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崢也急了,下手比剛纔更快更狠,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原崢,他殺得眼紅,即使光線十分微弱,我仍然能看到他臉上暴起的青筋和他那雙冷厲的眼睛。我從牀上爬起來,現在這個危急時刻,我不能成爲原崢的包袱,我來不及穿鞋,從地上揀起一把帶着血的劍,劍很沉,我幾乎都拿不穩,但我還是緊緊的握住,原崢手持長劍,一身凜然,直到他下手殺掉最後一個刺客,我才鬆了一口氣。
原崢快速走到我身邊,一把拽緊我的手,我手裡的長劍哐噹一聲落在地上,黑暗裡我只聽得見原崢說:“有我在,不會讓你受任何傷。”
有我在,不會讓你讓受任何傷。
曾經我以爲這句話會是楚徹對我說的,但我又錯了。
原崢的話讓我覺得踏實,我紅了眼眶看着原崢,原崢身上有血,他一身花裡胡哨的衣服看上去就更花了,我努力朝他扯出一個微笑,原崢來不及說其他的,拉着我的手就朝古無殤的院子裡趕去,但我們還沒趕得及,一大隊人馬就衝了進來,他們全部都穿着黑衣,根本看不清臉面,原崢緊緊的抓住我的手,我嚇得有點傻眼了,衝進來的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將我們包圍了起來,原崢劍眉皺緊,十分戒備的看着這羣人,影影綽綽的,有一個白衣男子正緩步而來,燈籠的光線忽明忽暗,加上剛下過雨,直到那男子走到我跟前,我纔看清楚,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竟然是他!
原崢冷哼一聲,道:“顧兄帶這麼多人來,也不怕出不了這青城?”
來的正是今日在墜雲樓認識的顧五郎,顧五郎聞言,卻置之一哂,甚是冷漠的說:“怎麼,原公子是怕了不成?”
原崢嗤笑一聲,道:“怕?我原崢自打生出來,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顧五郎大笑,他慢悠悠的望了一眼天,才懶洋洋的說:“皇上有旨,定要莊王妃向芸晚的項上人頭,還請原少爺不要阻擋顧某辦皇差。”
原崢哈哈大笑:“那麼恐怕要讓顧兄失望了,向芸晚已經薨逝,顧兄若是要她項上人頭,就自己去地下找她要吧。”
那顧五郎脣角勾起譏誚,眼睛卻直直的盯着我,道:“以假亂真的把戲,並非只有莊王可以玩,莊王很聰明,他知道皇上定會拿向芸晚要挾他,所以他先虛晃了這麼一招,但他始終不是皇上的對手,對嗎?衛公子,哦,不,”顧五郎脣角的譏誚擴大,他只是輕輕的動了脣,卻是很清晰的三個字:“莊王妃!”
原崢握住的手加重了幾分力度,我卻怔怔的問顧五郎:“你什麼意思?”
顧五郎撐開他的扇子,搖得十分的瀟灑,他道:“五郎什麼意思,莊王妃就不必知道了,今日五郎會送王妃去地下,他日五郎還會幫王妃將莊王也送來,待到了那時,王妃自己去問吧。”
原崢冷笑:“有我在,你休想動她分毫!”
顧五郎卻是嗤笑,彷彿原崢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顧五郎像是捉住老鼠的貓,玩夠了,終於想一口將到嘴的老鼠咬死,顧五郎搖着摺扇,望着夜空,懶洋洋的下令:“給我殺!”
顧五郎這聲命令並不嘹亮,落在我耳朵裡卻如萬鈞響雷,原崢的手心裡全是冷汗,以他的能力,即使他武功再好,只怕也不是這些人對手,他力氣有限,總會打累,總會連劍都提不起來,我不忍心原崢在爲我做無謂的犧牲,於是我笑了笑,我拉住原崢,原崢不解的回頭看我,我笑着說:“原崢,你走吧,他們不會難爲你,他們要的只是我。”
原崢的眼神一黯,他也在笑,笑得格外蒼涼,他似乎是嘆息了一聲,只是那無聲的嘆息,終究沒能落到我耳朵裡。
“你就那麼不相信我能保護你嗎?”原崢一字一字的清晰說到,我心裡很溫暖,但我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我說:“原崢,你走,你走啊!”
最後這三字,我幾乎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吼出來的,我一把推開原崢,原崢一臉受傷的表情,他望着我,眼神像是冬日最寒冷的冰雪,他說:“你終究不信任我。”
笨蛋原崢,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不值得你爲我付出這麼多,原崢,活着纔是最重要的,所以無論如何,你要活着。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朝他咆哮:“是,我不信任你,所以你死心吧原崢,我永遠都不會信任你!”
我的心,也被這一字一字的利刃割得生疼。我不敢看原崢,我怕我一看他,我就會失掉所有的勇氣,原崢,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但這輩子,我已經有愛的人了,所以對不起。
顧五郎涼薄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還愣着幹什麼?聽不懂我的話嗎?給我殺!”
黑衣人立即就要洶涌而上,我正要閉上眼,安然受死,身後卻響起古無殤嘲弄的聲音:“顧將軍,真是好久不見。”
顧五郎聽得這聲,劍眉一蹙,冷冷的看向古無殤,待他看清楚說話的人,他馬上他嗤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想不到當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雙龍劍古鳳飛,如今卻成了殘廢,真是老天弄人吶。”
古無殤淡淡一笑,媚瀲將她慢慢推過來,顧五郎說了那麼狠的話,她卻並不惱,只是說:“我也沒想到,當年秦王手下的走狗卻搖身一變成了如今的金吾將軍,統領皇宮三千羽林郎。”
那顧五郎臉色立即大變,冷哼道:“古鳳飛,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如此牙尖嘴利,我真是很好奇,當初雲錦爲何沒一劍將你殺了,換做是我,我斷不會只打斷你腳這麼便宜。”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古無殤的腳,是雲錦打斷的?那麼溫和的雲錦,也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我後背一涼,震驚得目瞪口呆的看着古無殤。
那顧五郎這話一出,原崢已經氣得咬牙切齒,他渾身都在發抖,因爲太過憤怒,他額頭上手上的青筋暴起,血脈齎張,媚瀲和原崢一個反應,她臉色陰沉得可怖,在我完全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的情況下,她已經迅速的拿出自己的短刀,將短刀向顧五郎扔了出去,唯獨古無殤,仍舊一臉淡然,她語氣甚輕的道:“換做是你,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喜歡上你······這種畜生。”
那顧五郎眼底的肅殺之氣聚集,他冷笑道:“我顧五郎是畜生,但很不幸的,古大俠今天就要死在我這畜生手裡了。”
古無殤卻只是淡淡一笑,說:“那倒未必。”
顧五郎怒氣反笑:“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古無殤從容從懷裡掏出一枚鳴鏑,顧五郎臉色隨之大變,他立即下令:“給我搶下那鳴鏑,不許它發聲!快!”
黑衣人這次沒有猶疑,如洪水般朝我們衝過來,古無殤卻只是笑,她將那鳴鏑向空中一拋,鳴鏑在半空發出一聲脆響,隨着這鳴鏑的脆響,顧五郎臉色慘白如死灰,他慌忙的往古園外跑,古無殤仍然是淡淡的看着。
我不知道顧五郎爲何會如此怕古無殤手裡的鳴鏑,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鳴鏑一響,幾十名戴着各色臉譜面具的人幾乎是從天而降,不過幾秒鐘,黑衣人全部被斬殺,且渾身沒有留一滴血,沒見一道傷口,又有戴着臉譜的人在那些屍體上灑下了什麼東西,那些屍體很快就消失,我驚得目瞪口呆,以爲我自己遇見了鬼。
黑夜裡,一名戴着紅色臉譜的人飛到古無殤面前,將那鳴鏑交回古無殤手裡,古無殤淡淡點了點頭,那戴着紅色臉譜的人又立即隱身於黑夜,其餘幾十名黑衣人也隨即消失。
我愣在原地久久反應不過來,剛纔的那一切恍如一場夢境一樣不真實,我以爲原崢楚徹他們的武功已經很高了,但他們和這些人一對比,完全的雲泥之別,果然是山外有山。
原崢忽然啞着聲音說:“無殤,你何苦這麼待自己。”
古無殤沉默,她拍了拍媚瀲的手,媚瀲會意,將輪椅推動朝黑夜伸出而去,我同原崢一道望着她們的背影,直到她們到了門口,古無殤才輕聲說:“我既不想忘記從前,也會一直等他。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他若不回來······我即使活千年萬年也毫無意義。”
待她說完,媚瀲推着她,轉身就沒入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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