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新潮

長陵霧氣在山頂被明燈照散。

沒有人想到,在“烈潮”中被太宗拍得灰飛煙滅的守山人,竟然還活着……而且修爲還更進了一步。

“沉淵君的確修爲盡散。”

守山人拎着長燈,懸浮來到太子面前,道:“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不過生死之間有大機緣,將軍府的那些妖孽歷代氣運加身,他恐怕也不會輕易死掉。至少以我來看……僅僅憑藉白帝的那一架,還不夠。”

李白蛟看着守山人,道:“朱密還活着?”

“有些人活着,會比死掉更痛苦,朱密就是這種人。”守山人骷髏面具下泛起一絲笑意,道:“幸虧我來得及時……如果我來得晚一點,應該就要替朱密收屍了。”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加上聖墳裡的聖君造化,朱密仍然不是修爲盡失的沉淵君對手?”

守山人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必然不是……而且,還差得遠。”

她幽幽道:“涅槃境內也有三六九等,朱密是最次的那一等,加上聖君造化也不過如此。在兩座天下,除了‘點化生死’的那種禁忌存在,已經無人能夠與沉淵君搏命了。朱密不行,我也不行。”

“可是他快要死了。”太子皺起眉頭。

“正是因爲他快要死了,所以不行。”守山人輕聲道:“沉淵君跟裴旻一樣,骨子裡是個瘋子。試問……誰跟死人搏命能夠搏贏?”

太子陷入了沉默。

守山人拎着長燈,輕聲提醒道:

“殿下。這已經是你第十次來到皇座前了。你仍然不準備坐下去麼?”

“你讓我免於一死,持舊主之令鎮守長陵。但皇座無主,這麼拖下去,長陵受到的‘桎梏’也會越來越大。”守山人不得不催促:“光明皇帝在開闢大隋疆域之時,設下真龍皇座的初衷是爲了庇護皇城,若天都無主,那麼整座長陵便會慢慢消失,直至下一個有緣人出現……所以,你要抓緊時間。”

李白蛟看着那尊皇座,神情複雜,額首罕見的滲出汗珠。

時間已經不多了麼。

“還剩多少時間?”他聲音沙啞的發問。

同時心中祈禱。

希望還能支撐到東境戰爭的結束。

“三年……五年?”守山人籠統的報出了一個時間,然後自嘲的笑道:“我失去了很多權限,如今只是一個‘持燈者’,只能掌控長陵的霧氣開合,所以具體的時間,我也不知道。”

太子閉上雙眼。

三年?五年?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這個時間很充裕……應該夠了。

……

……

“三年?五年?要去這麼久啊?”

溫韜聽到了太和宮一位道者的話,震驚開口,望向玄鏡,道:“小丫頭,你這是要把我小師侄直接拐到道宗當上門女婿啊?下次回蜀山的時候,孩子是不是都會打醬油了?”

玄鏡被這句話噎得無語,只能憤怒地與溫韜對視。

溫韜嘿嘿一笑,就喜歡看到這種氣憤而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谷小雨已經上了馬車,坐在玄鏡對面,少女取出一條毛巾,替谷霜擦拭面頰,同時以星輝蒸發後者體表的溼氣,一時之間,熱騰騰的霧氣和冰冷的雨氣交織,道宗的馬車也不着急,安靜停在大雨中。

陳懿的性格十分沉穩,並不催促玄鏡動身。

“太和宮的瑣事太多,而且會很忙……”玄鏡嘆了口氣,言語隱晦地解釋,小閣老李長壽的身死,以及何帷杜威隕落,會掀動道宗一系列的政變風暴,這一次她帶着亡父的宮主佩令回到西嶺,勢必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她無法保證,多久能夠結束。

三年或許已經是一個很短的期限了。

“知道了知道了。”溫韜嘆了口氣,望着車廂內的小師侄,戀戀不捨道:“小雨啊,我們要分別了,師叔捨不得你。你現在還小,銀子都給師叔保管吧?”

谷小雨傻呵呵地笑着,撓頭回應:“師叔,我想起來了,你還欠我二兩銀子呢,要不你先把銀子還了吧?”

溫韜已經一騎絕塵而去。

剩下吳道子,錯愕看着御馬如飛劍的溫胖子,短短數個眨眼已經消失在雨幕之中,此情此景,打心底佩服這胖子的拔腿無情。

這跑路跑得也太快了。

他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接着從懷中取出了紅雀,神情逐漸變得凝重。

谷小雨和玄鏡一怔。

吳道子掌心的紅雀,已經瘦得不成模樣,皮毛破碎,斑斑血跡,不過此刻已經結痂,一道道青燦陣紋烙刻在紅雀的骨骼之中,不斷迸發出輕微的破風聲音,一縷又一縷的生機陣紋運轉,升起。

若不是這些生機,這已經是一具死物。

“紅雀在閻惜嶺拼命護住了寧奕,它如今神形凋零,靈智下跌,需要回到道宗紫霄宮的‘赤練爐’內休養。”吳道子看着紅雀的傷勢,有些心疼,輕聲吩咐道:“谷小雨,你隨玄鏡回西嶺,切記要照顧好它。”

谷小雨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將紅雀捧回。

吳道子又取出一枚掛墜,秘密交給小傢伙,傳音道:“這掛墜是一座秘密洞天,我和紅雀這幾年踏尋的風水龍穴,聖山墓陵,搜刮了許多聖物。它應得的這一份,都在這座秘密洞天內。”

谷小雨接過掛墜。

他有些難過地心想,紅雀前輩貪財又好色,如果能看到這枚掛墜,聽到吳道子的話,恐怕會開心的上天吧?只不過……此刻躺在他掌心的瘦削鳥雀,翎羽殘破,像是一團風絮,一吹就散了,神魂幾乎都被打散了。

“走了啊。”

吳道子輕聲開口,轉身拽動繮繩。

玄鏡忽然開口道:“前輩,不如跟我一起去西嶺吧?”

吳道子的身形明顯僵了一下。

“西嶺裡有長生術,三清閣內還有生死禁書,我回去之後身爲太和宮主,或許可以幫上你的忙。”玄鏡的語氣十分誠懇,盜火者的名號其實在聖山之間傳得紛紛揚揚,所有人對於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盜墓賊都十分怨憎,這麼多年,盜火者到底在追尋着什麼……也一直是個謎。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吳道子追尋着超脫生死的禁術,並且試圖在聖山墓陵下得到答案。

這的確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提議。

但和尚的身軀只是一顫,他笑着搖頭,道:“我去過很多次西嶺了,那裡的長生術沒有用……至於三清閣,我比你還熟。”

“小丫頭,謝謝了。”吳道子回頭笑了,道:“我還是孤身一人比較好。”

擺了擺手,駕馬而去。

瀟灑肆意,逆雨而行。

玄鏡看着吳道子遠去的背影,莫名的覺得有些悵然。

谷小雨摟着紅雀,不知爲何,語氣很篤定的開口,“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的聲音很輕,又重複了一遍。

“會再見的。”

……

……

連綿春雨的盡頭。

穹頂陰雲連成線,黑雲壓城城欲摧。

萬里皆暗,唯獨蓮花閣一縷光明,久亮不熄,一尊拔地而起的星辰巨人,手中捻着一條粗壯燭龍的脖頸,兩尊法相纏鬥在一起,四面八方被圍堵得水泄不通,三司六部,以及諸多聖山留在天都的子弟,都來觀望這一場對決。

方圓一里地,被蓮花閣陣法隔絕開來,但並不妨礙這些觀戰者的熱情,數百枚通天珠懸浮在雷雨之中,從無數個角度觀察着這場起於無聲,後來逐漸轟動的對決……兩人已經打了接近一個時辰。

在命星境界之上的戰鬥,很少能夠持續如此之久,一般來說,高手過招,招招致命,星君之間分高下,也往往是一瞬之事。

“曹燃先生的燭龍法相……好強。這等法相威力,真的是星君境界能施展出來的嗎?”

“寧劍仙的劍太快了,聽說西境執法司大司首杜威,被他斬於劍下。可是爲何我只看到了一顆命星?”

“諸位,總覺得有些古怪。曹燃被洛長生壓制,洛長生敗給東皇,東皇敗給寧劍仙,爲何今日這一架,打起來頗有種‘勢均力敵’的感覺?”

屋檐上立着一柄又一柄的飛劍。

不僅僅是聖山子弟,就連一些大人物都驚動了。

“羌山神仙居的大客卿!姜玉虛先生!”

一位白袍老者踩着飛劍而來,仙風道骨,只不過身上隱約透露着一股死氣,無數劍修對着老者恭敬揖禮。

千手星君破境之後。

姜玉虛便是大隋明面上僅存的極限星君了,大限將至,他正在不斷嘗試破關……但情況並不樂觀。

老者的身上明顯纏繞着衰敗之氣,只不過眉目依然凌厲,他來到蓮花閣上空,端詳着寧奕和曹燃的對決。

在大限將至之前,羌祖以命術替他算了一卦,卦象顯示姜玉虛今日在天都皇城會有一場造化,此場造化與涅槃破境有關。

於是他提前便馭劍而來。

“寧奕啊寧奕……”

老者的神情有些感慨,曹燃是一個體魄散修,功法和招式,對於自己並無裨益,而寧奕則不同。

今日的這一架,寧奕並沒有催動神性,僅僅以星輝對敵,更沒有施展執劍者的三卷天書,他收斂一切,單純與曹燃以劍術對撞體術,體內的連綿勁氣始終不絕,一戰便是一個時辰!

姜玉虛看着蓮花閣眼花繚亂的光火,法相爭鬥,忽然生出了一種恍惚的錯覺。

他也曾出生在一個大世,也曾是大世之中的佼佼者,成就極限星君境界的修行者,哪一個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蓮花閣對攻的年輕人,似乎就是自己的當年。

意氣風發,眼神堅定,劍氣嶙峋。

恍恍惚惚,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浪潮更迭,舊人老去,新的浪潮已經浮現——

太快了啊。

在羌山內,其實有一份極其詳盡的資料情報,把寧奕的所有手段都記錄在內……因爲備戰東皇之事乃是大事,洛長生敗北之後,大隋士氣跌落極點,那個時候傳來了寧奕的勝報。

也正是那個時候,姜玉虛遣動神仙居,仔仔細細調查了這個年輕小師叔,發現後者的身上不僅僅是劍術,還有數不清的邪門歪術,正道奇法……寧奕一個人的身上,似乎出現了早年神道劍三人的重影。

而今日,寧奕只動了劍術。

姜玉虛有種錯覺,寧奕今日的出劍,難道是專爲自己而出的麼?

劍劍勾動自己的瓶頸,在劍術之上,這個年輕人比自己天賦更高,更加精簡……困在某個古怪節點的劍道境界,竟然因爲今日的觀戰而鬆動起來。

姜玉虛神情恍然。

似乎是有所感應。

雨幕中的黑袍年輕人,面無表情,隱晦擡頭望了一眼。

命字卷中有一個沉浮的“光點”,象徵着前緣和後果,這個光點愈發淺淡,命運長河之中的因果若隱若現……最終結成了一枚完整的果實。

當年,姜玉虛指點寧奕。

“當十境無敵的洛長生,不如當登頂涅槃的葉劍仙。”

如今,寧奕在蓮花閣對決曹燃,只動用劍術,償還當年指點之恩。

他收勢而立,雙手握劍,扎開雙足。

星辰巨人徐徐消散於風中,所有的一切都收斂歸虛——

遠方的紅袍曹燃同樣如此,燭龍法相隨雨熄滅,擡起一枚手掌,立於胸前,神情不悲不喜。

寧奕毫無花哨地擡臂出劍,如盲人側目,這一劍切開蓮花閣大地,未曾動用神性,卻引動了穹頂雷霆。

“轟隆”一聲!

炸雷聲響,曹燃穩穩出掌,他的背後便是師尊留下來的蓮花閣閣樓。

這一掌遞出,兩撥劍氣氣浪被打得翻飛,蓮花閣巍峨不動,兩旁的兩座古樓轟然坍塌,陣法崩潰,陸地起伏,唯獨曹燃背後,以及掌心擡開的一道圓錐範圍被庇護平安,其他地域地面凸起,巨巖橫飛,山崩地裂。

曹燃滿足的笑了笑。

他緩緩收掌,寧奕也緩緩收劍。

兩人站在翻天覆地的陸面,選擇點到爲止,過了很久,蓮花閣方圓一里的劍氣才徐徐消弭。

這裡已經淪爲一片廢墟。

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血腥味,聞起來猶如烈酒,入腹便火燒似的。

曹燃出掌的那隻手收回袖中,整條手臂不受控制的輕微顫動,鮮血順延指縫流下……這正是血腥味的來源。

“打得痛快。真是痛快。”

這位新任蓮花閣主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甩了甩衣袖,甩出一連串血珠,渾不在意,臉上寫滿了快意。

曹燃心滿意足盯着寧奕,忽然笑了。

他一拍胸脯,大大咧咧道。

“就算沒那塊白龍令,今兒閣內古籍,你也隨便挑!”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救兵第五十七章 古梵語詛咒第一百二十四章 烈潮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水春風,千劍相逢第一百八十五章 白色皇帝(下)第一百零八章 天清池第一百八十七章 生前佈局,死後收官第一百七十五章 坍塌之城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秘密第六十五章 南花第三百三十九章 英雄登場第四十五章 劍器近一脈(上架前最後一章)第二百零九章 猴籠第三百七十五章 賭約第二十一章 賜寶第一百二十九章 對這座天下喊話第三百零六章 如大雪冰封第十八章 窩囊廢第四百二十一章 帝王之心第十章 多事之秋第二百八十五章 寧奕之死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人之力第一百八十章 石佛第一百三十七章 劫落之象第一百零八章 咫尺飛劍,一蓬鮮血第二百三十九章 清焰的信第一百五十九章 破霧第二十章 字畫之中有大秘密第十三章 指引前行的一束光第八十一章 裴家劍藏第八十七章 金剛鉢,扶搖扇第五章 妖血第一百三十二章 千年之後,寢宮再開第二十八章 我找到寧奕了第四十三章 逆斬命運,了卻凡緣第四百三十三章 無可追及的第一人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日出第七十三章 當千年前的那口劍氣醒來第一百零五章 諸聖會議第四十九章 神之星辰第二百三十七章 無法拒絕的盛宴第四章 嶄新河山(求月票)第七十一章 天啓之河第七十七章 大人物(第二更)第三十八章 信殺第二百零二章 小雨亦可殺百草第八十六章 老龍鍾響,東皇再臨第一百三十章 飛劍之術,殺人誅心第二十三章 千萬鈞之劍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三個身份第十九章 教你殺人(三)第三十九章 小巽寺第九十二章 神,道,劍第一百五十章 我別無選擇第一百一十章 完殺(五)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之祭第五百二十五章 劍氣所至,黑暗辟易第八十二章 八王旗之戰(求月票!)第十九章 有些麻煩躲不掉第八十四章 神威第九章 春花第五百二十六章 心願(卷終)第一百一十七章 鐵律與皇座(四)第八十六章 追道者(上)第一百章 不爭不搶,我自無敵第四百六十七章 決戰東境大澤(第三更)第三百四十一章 賜死第三十三章 我最親愛的第六十六章 疾風驟雨第九十一章 有罪之人(第二更)第三百七十三章 謊言第一百零五章 年輕大妖第七十二章 論成敗第二百六十章 殿前歡(五)第一百零四章 鐵穹城戰爭第五十六章 歸鄉第一百六十二章 妖聖與涅槃的對話第二百九十一章 寫給寧先生的信第九十一章 江湖夜雨,不太平第五十九章 信手斬桃花(下)第九十三章 權殺第四百六十五章 謝幕表演(第一更)第一百六十六章 向未來駛去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縷純陽氣第四十二章 以劍殺規矩第一百一十章 寧大聖第一百零八章 咫尺飛劍,一蓬鮮血第二百九十五章 舊願第三百五十九章 歡迎回來第二百五十章 小閣老(第一更)第三十一章 皇之戰第三十七章 一生安寧第五十九章 大陽之物第十九章 寧先生,帶我去殺人第一百零三章 第三聲鼓(求月票)第七十八章 恩與報第一百三十七章 星辰榜第一人第二百四十三章 決裂(二)第一百一十四章 籠中女孩的反抗(三)第一百五十八章 十轉還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