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棋盤落子三兩枚

小妮子怔怔看着車外雪地,又回過頭來看着車廂內的“寧公子”。

一劍射穿千堆雪。

纖塵不染的車廂,在劍氣迸發的那一刻,進了一些雪屑,落在寧奕黑袍上。

車廂外的嘶鳴聲音傳到耳旁,打碎了她短暫的失神。

是龍馬的尖嘯。

再度掀開車簾。

紅櫻五指嵌入掌心,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鋪天蓋地的漆黑影子疾射而來,如果說剛剛的蛇潮,只是數千條虺蛇在雪層裡潛行,如今便是數以萬計的蛇影竄出雪層,從這一邊射向另外一邊。

這一節車廂,就像是潮水之中的一顆頑石。

車廂猛烈顛簸起來,青色的光華從符籙之上迸發,像是給整節車廂套上了一層五彩華蓋,大小數尺左右的虺蛇,在西妖域最卑微的那種妖靈,沒有靈智也沒有意識,純粹跟隨蛇潮飛竄,此刻鋪天蓋地砸在車廂的華蓋之上。

蟻多咬死象。

況且這些符籙,本來就沒有多少保護的功效,頃刻之間就搖搖欲墜,這些小蛇黏性極強,黏上的瞬間張嘴便咬,毒牙狠狠啃在五彩華蓋之上。

車廂內。

寧奕依然神情平淡,雙手按在細雪之上。

以一根指尖輕叩劍身。

“鐺”的一聲。

如風鈴脆響……

劍氣席捲,方圓三丈一片清淨,五彩華蓋瞬間消弭,虺蛇順延慣性,撞擊在劍氣屏障之上,嗤然湮滅,皮肉全都被清剿乾淨,開膛剖腹,鮮血橫飛。

紅櫻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睛。

她實在見不得血腥場面。

從寧奕開口,到現在,實在給了她太大刺激,小妮子一隻手捂住胸口,心臟怦怦亂跳。

車廂疾馳,那股推背感作用在她身上。

紅櫻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艱澀。

“公子……怎麼會這樣?”

“是妖潮。”寧奕替她合上車簾,淡然道:“現在可以睜眼了。”

妖潮?

紅櫻緩緩睜開雙眼,寧奕神情一如往常的冷靜,合上車簾,並不意味着自己二人就擺脫瞭如今的境地,越來越多的虺蛇前赴後繼撞在這節飛掠的車廂上,這只不過是浩瀚長線的一部分而已……

他的神念掠出了接近十里,終於找到了原因。

“有外人入侵了虺蛇一族的領地。”拍了拍紅櫻的小腦袋,寧奕輕聲道:“你大可以放心,這場妖潮不是針對我們的。”

紅櫻仍然是一臉惘然。

寧奕拉開了另外一邊的車簾,指了指遠方,漫天虺蛇從雪地裡掠出,匯聚的那個方向。

“我‘看’到了雲豹。”

他的神念跨越數裡,窺見了遠方的一角光景,那裡已是他神唸的極限了。

寧奕木然道:“蛇山的族人應該也被驚動了。”

《東巖子游記》裡提到過,雲豹族和虺蛇有着劇烈矛盾,只不過前者勢大,跨了兩座大妖域,大部分的勢力都在西壁壘那邊的南妖域處,依傍着灞都城而生。

雲豹和虺蛇一樣,棲身在雪林之中,這條長線,對於其他妖靈而說,極難生存,對於雲豹和虺蛇而言,則是一處洞天福地。

千百年來,常年廝殺。

……

……

寧奕的察覺並沒有錯。

從雲豹妖修出現的第一時間,潛藏在地底的虺蛇就不再安分,身軀緊密而又連綿的震顫,在雪層之中,迅速傳遞着危險的信號,一直抵達蛇山。

蛇山的山頭並不大,但極高,極險,山道盤屈蜿蜒,猶如蛇身。

正如其名,無數虺蛇盤踞潛藏在山上。

蛇山山頂有一座古殿,修葺已有千年,飽經風霜,掛着兩杆大幡,乍一看,頗有些東境琉璃山的妖邪意味。

西蠻與北荒不太相同,此地多有險峻山勢,或是雪原,偏隅之處,難立城池,更像是大隋草原的營帳制度。

族內的執掌者,一般被喚一聲“大統領”。

蛇山山頂古殿,便是虺蛇族大統領的居住之處。

從接受到信號起,古殿深處的屏風那一端,那道半人半蛇的狹長身影便不再“假寐”,臥榻之旁,左擁右抱的,乃是好幾位化形之後容貌身材俱是上乘之姿的“大美人”。

如羊脂玉般光滑緊緻的身子縮成一團,片刻之後,褻衣褪落,一條又一條的漆黑長蛇,從牀榻上嘶嘶離開,無聲掠入黑暗之中。

那位大統領緩緩睜開柔媚雙眼,慵懶從牀榻上坐起,與之前侍寢的那幾位“大美人”不同,伴隨着緩慢坐起的動作,她的身子不再是半人半蛇,起身的那一刻,她擡手拉了一件薄紗,罩在肩頭。

微風吹拂,曼妙酮體在紗巾之下若隱若現。

牀榻之前,立着一枚古銅鏡。

她長身而起,緩慢走近。

大統領注視着銅鏡裡倒映的那張柔媚妖豔的女子面龐。

與大隋女子截然不同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妖氣,並非是邪道的邪氣,單看眉眼,倒是看不出善惡,不像是面相可憎的那種蛇蠍美人,但眼眸裡帶着異域的靈氣。

她眼神裡的柔媚只有三分。

餘下七分,是冷冽的殺意。

“該死的,明明簽訂了誓約……”

事實證明,妖族天下沒有永恆的盟友,只有永恆的利益,虺蛇族與周邊,已經有好幾年相安無事了。

她麾下“統領”級的妖修,已經傾巢而出。

……

……

車廂急速掠行,兩匹龍馬接近精疲力竭,在符籙刺激之下,仍然神采奕奕,殊不知是在透支自己的生機。

寧奕仍然保持平靜,坐在車廂內,默默思考。

他還有很多手段。

在妖潮之中,他完全可以放棄這節車廂,選擇馭劍而行,或者符籙遁走。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腦海的深處,隱約有一種預感。

自己需要節省所有的力量,一點一滴,都要壓榨到最後。

兩撥妖潮,在自己身後數裡之處,入骨入肉的撞擊在一起,轟烈的廝殺聲音隔着車廂符籙也可以聽聞,寧奕想不通的地方在於,爲何這兩股勢力會在此刻交撞起來,自己的路線因爲這場妖潮發生了些微的變化,原本貼靠着雪林行走的隱蔽路線,此刻被逼着錯開了一個拐角,而且不得迂迴。

車廂內,紅櫻小妮子抿起嘴脣,她不敢開口,打擾寧奕的思緒。

到了這種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這個累贅,真的一點作用也沒有。

西妖域的動盪程度,超過了她的想象。

前幾日的太平,戰爭爆發的一剎那就被撕破。

自己以爲的安全,寧靜,穩妥……都是假的。

寧奕輕吸一口氣,擡起頭來,隔着車廂,望着身後的某個方向:

“來了。”

……

……

寧奕所望向的那個方向。

一里開外。

一位披着雪白鱗甲的半人半蛇妖修,披頭散髮,幾個纏繞,就攀上一株巨大雪木的頂端,她根根髮絲粗壯,如有靈性,分岔纏繞又如一條條活躍的小蛇。

與先前的那條十丈虺蛇截然不同,這位披雪白甲的虺蛇族妖修,化形相當完美,氣息渾厚圓融,單手攥着一柄霜色長弓,面色野蠻而又粗糲,冷冷俯瞰着遠方,自己的那些“統領”同伴,衝向了與雲豹族交戰的第一方戰場,而她的注意力,則是被一道不斷突破蛇潮的氣息所吸引。

那是一輛由兩匹魁梧壯碩龍馬所拉扯的車廂。

與其說是車廂。

不如說是一枚飛奔潛行在大江浪潮之中的石子,無數虺蛇猶如江流,黑壓壓一片將其吞沒。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放在妖族天下的數萬族靈裡,無論靈智高低,無論啓靈程度,盡皆通悉且認可。

再放到如今生死廝殺的戰場,任何一方非“虺蛇族”的族靈,都是蛇山的敵人,都應該在這片戰場上被誅滅!

決不能輕易放過。

攀上雪木頂端的蛇山統領,瞬間張弓搭箭。

一氣呵成。

氣機渾厚的箭鏃,“轟”的一聲,射出一道方圓數丈的圓形氣浪——

這根箭鏃,鑿碎蛇潮。

絲絲縷縷的劍氣屏障發出了“砰”的一聲。

車簾吹拂而起。

紅櫻小妮子的餘光,在這一刻被熾熱的光芒所佔據。

“轟!”

車廂炸開!

箭鏃落點所在,方圓數十丈,大雪被磅礴的妖氣炸開,兩匹奔跑到爆炸邊界處的龍馬被炸得重重飛出,失去了寧奕劍氣和符籙的保護,兩頭尚未開化靈智的白駿來不及呼喊,瞬間就被蛇潮淹沒,來不及落下,僅僅一個呼吸就只剩下巨大的白色骨架,再一個呼吸,骨架就被磅礴的衝擊力,蕩成紛紛揚揚的齏粉。

……

……

死了麼?

腦海裡空空如也。

紅櫻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她睜開眼,身下是無數從地底被勁氣震得飛起的雪屑,雪粒粘粘在自己眉毛髮絲還有衣袍上,驟冷的寒風灌入鼻腔,讓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在哪?

紅櫻過了好幾個呼吸才明白自己的處境,她在身下看到了那截被炸得破碎翻滾的車廂,腳底是一片狹窄而又安全的劍身,自己的腰身被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摟住。

寧奕面無表情,回過頭來,看着一里之外盤踞在雪木樹頂的鱗甲蛇人。

差一步千年之境。

也就是所謂的十境大圓滿修士。

不過有一點不同。

妖族這邊,同等境界的妖修,骨子裡有一抹兇殘狠戾,放到大隋,尤其是中州皇城,那些書院出身的書香子弟,遠遠沒法相比。

若是真正同等境界的廝殺,沒去過灰界戰場,或者親自奔赴北境感悟生死的,與生來就在妖域戰爭中摸滾打趴的,不是一個級別。

這就是北境實戰派瞧不起中州玩弄權謀那幫人的原因。

大隋年輕一輩的三位頂級天才,洛長生,曹燃,葉紅拂,除了第一位謫仙下凡,其餘兩位早就在北境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至於寧奕……則是與中州那些溫室裡培養出來的花朵,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是徐藏的弟子。

寧奕聽着耳旁轟隆隆襲來的破風之音,那個攀上雪木樹頂的虺蛇族統領,一箭射出之後,立馬敏銳捕捉到了自己這邊的氣息,一個躬身,整個人彈射而出,雪木在反震力下被磅礴力勁壓得近乎垂落至地,雪潮紛紛揚揚。

“穩住身子。不用管我。”

他語速極快的說了這八個字。

寧奕雙腳狠狠踩踏一下“細雪”,整個人飛掠而出,那把飛劍嗖的一聲疾射而出,帶着紅櫻小妮子穿梭在磅礴雲氣與雪氣之中。

一人一蛇,在空中撞在一起。

“砰”的一聲,雪潮破碎。

那位披着雪白鱗甲的粗狂蛇女,肩頭撞擊在寧奕的胸口,然而那位“年輕人”竟然毫無反應,似乎連一絲痛苦也無。

她雙手擡起,按住寧奕肩頭,想要將其直接生撕。

紋絲不動。

這怎麼可能?

她眼皮狠狠跳動一下,驚詫於對方的強悍體魄,眼前的“妖修”,看起來容貌十分年輕,修行歲月絕對不長,讓她最爲訝異的,是對方的“化形程度”。

極近完美的肉身。

“你是何族?”

蛇山統領高聲而喝,語氣冷冽。

寧奕沒有回答,早已動了殺心,一個巴掌倒手砸去,火辣辣扇在眼前女子的粗糲面頰之上,這一掌的力度極沉極大,打得她一顆頭顱都扭轉一圈,整個人蛇身兜繞。

竟然想生撕自己?

寧奕攥攏蛇身,兩個人在空中不斷下墜,他掄動蛇山統領的頎長身軀,四周的空氣都發出了劇烈的爆破之音。

混亂之中,這位蛇山統領剛剛射出的一箭,已經引起了太多的注意。

遠方已經有憤怒而又渾厚的吼聲——

“雪鱗!”

是她的名字?

寧奕攥着蛇身,餘光瞥見了第二道相當於大隋十境級別的虺蛇族妖修。

他不畏懼十境的所有敵手。

但他擔心那位堪比人族命星境界的大統領趕來。

必須要速戰速決。

虺蛇族的戰鬥形態都是如此,上半身人,下半身人,既可以廝鬥,也可以絞殺,這條長尾本是最大的利器,此刻卻變成了一個軟肋。

這條蟒尾在寧奕手中像是一條大鞭,發出“噼啪”的爆響,在空中墜跌的短短數個呼吸,便被寧奕掄動了近百圈,最終鬆手的一剎,轟然飛出,沿途掃清方圓半里左右的一大片蛇潮和雪木。

寧奕腳尖踩在一株雪木之上,他向着自己細雪飛掠的方向追逐而去,腳尖每一次點在樹幹上,不留餘力,整個人看似輕盈,但實際上用力極深,勢大且沉,震得雪木搖搖欲墜,無數雪屑簌簌而下。

快而連綿。

第二位蛇山統領就緊緊跟在他的身下,被磅礴勁氣隔着十數丈距離震得胸口鬱悶,這位蛇山統領名叫“黑鱗”,披着漆黑甲冑,手裡攥着一根精鋼鑄造的沉重三叉戟,上半身的肌肉鼓起,幾乎要撐得甲冑炸開,極富力量感,此刻有力使不出,他無數次想要躍上那個年輕人所在的雪木,那股勁氣總是恰到好處的砸遞而來,壓得自己肩頭一沉。

這是要逼迫自己放棄?

黑鱗神情陰沉,他攥攏三叉戟,彎腰躬身,手臂青筋鼓盪,對準那個黑衫年輕人的方向狠狠投擲而出——

寧奕仍然面色平靜,微微側首。

一根粗壯的重戟擦着髮絲而過,破風聲音如滾滾雷霆。

腳尖力勁微微一錯。

他即將踏足的那株雪木,樹身被一根蟒尾掃過,轟然倒塌。

那個披着黑色甲冑的蛇山統領,先前沒有看到“雪鱗”與寧奕體魄對撞的場面,此刻悍不畏死的以身軀撞了過來。

一上一下。

寧奕翻轉手腕,以掌心對外,手掌輕輕抵靠在腹部,接住了黑鱗這力勁極大的撞擊,但是這頭蟒蛇的兇戾之氣,較之上一條,還要強盛三分,一股莽勁帶着自己向上升了數十丈,四周雪氣稀薄。

黑鱗的長尾糾纏而來。

寧奕肩頭腰腹瞬間被箍住。

收縮——

黑衫發出與空氣交撞的獵獵之音,被箍扎地直接裂開。

然而黑衫下那具身軀,像是淬鍊千百回的鋼鐵,雖然顏色蒼白,但堅韌如琉璃。

在皇陵冰川雪原上沉睡了三年之後,寧奕小麥色的肌膚被凍成了雪色。

與東土佛門傳說中的大金剛體魄有些類似。

這是一具無垢之軀。

黑鱗瞳孔收縮,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這是一個體魄天賦遠高於自己的妖族!

這一剎那,零零碎碎的畫面跳入了他的腦海之中,東妖域的金翅大鵬,灞都城的奇行異種,北荒的龍血後裔,西妖域的隱氏古族……

寧奕擡起雙肩,蟒尾根本箍扎不住。

黑鱗盯着眼前年輕人的瞳孔,發現那裡一片深沉,幽長而又平靜,像是萬年不變的大海。

黑衫破碎。

道法演化。

寧奕面色無喜也無悲,催動山字卷,磅礴星輝滾滾而來。

他的星輝境界僅僅是第七境。

但足以演化周遊先生傳授的“後天道胎”。

白骨平原在朱雀城中汲取了大量的蓮境地火,此刻充盈兩隻大袖。

“朱雀一族的虛炎?!”

漆黑鱗甲的蛇山統領神情悽慘,寧奕直接以雙肩掙脫那條蟒尾,單手攥在黑色蛇鱗之上。

蛇鱗滾燙,直接被攥出五根指印——

黑鱗仰首發出長嘯,他的下身像是消融一般,虺蛇一族的天敵便是朱雀,他們喜歡寒冷,而北妖域的朱雀則是酷愛炎熱。

冰與火不相容。

這聲長嘯,引動了方圓數裡的蛇潮,嗖嗖嗖的飛掠聲音讓寧奕有些頭皮發麻。

寧奕眼神驟冷,殺心提起又輕輕放下,只是狠狠一掌印在他的胸膛,打得他暴退而出,藉着這股磅礴勁氣,縱身青雲,踩踏蛇潮,心念操縱“細雪”,一縷雪白劍光在雪潮裡穿梭,去又復返。

他輕輕踩上細雪劍身。

妖潮之中,千軍劈易。

已是虺蛇族蛇潮的末端,這縷劍光大開大合,寧奕站在劍身之上,黑袖飄搖如殺仙,掐訣默唸蜀山《劍經》。

說是大開殺戒也不爲過,最後的數裡地,劍氣一閃而逝,所有攔路的細小虺蛇都被直接斬殺,清掃出一條接近十里的血腥泥濘。

……

……

數個時辰之後。

蛇山大統領攀上一株雪木,這是虺蛇族領地的盡頭,再往南去,就過了雪林長線,是一望無際的雪原。

虺蛇族領地,已是一片太平。

從來沒有這麼快的“戰爭”……又或者,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戰爭。

地面一片漆黑,無數虺蛇出行。

兩位蛇山統領,被打得重傷,模樣極其悽慘,甲冑破碎,鮮血流淌。

蛇潮的騷動還在繼續,只不過無數虺蛇,在大統領的威壓之下,沒有動作,空氣之中瀰漫着暴躁的血腥氣息,還有蛇信震顫的聲音。

不遠處,是化形人身披着雲紋黑袍的妖修。

爲首的那人,修行不比蛇山大統領弱。

“西妖域雲豹族並沒有撕毀協議。”他沙啞道:“這並不是戰爭。”

“但今日你必須要給我一個解釋。”蛇山地位最高的女子,冷冷道:“爆發這麼一場衝突,即便你我及時止損了……你又能獲得什麼好處?”

雲紋黑袍妖修沉默片刻,道:“有大人物想下一局棋。”

蛇山大統領皺起眉頭。

“那個外鄉人,接下來踏足的每一處妖域,都會爆發‘戰亂’……那位大人物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位置,但是並不急着殺死他,而是要逼着他去往某個地方。”男人頓了頓,道:“我所知的,就是這些……這是一場無聊的消遣,或者說是單方面的棋局遊戲,而你,和我,都只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蛇山大統領沉默下來。

逼迫雲豹族發動越境,是爲了壓迫那個“外鄉人”去往精心設計好的下一個地點?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整個西妖域,都只是一個棋盤而已。

想要做到這一點的,已經不可能是妖君了。

西妖域一直很亂,沒有一個真正強大的妖族勢力橫掃六合,整頓併攏,一直以來……都是大人物角力和比拼意志的地方。

金翅大鵬族,灞都城,北荒,都有着附屬勢力,插手其中。

整座妖族天下,也就只有那麼幾個大勢力。

“他得罪了誰?”

蛇山大統領挑了挑眉,她猛地想到了雲豹族在南妖域的地位。

浩瀚雪林,盡頭之處。

披着雲紋黑袍的男人蹲下身子,他仔細確認着痕跡,也確認了那個“外鄉人”向着棋局的深處掠去。

入局了。

對於背後的那位“大人物”來說,動用整個西妖域,來做這件事情……或許有些任性,但那人的確有這個資格。

設一個棋局,玩死一顆棋子,一直以來都是那位大人物的興趣愛好。

而據他所知,這局棋局的目的,不僅僅只是爲了殺死那個外鄉人。

他站起身子,不含感情道:

“那個外鄉人……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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