鬾童打出電弧,一邊肯定肖老二的建議。“舞臺雖然危險,但面積很大,閃展騰挪協同作戰都得以施展。貢臺上不確定有沒有危險,不過一旦遇襲,我不敢確定這些經歷了上千年的木質結構能不能承受我們的重量。尹夢龍,你來決定吧!”
貢臺,什麼貢臺?我控制窺蟬斬殺越來越密集的活屍,偷眼觀察我們頭頂上方的情況。此時我才注意到,在這個圓形大廳金碧輝煌的屋頂之下,便是環繞在牆壁上的九座壁龕和裡邊的黃金坐像。而在每座壁龕的前面,都有一個放置供桌和香爐的貢臺,用雕工細膩的欄杆圍起,如同這些坐在壁龕裡的大佬能夠一邊享用各類貢品,一邊觀賞下面的樂舞表演。這些貢臺的位置比大廳中間的舞臺位置更高,每個貢臺少說也有六七米長,四五米寬,足夠我們三人站在上邊。
“我也不敢說這些貢臺就一定安全……但總比爬上舞臺,和那些不知底細的女鬼正面交鋒要好的多吧?如果那貢臺能夠……”我脫下已經被活屍扯爛了的外套扔在地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肖老二就已經熟練的向着最近的貢臺拋出滾龍撓,爪尖穩穩的了勾住欄杆。與此同時,齊不悔再次打出一枚爆陽彈,瞬間又讓屍羣陷入一陣大亂,連那些四處亂爬的鬾童也不例外。“我先過去探探風!”隨着肖老二扣動把手上的機關,飛爪的鋼絲迅速回收。肖老二便如一條上鉤的魚,被滾龍撓帶着飛上了貢臺。
“沒事!這上邊很結實!”落在貢臺上的肖老二一腳將貢臺上的貢品和香爐踹到地面,在檢查一番沒有異常後,對着我們這邊高喊,並開始在欄杆上繫繩子,準備拉我和齊不悔上來。“老齊,你先上!我這把短劍能帶我上去!”見屍羣正處於無序的狀態,我趁機催動窺蟬,儘可能多的收割活屍的腦袋。齊不悔也不廢話,三步兩步跑到垂到的繩索下,費力的向上爬着。
“老二,你費點勁兒把老齊拉上去,他體力不行……”見眼前幾十具活屍都已經不再動彈,遠處的屍羣也暫時構不成威脅,我回過頭來向貢臺的方向喊着。這一回頭,我卻驚恐的發現,肖老二正用力的拉着爬到一半的齊不悔,而在他他身後的壁龕裡,竟緩緩伸出一隻金色的手。
“老二,小心身後!”我急切的大叫着。可肖老二正在集中精神拽着繩子,完全沒有注意身後的動向。等他意識到危險襲來的時候,一個沙包大小的拳頭已經掛着風聲而至,重重的砸在肖老二的後背上。我眼見着肖老二像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貢臺下方落去。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出,在空中爆出一團殷紅的血霧。
我的心如冷水澆頭一樣冰涼。窺蟬還在屠殺着遠處的活屍,就算我現在召回短劍,帶着我飛向半空,也來不及接住從高處落下來的肖老二。就在我決定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卻見眼疾手快的齊不悔一手抓住繩索,一手正緊緊的抓住肖老二的揹包。這是我纔想起,肖老二身後的揹包裡裝着不少食品和水,出來的時候還特意裝了一件厚棉服。也正是這些鼓鼓囊囊的東西,救了他一命。
然而壁龕裡的東西,卻不打算放過他倆。一具滿面慈祥的神仙雕像,緩緩從壁龕裡走出,掄起樹幹粗細的胳膊,便向繫着繩索的欄杆砸去。貢臺傳來一陣重重的巨響,整個貢臺立刻傾斜了起來,飛濺的木塊從貢臺上紛紛落下。
當雕像準備再砸第二下的時候,一道綠芒已經重重的擊中了他的脖子。雕像頓了一下回過頭來,用他慈祥而詭異的笑容看着站在身後的我。不等它有所行動,窺蟬再次在擊中它各個致命之處。然而,除了在這些部位上留下一道白點和道道劃痕,鋒利無比的窺蟬竟然沒有任何作用。
“老尹,快下來!貢臺堅持不了多久!”緩過一口氣的肖老二抓住繩索,向着貢臺上的我高喊着,同時費力的甩出滾龍撓,開始迅速往地面回落。雕像不再關心肖老二,緩緩的向我走來。貢臺的長度不過六七米,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一陣狂風颳過,我猛的低下頭,人頭大小的拳頭貼着我的後腦飛了過去。還沒等我站直身子,金色的拳頭再次砸來,讓我不得不狼狽的跳到貢臺另一側。只是這次我沒有站穩,整個人狗吃屎一樣趴在了貢臺上。神像也不打算再給我機會,加快速度向我衝來,將兩隻鐵拳高高舉起,向着我的面門砸來。
綠芒一閃,我的身子平着飛了出去。神像的雙拳像打夯一樣砸在脆弱不堪的貢臺上。只聽的咔嚓一聲,貢臺連同巨大的神像一起從十多米的高空掉了下來,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凌亂不堪的地面上滿是貢臺的碎屑和金光閃閃的金箔碎片,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型物體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讓你裝太爺,呸!”我啐了一口,跑到他倆的身邊,詢問着肖老二的情況。“放心,我死不了!咋樣,看情況咱還得是上舞臺表演唄……”肖老二還是那麼沒溜兒。
“不上去也不行了。”齊不悔陰沉的聲音讓我和肖老二立刻警覺起來。只見那個黑鐵塔一樣的東西,正緩緩的從地上爬起,向我們緩緩走來。身上還粘連着沒有脫落的金箔。它那原本微笑而慈祥的臉龐因爲被磕掉了一半的金箔,顯得恐怖而詭異。
“你們看那些坐像!”當我還盯着眼前的黑鐵塔看的時候,齊不悔指着那些壁龕中的坐像喊了起來。只見除了正中墓主人的坐像,其他七個壁龕中的黃金坐像都開始猛烈的晃動,緊接着一連串的崩裂之聲響起,黃金坐像全部炸裂開來,層層的金箔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飄散而下。一片金光之後,八個黑鐵塔一樣的東西在壁龕裡站立起來,邁着沉重的步伐踏上貢臺。經過近千年的洗禮,木質的貢臺早已不堪重負。只聽得咔嚓嚓一頓亂響,貢臺和雕像紛紛摔落在地上,隨後也和之前這尊雕像一樣,向着我們走來。
地面上的屍羣已經恢復了秩序,繼續向我們的方向涌來;而那些黑鐵塔一般的東西更是刀槍不入,根本不是我們現在手頭的傢伙可以撼動的。“上臺吧,是露臉還是顯眼,哥們兒都得跟那些鬼娘們過過招兒,走着!”肖老二抓住齊不悔,將飛爪甩向中央舞臺,瞬間彈了上去。當我被窺蟬帶到舞臺上的時候,齊不悔和肖老二已經擺好了架勢。而那十多個女人,卻沒有絲毫的動作。洪佐說這些東西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但現如今,也只能拉開架勢幹一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