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從市公安局大院出發,一路煙塵的向着西山駛去。我因爲坐不慣依維柯那種悶罐子車,選擇和肖老二單獨坐在一輛警用轎車的後座。梅總除了讓我們注意安全之外,也沒有太多的囑咐,然後便說公司還有事要處理,離開了公安局。“有事處理?呸!這個老兔子,他怎麼不親自下去探墓啊,以爲我們這是去出差啊?”望着梅總的背影,肖老二還在因爲獎金的事耿耿於懷。
自從有了肖老二的加入,我心裡別提多舒坦了,但我還得擺出一幅獨自一人慷慨赴難的態度:“老二,其實這事你真的沒必要冒險。而且還有公安局的人,齊不悔也會參加行動,應該有幾個小時就能……”
“別跟我提那些棒槌!他們要是懂行,就不能把人一波一波往墳坑子裡送!”肖老二並不避諱前邊開車的警員,一臉不屑的說道:“他們這些人不是辦案的警察,就是搞考古研究的書呆子,說不定連墓鬼都沒見過,別說能順利的回來,墓門上的機關能找到我就算他們有本事。哥哥我雖然不是什麼閱坑無數的土耗子,但好歹也是出自……出自考古世家,那些墓裡的玩意比你們見的多的多。”
我們一邊聊着,一邊看着沿途的風景。由於是過年期間,很多人都回老家了,大冬天的也沒什麼人來這邊旅遊,所以大街上並不怎麼擁堵,車隊很快出了市區。大約在晚上7點左右,車隊駛入一個景區的停車場。由於事發地點在半山腰上,所以我們只能從這裡徒步進山。我和肖老二下來的時候,看到幾名警察已經在這邊等候多時了。在羅隊的招呼下,齊不悔、曾暮雨以及幾名全副武裝的特警也一起沿着土路往山上走去。
“有什麼新情況沒有?”羅隊一邊往山路上走,一邊向接應的人詢問盜洞的情況。“到目前爲止,我們還沒有收到任何生還者的求救信號,只不過……”一個警員有些猶豫:“只不過自從20分鐘之前開始,磁場探測儀就會不定時的讀取出一些奇怪的數據,好像周圍的磁場有什麼變化。”
“磁場有變化,具體怎麼回事,說來聽聽。”羅隊身後的齊不悔似乎非常虛弱,走了不到一公里就顯得疲憊不堪。但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氣喘吁吁的問道。
“老尹,你說這人跟咱們一起下去?他行嗎?萬一遇到點危險,我可照顧不了他!”看着滿臉煞白、走路都有些吃力的齊不悔,肖老二捅了捅我。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也想聽聽那邊的新情況。
“具體我們也不清楚,技術人員說磁場的變化好像並不是來自地下,而是以盜洞方圓50米的範圍之內傳來的。但我們沿着這個範圍探查,探測儀又無法探查出磁場變化的來源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個範圍裡時隱時現……”這個警察說到最後,聲音都已經小的聽不見了,與其說他充滿了疑惑,倒不如說是對神神鬼鬼的恐懼已經縈繞在了他的心頭。聽完警員的陳述,齊不悔並沒有回話,只是在一陣劇烈的咳嗽後,默默的往嘴裡塞了一顆藥丸。
“什麼都沒看見就嚇成這樣,你還幹什麼公安!能被探測器讀取到數據,就說明不過是某種自然現象。”羅隊狠狠的瞪了警察一眼。自從經歷過太平間裡的詐屍事件,羅隊就對這種事極度敏感,不僅讓當時所有在場的警員不得外傳,還要求大家一定要用科學的眼光看待此類問題。他相信一定是有人用了某種科技手段造成“死人詐屍”的假象,還一度懷疑有境外勢力已經滲透到國家安全部門。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所幸的是天氣還比較晴朗,皓月當空、繁星閃爍,回頭看向京城的燈火輝煌,與這裡的靜怡幽深形成了鮮明對比。羅隊回頭對着揹着登山包的曾暮雨說:“曾教授,您再堅持堅持,咱們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我們先去發現盜洞的現場,請您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然後我們再到石縫那邊……”
“羅隊!咱們駐守在盜洞入口那邊的兄弟們,好像出事了!”一個警察急匆匆的走到羅隊的身邊,舉着正在沙沙作響的通訊器說道:“10分鐘之前,我的呼叫就沒有迴應,我以爲通訊器有問題,讓小高繼續呼叫,也沒受到訊息!”
“快!招呼所有人快速行動!這兒距離盜洞的直線距離最多不過50米,上去看看怎麼回事!”羅隊從腰裡掏出手槍,第一個向前衝去,卻被齊不悔一把拉住。
羅隊對待齊不悔的態度,比對我和肖老二好不到哪兒去。當他正要發作的時候,卻見齊不悔從地上抓了一把土聞了聞,又站直身子分辨了一下方位,自言自語道:“小陰寨?主墓室的盜洞,竟然打在這個範圍內了……”。
“老二,他剛纔說什麼,什麼叫小陰寨?”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問身邊的肖老二。“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聽家裡老人說過,小陰寨是陰兵在陽世設立的哨所,通常用來對陽世進行監視,抓捕打算偷偷進入陰界的陽人,或是溜出陰間作亂的兇魂。但如果它們感到小陰寨的安全受到威脅,也會攻擊它們認爲的危險對象。這個齊不悔也算有點見識,但是抓把土就敢說此地有小陰寨,這也太離譜了吧……”
“沒有你們說的那麼玄乎,”儘管我們的討論聲音很小,但齊不悔頭還是聽到了我們的說話,頭也不回的說道:“從地理學來說,小陰寨是因爲山裡特殊的氣脈走勢,形成的磁場亂局,往往會因爲氣候變化、時間交替,以及日食月食等自然或天文現象而變得不穩定,在特定場景下也會影響到人的磁場,會讓人出現焦躁、恐慌甚至出現幻覺的情況。”隨後,齊不悔正色的對羅隊說:“羅警官,磁場亂局不是兒戲,如果亂來會對人的大腦產生很大影響,想要解救上面的人,就跟着我走。”齊不悔的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語氣,連一貫說一不二的羅隊,都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答應了齊不悔的提議:“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因爲耽誤時間導致我的人出事,咱們在陳局那說話!”
“所有人跟着我的腳步走。有誰自作主張走錯一步,我不能保證各位的安全。”齊不悔沒有理會羅隊的威脅,半死不活的向後面拋出這樣一句,便自顧自的向前走去,帶我們離開了山路,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旁邊一條滿是碎石頭的緩坡爬去。
雖然西山並不算高,但所行之處崎嶇不平,再加上夜晚的昏暗,讓我們的速度明顯的慢了下來。齊不悔的行進路線很詭異,有時候甚至要在爬一段坡之後,又下來一段路,從某個點位向反方向前進。
別人看不清楚,我的陰陽眼卻能看出端倪。在這看上去與其他半山腰沒什麼區別的地方,有着大面積的磁場團,或者也可以稱爲陰氣。這些陰氣組成了迷宮一樣的環境,而齊不悔正帶着我們遊走在這個迷宮之內,避免大家穿過陰氣。我能時不時看到一隻只慘白的、霧化的手從陰氣中伸出想要抓住我們這些人,卻都因爲齊不悔巧妙的行進路線而總是與我們差着一些距離。就在大家都開始有些筋疲力盡的時候,前邊的齊不悔終於停住了腳步。我往前湊了湊,只見此時的我們已經來到一片山間空地,兩座帳篷搭建在前方二三十米左右的地方,一些通訊儀器放在地面上,不時閃爍着紅色和綠色的微光,幾個身穿警服的影子,正在機械的來回走動,而離他們四五步遠的地方,就是那個被警戒線圍起來的盜洞。
“李壯、賀小杰!”羅隊一眼就認出了離自己最近的兩個身影,正要撲上去把他們拉過來,卻被齊不悔攔住。齊不悔輕輕咳嗽了兩聲,抹了把頭上的汗,又繞着圈的慢慢接近了那幾個人。他像一個白色的幽靈,在幾個好像夢遊一樣的警察中穿梭着,而那幾人竟然跟着齊不悔的身影開始轉圈,並逐漸和齊不悔的路線重合在了一起,目光呆滯的跟着他的指引行動。片刻之後,齊不悔已經帶着全部五個人來到我們衆人的面前。幾個被帶出來的人,也好像瞬間失去了支撐,噗通噗通全都癱軟在了地上。
“咳咳……他們受到了磁場的影響,好在中招時間短,應該沒什麼大礙。” 齊不悔喘着氣,看到幾個失去意識的警察在隊友的攙扶下靠在石頭上休息,纔將目光轉向盜洞的方向和衆人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主持修建這座古墓的人,應該是一位深諳風水佈局、又懂得盜墓之術的隱士高人。他知道有本事的盜墓賊,能夠分金定穴,直接在主墓室上方打洞直搗黃龍,就故意把主墓室修在小陰寨的範圍。只要在此打通盜洞,就會觸發小陰寨的風眼,形成磁場亂局,讓那些盜墓者還沒有意識到,就已經被混亂的磁場傷害,導致神經錯亂或是失去意識。或許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釋,爲什麼我們的人下去之後就失去了聯繫。”
“可是,如果小陰寨的影響範圍在盜洞之內,爲什麼剛纔那些負責在地面上駐守的同志也會受到影響呢?”按着齊不悔的思路,我提出了疑問。
“誰說它只能影響下到古墓裡的人啊?”齊不悔喝了口水,繼續說道:“被觸發的小陰寨時有時無,變幻莫測,會根據四時變化、斗轉星移,甚至範圍內生物種類的不同而產生變化,這也是它的玄妙之處。之前我們的人之所以沒受到影響,是沒有到小陰寨的變化週期。但從這裡的山脈走勢來看,能夠形成小陰寨已經不易,所以它的影響範圍,不會超過洞口周圍五十米。可見那位修墓之人,完全是利用風水走勢,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防盜設施。”
“所以說,那個盜墓團伙不是因爲不專業而沒將盜洞填埋,而是全都因爲小陰寨的原因,全部掛在墓穴裡了?就算有留守在上邊的人,也因爲受到磁場影響而遇到不測了?”許久沒有說話的曾暮雨問道。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羅隊,我又不是福爾摩斯……”齊不悔微微笑了一下。
“既然這裡不能待了,還請齊老師帶我們找一條安全的路,到石縫那邊看看吧,具體位置就在此處往西一公里左右。”羅隊不太想聽這些風水理論,他現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盡一切可能把所有專家和戰友搶救出來,運送到安全的地方。
半小時後,我們在齊不悔的引導下,來到了一面高大石壁之下。剛剛脫離小陰寨的範圍,羅隊就讓隨行的警察護送幾位傷員下了山。此時只有我、肖老二、齊不悔、曾暮雨、羅隊和幾名全副武裝的特警,端詳着眼前這面石壁上一處天然形成的裂縫,漆黑的石縫裡探出一條松樹的枝丫,好像一隻生長在石壁上的巨手,招呼着我們鑽進他的懷抱。
“請各位記住,一切以救人爲先。如果遇到拿不準的情況,或者需要考古學的支持,我和曾教授會隨時和各位保持聯繫……”羅隊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掏出幾張照片交到我們手上低聲說:“這是那名臥底同志的照片,他叫張頌。他的身份比較特殊,照片切記不要外傳。如果在下邊必須做出取捨的話……這個人是最優先解救對象!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就開始行動吧……哎,曾教授,你這是幹嘛?”
羅隊正在對我們說話,卻突然發現曾暮雨也站在我們的隊伍裡。見羅隊滿臉驚詫,曾暮雨嫣然一笑:“羅隊,我現在什麼都沒看到,怎麼給人家支持啊?我想只有親自看到裡邊的情況,才能給出有效的建議吧!”羅隊自然不能答應,但一番舌戰之後,他發現自己完全說不過這個年齡看上去比自己小不少的副教授。在曾暮雨一再提示時間緊迫的情況下,羅隊只能無奈默認這位考古專家一同前往探墓的事實。
“嚴峰、牛志朋!”見無法說動曾暮雨留下來,羅隊只得將兩名特警叫道跟前小聲說:“你倆跟了我那麼多年,我知道你們的能耐。上邊找一幫裝神弄鬼的人過來,這是打咱們的臉!你倆好好表現,給咱們警隊爭口氣!還有,一定把他們保護好,尤其是曾暮雨那個丫頭!人家可是陳局託了好幾層關係才請來的。她要是有什麼閃失,咱們誰也不好交代。記住了嗎,去吧!”
在最後檢查了一下裝備後,我、肖老二、曾暮雨和兩名特警,在齊不悔的帶領下一個個的擠進石縫,向深邃的黑暗中走去。自從走進石縫,就有一股巨大的陰風吹的我們睜不開眼。好在這裡只有一條容納一人通過的石縫,並不會因此而迷路。我們的頭燈本來非常明亮,而在這石縫中,卻好似有一種能夠吞噬光源的怪物,讓每個人的頭頂都顯得暗淡不已。在經歷了起初的狹窄後,石縫開始變寬,逐漸可以容納兩到三個人並行。在這段時間裡,那位叫陳志朋的特警與羅隊進行了通話,通訊效果很清晰,這讓我們都感到了一絲心安。然而此時,我們發現石縫又變窄了起來,所有人又只能貼着牆壁前行。隱約之間,幾道亮光出現在了不遠的前方,可見我們離出口越來越近,
過了好一會兒,最前面的齊不悔第一個擠出石縫,站在一片空地上。然而,他卻沒有任何打算探索的意思,而是愣愣的看向前邊。當我也費力的擠出石縫後,同樣對着眼前的情景感到難以置信。幾道亮光之下,一個人走了出來,用手電照了照我們之後說道:“怎麼了,咋又回來了?忘帶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