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我纔剛來東宮就遇上刺客,那平時小胖子豈不是很危險?我心裡害怕,將肉圓子死命往自己懷裡揉,小胖子似乎也見慣了這種場面,不吵不鬧很聽話的任我抱着,我還是不太放心,慢慢從凳子上往飯桌下摸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也就不懼當一次縮頭烏龜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得見我們三個人的呼吸聲,阿穆突然凌空一躍,從屋頂上飛了出去,月光從屋頂照了進來,我屏息看着阿穆凜然的站在屋頂,阿穆左手執劍,冷喝一聲:“無名鼠輩,膽敢夜闖東宮。”
黑夜裡有人似乎是站在對面的屋頂,那人不屑的冷笑了一聲,說:“我當是誰?原來是個豎口小兒,就憑你也想守住這東宮?看來老子今晚這黃金百萬是拿定了。”
阿穆卻沉住氣,冷厲的問道:“有我在,你休想動太子一根汗毛!”
那人甚是涓狂的冷笑,道:“老子對個小娃兒沒有興趣,老子要殺的是皇后,不想和他們一樣,識趣的就給老子讓開。”
我心裡一驚,我這才從皇宮裡出來,誰這麼快就知道了消息,想要我死?阿穆將劍提起,冷冷道:“休想!”
那人也是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娃兒,別怪老子以大欺小了。”
阿穆不說話,只是飛身向對面屋頂而去,我心下大駭,以對方的武功,阿穆會不會有事?小胖子似乎知道我在擔心,他伸手抱住我的腰,說:“孃親放心,阿穆很厲害的,昭兒從來沒見過阿穆輸過。”
我聽了小胖子的話,稍微放下些心來,但這同事更讓我對阿穆好奇,爲何他小小年紀卻有這麼好的一身武功?還有,楚徹不是一路讓人跟着我,東宮他也加派了人手守衛,爲何這個時候,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出現?
不過眼下我沒那麼多心思去想這些,對麼屋頂上的打鬥聲漸漸激烈,我擔心阿穆會出事,無論他有什麼身份,無論他是誰,但他始終還是個孩子,況且他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於情於理,我都該爲他擔心,更何況,他對小胖子那麼好,他要出個什麼事,小胖子該傷心死了。
打鬥持續了一陣,東宮的侍衛漸漸的包圍了過來,有人一把推開大門,急道:“娘娘,太子。”
是雲錦,雲錦的聲音我很熟悉,我心陡然一沉,爲何雲錦會突然出現在東宮?楚徹他果然是設好了局的是嗎?所以我下午和阿穆說的話,雲錦應該是知道了,對嗎?我心裡一寒,忘記了回答,雲錦急忙令人點燃了蠟燭,小胖子推了推我,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放開小胖子,小胖子從桌子下鑽出去,雲錦這才低頭看見我,他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說:“讓孃親受委屈了。”
我低低的嗯了一聲,好不容易纔艱難的吐出兩字:“阿穆······”
雲錦說:“他不會有事,那刺客不是他對手,況且我帶了御林軍來。”
我咬了咬牙,說:“你們早知道有刺客?”
雲錦見我這麼說,立即解釋道:“娘娘別誤會,皇上這麼做,只是想拔出娘娘身邊危險的刺,絕不會傷害到娘娘半分。”
我笑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雲錦似乎還想說什麼,叫了一聲娘娘,見我不想再聽,也就沒有再說話,我一恍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出過皇宮,好像我仍舊在皇宮裡,在那個牢籠裡。
屋頂上的打鬥漸漸停了下來,不過片刻功夫,阿穆左手執劍,右手提着那刺客的腦袋走了進來,阿穆一身白衣仍舊如開始那麼幹淨,一點鮮血都沒有。阿穆走到雲錦跟前,說:“師父。”
雲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嗯,可看出刺客用的是什麼路數?”
阿穆說:“刺客用的路數太雜,阿穆愚笨,沒看出來。”
雲錦淡淡的嗯了一聲,說:“那好,師父就將娘娘和太子的安危交到你手上了。”
阿穆問:“師父的意思?”
雲錦看了我一眼,說:“皇上身邊必不可少御林軍的保衛,實在抽不出人手來留守東宮。”
阿穆垂頭,“阿穆遵命。”
雲錦拍了拍阿穆的肩膀,說:“娘娘,雲錦告退。”
雲錦說完大步走了出去,黑夜裡雲錦那聲“回宮”並不響亮,聽在我耳朵裡卻像是轟雷一樣,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門口,御林軍的腳步聲漸漸小了下去,阿穆像是看穿什麼似的:“娘娘不相信阿穆。”
我淡淡一笑,說:“沒錯。”
“我知道娘娘被人欺騙過,所以要再讓娘娘相信必然很難,但阿穆請娘娘放心,阿穆絕不會讓娘娘失望,因爲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是嗎?”
“是。”
“那麼你的目標是什麼?”
阿穆神色一凜然,眼底閃過殺氣:“讓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阿穆說這話時,眼底沒有絲毫的畏懼,彷彿他說的那個人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被阿穆的眼神一震,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問他:“爲什麼?”
阿穆卻只是隱忍着眼底的殺氣,又恢復到白天那個淡漠的少年郎,他抱起小胖子,說:“日後娘娘定然會知道的,所以,請娘娘相信阿穆,我們之間的交易,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雲錦,只是我的師父而已。”
阿穆的聲音有些飄忽,在黑暗裡顯得尤其的不真實,但我卻彷彿的被他的話定格了,我該信他嗎?
以今晚上雲錦的態度來看,雲錦並不知道今天我和阿穆說的話,也就是說阿穆和雲錦的關係並沒有我的那麼深,可如果雲錦不是大楚的人?會是大玄還是大趙的人?如今天下一統了,再也沒有大玄和大趙這一說了,我失憶時,雲錦代替楚徹出征,大玄也滅亡了,大玄的幼帝玄澈親自捧了降書俯首稱臣。
我恢復記憶之後,想起這個事還覺得很對不起步華和玄楨,不知道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又該作何感想,只是這些江山天下從來不是我在意的東西,然而我在意的東西終究因爲這個天下而覆滅。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復仇。
既然阿穆和我有共同的目標,那麼不管阿穆是出於什麼目的,我總算不再孤單一個人的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碰壁了。雖然我知道阿穆這樣的人,背後肯定有他不爲人知的辛酸往事,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報仇,即使最後是要拿我的命去做代價,我也不會後悔。
我還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
長夜漫漫,我卻仍然沒有絲毫睡意。月色如華,我搬了把躺椅在院子裡看月亮,月亮是千萬年都不會變的,有圓有缺。無論這裡的月亮,還是21世紀的月亮都是這樣的,無論人心境如何,它永遠不會因人改變。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不過是蘇軾喝醉了的夢話而已,現實如此殘酷,已經漸漸的消磨了美好,所以到最後,每個人都只剩下一身的傷。
我枯坐一夜,天亮了我仍然還躺在躺椅上平靜的看着天,阿穆從一片灰濛濛裡朝我走來,他見我躺在哪裡,也沒有意外,只是問我:“娘娘也是一夜未睡嗎?”
他口氣淡淡的,像是不經意似的,我嗯了一聲,他見我望着天,他也擡頭看了看天,然後說:“天若是有感情,就不會如此絕情了,阿穆不會再相信天,阿穆只相信自己可以改變命運。”
我一怔,看向阿穆,阿穆嘴角微微勾起,卻是個譏誚的弧度,我不知道阿穆經歷過什麼,但小小年紀卻有這麼深刻的感悟,他一定是經歷了什麼大起大落纔會如此。
我想勸他幾句,但發現我自己現在不也正是如此?我又有什麼資格去勸別人?於是我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阿穆忽然說:“我知道娘娘想要做的是什麼,我會幫助娘娘的,想要從這裡到青城,如果沒有周密的計劃,只會失敗不會成功,請娘娘耐心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