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紛紛回頭,說話的是站在人羣最後一個不起眼角落的年輕男人,看上去白白淨淨像是個書生,身上穿着卻是一副漁夫打扮。
“你是誰?看着面生啊,不像是我們村子的人。”中年人盯着那男人想了想說。
“他叫劉智,是去年纔來到咱們村的,聽說家中曾是做官的,因爲得罪了更大的官而被人陷害,家道中落流落至此。”人羣中有人小聲說。
“原來不是本地人。”中年人暴躁的哼了一聲,“那就別站着說話不腰疼!這宰星來到村裡,若真的帶來什麼噩運,你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我們可是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呢,連祖墳都在這,我可不許她毀了村子的風水!”
“人都死了怎麼生孩子?這孩子不是妖孽是什麼?要是死人都能生孩子,那男人也能生孩子纔是。你生一個給我看看?你要是能生,這孩子就能救。”
“哼!就算他真能生出來的孩子,男人生的孩子,也一定是個妖孽,一樣該殺!”
人羣中村民們你一眼我一語,矛頭都指向那個叫劉智的年輕人。他白淨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十分難看。
“那些人都是傻x麼?!”衣錦離憤怒得恨不得上去揍他們,“哪兒來的這麼多封建迷信思想,還有,男人生孩子怎麼就是妖孽了?!”
夜染低頭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想着村民說的話,心中很不是滋味,也意識到原來男人生孩子是一件這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心中有些沮喪和不安,但見到衣錦離憤怒得表情,心裡又踏實了下來:別人怎麼看我和孩子無所謂,他認可我們就好。
夜染再擡起頭,眼神中除了往日的鎮定從容外又增添了幾分堅定,沉聲說:“是啊,男人生孩子怎麼就是妖孽了,真是一羣沒見識的鄉巴佬!”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村民們的喊聲愈來愈大,中年男人已經耐不住性子要掐死那個哭聲逐漸微弱的嬰孩。
“住手!你們不能這麼做!”劉智撥開了人羣衝上前去擋在中年大漢身前,“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殺害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這等惡行,纔是真的會遭天譴啊!”
鄉野之人很信奉鬼神之說,中年人一聽書生咒他遭天譴,立刻暴跳如雷,狠狠的向地上啐了一口,大聲罵了起來:“md,你個外鄉人竟然敢咒我?!別以爲讀了幾年書做了幾年官就了不起,就能瞧不起人,現在你的日子過得還沒有我們這些粗人舒坦呢!”
“好了,都少說幾句!”被稱作村長的老者終於不再沉默開口說話,“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到這裡來吵架的!”
村長的話的確管用,中年人不再大嚷,只是悶悶的小聲咒罵。
“村長,我願意撫養這個孩子。”劉智直視着衆人堅定的說,“我曾在書中看到過關於棺中產子的記載,雖然少見,但卻是有可能的,絕不是什麼災星瘟神,我會向鄉親們證明這孩子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有區別!”
“劉公子。”村長見劉智如此執着,嘆了口氣說,“你是讀書人,見識自然比我們多,你若執意認爲這孩子不是不祥之人也可以收養她,但若是這個孩子的存在影響到村裡人的生活,老夫是第一個留不得她的。”
“好!多謝村長!”劉智謝過村長,急忙走過去脫下外衣裹住棺中凍得有些發紫的嬰孩。
“太好了!那孩子有救了!”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的衣錦離興奮的握住夜染的手說。
“先別高興的太早……”相對於衣錦離的興奮,看慣生死的夜染顯得很冷靜,他環視四周,發現周遭的建築正在一點點的變得模糊,像是被橡皮擦過的畫一般,先是顏色變淺,隨後整個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這個幻境似乎也要消失了。”
“什麼?還要地震麼?”衣錦離向四周看了看,“不像啊,天也沒有像上次那樣裂開。”
周圍事物模糊的速度越來越快,先是建築,隨後是人,那個叫劉智的書生和村民們很快變得看不清面貌,只能憑藉輪廓認識到那是一個人,再到後來,連最基本的輪廓都不見了,那些人彷彿融入了混沌的背景之中。
“我們也會這樣消失麼?”衣錦離的心裡沒底起來,雙手不受控制的攬過夜染抱在懷裡,一雙眼睛警覺的觀察着四周,仔細尋找着一切可以逃生的機會。
衣錦離和夜染兩人站在一片混沌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沒有天崩地裂,沒有地動山搖,甚至可以說時間如同靜止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周圍的景物又變得清晰起來,像是撥開了濃霧,房子、樹木、馬車都出現在眼前,只是擺放的位置與剛剛所見有的有些不同。
“這是……乾坤大挪移?”衣錦離有些迷糊。
“什麼事乾坤大挪移?”夜染更是摸不着頭腦。
“哦,那個就是……一本小說裡的武功,很厲害的。”衣錦離解釋道,見夜染還是一副不是很明白的樣子,笑着說,“等咱們回家後我買那本小說給你看。”
“叔叔!叔叔你快看,我捕了好多好多的魚!”一個看上去□□歲的瘦弱小姑娘抱着一個不比她矮多少的魚簍,蹦蹦跳跳邊跑邊喊。
“小芳真厲害!”一個戴着斗笠的男人笑着走過去接過小姑娘的魚簍。
“這聲音……是劉智!”衣錦離聽出了那個斗笠男的聲音,正是剛剛救下女嬰的書生劉智,“那麼那個小姑娘……”
“應該就是那個棺中女嬰。”夜染接話說,“現在的這個幻境,應該是劉智救下女嬰幾年後的場景。”
“小芳真厲害,等叔叔賣了魚換了錢,給你買一身新衣服好不好?”劉智揉着小姑娘的頭髮說。
“新衣服……”小姑娘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但只是一閃而逝,然後說道,“我不要新衣服,我現在穿的衣服就很好,我很喜歡,叔叔給自己買一身新衣服穿吧”
衣錦離和夜染看着小姑娘的打扮,一身花襖上面補丁摞着補丁,袖口褲腿處的布料顏色與身上不同,顯然是衣服穿小了後用其他布料接上的。女孩子都愛美,小姑娘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真是個惹人憐愛的好孩子。
“這哪裡是什麼災星,分明是聽話懂事的好孩子。”衣錦離湊到夜染耳邊說,又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犯蠢,這裡的人根本就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無論說得多大聲,能聽到的也只有夜染而已。
“小芳真厲害!你是怎麼捉到這麼多魚的?”劉智讚歎的說。
“就是用叔叔教我的方法啊。”小姑娘擡頭看向劉智,天真的眨眨眼睛。
“連我都捉不了這麼多魚呢。”劉智笑着稱讚,“小芳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嗯?什,什麼意思?”小姑娘擡起頭睜大眼睛問。
“呵呵,就是誇你聰明,誇你一學就會。”劉智耐心的解釋道。
“嘿嘿,嘿嘿嘿~~”小姑娘笑着羞紅了臉。
“這麼小的孩子打漁就這麼厲害,真是窮人家得孩子早當家啊。”衣錦離感慨說。
“天賦不同。”夜染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天賦,有的人看似天天在玩可每次考試成績都很好,有的人在校期間看着像是沒出息的問題兒童,走上社會卻做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一個人如果能找對自己的天賦並認真發展,就能事半功倍,獲得不小的成就。”
“打漁也算是天賦?”
“當然。”
“這樣很好啊,再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就在這時,周圍的景色再次模糊起來,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次衣錦離不再不知所措,正當他等着轉換場景時,忽然身旁的夜染脫力一般的靠在了自己身上。
“阿染!你怎麼了?”衣錦離這一驚比剛纔見到場景轉化時更甚,他抱着夜染坐到地上,看到他的雙手緊緊捂住小腹,擔心的問,“阿染,你怎麼了?肚子疼麼?”
“唔~~呃……”夜染掙扎了一下,喉嚨處發出一聲輕微的shenyin。
“怎麼會這樣?你疼了很久了嗎?”衣錦離發現夜染後背處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得有些潮,心疼的說,“你怎麼不早和我說呢?”
“沒……呃……”夜染的眉頭又是一陣緊皺,他挪了挪身子使自己貼衣錦離更緊一些。
“阿染……”衣錦離覺得很無助,他不知道要怎麼幫夜染,但他心裡又很堅定的告訴自己不可以無助,這個時候自己必須沉得住氣,做好夜染的依靠。
衣錦離一隻手握緊夜染的手,另一隻手搭在他的小腹上溫柔的撫摸着,輕吻着夜染的額頭。
“我喜歡你這樣親我。”夜染努力擠出一個並不明顯的笑容,在衣錦離耳邊輕聲說,“這種溫暖的感覺,讓我覺得很舒服。”
衣錦離輕笑,將嘴脣滑到夜染的嘴上,溫柔的吻着。
幻境再次變得清晰,但這一次出現的,卻是衣錦離和夜染都沒有想象到的荒敗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