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長孫無忌匆匆趕來,他走進書房見李世民坐在桌上沉思不語,便上前躬身行禮,“參見殿下!”
“請坐吧!”
長孫無忌坐下,等待李世民的吩咐,李世民沉吟片刻問道:“玄武火鳳怎麼樣?”
玄武火鳳是從前武川會的一個刺客組織,後來被元旻解散,但去年李世民在父皇的授意下也成立了一個特殊的武士組織,沿用了‘玄武火鳳’這個名稱,人數三十人,其中玄武二十人,火鳳十人,用重金收養,個個武藝高強。
他們不光是刺客,也包括監視、情報打探等等,不過這支玄武火鳳不對外,只對唐朝內部,對外情報署是掌握在太子李建成手中。
這支玄武火鳳由長孫無忌負責管理,直接聽從李世民的命令,但李世民也無權使用他們,只有天子李淵才能調用,它們實際上是李淵的秘密組織,只是李淵做得很巧妙,讓兒子替他掌控,這樣他就和這支刺客組織沒有一點關係了。
長孫無忌欠身道:“回稟殿下,他們很好,隨時待命。”
李世民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今天宮裡送來了獸頭令。”
之前玄武火鳳已經使用了很多次,基本上都是監視大臣,到目前還沒有刺殺的先例,而獸頭令就意味着第一件刺殺任務來了。
不過長孫無忌並沒有吃驚,玄武火鳳本身就是刺客組織,他當然知道刺殺令遲早會到來。
李世民取過桌案上的紙條,遞給他道:“你自己看看吧!”
長孫無忌打開紙條,頓時渾身一震,擡頭吃驚地望着李世民,李世民知道他會這樣反應,便苦笑一聲說:“我最初也和你一樣震驚,但父皇之令我無法拒絕。”
“難道是因爲宋金剛之事?”長孫無忌不解地問道。
“沒有這麼簡單!”
李世民搖搖頭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宋金剛之事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那爲什麼要這樣做,殿下,現在可不是時候啊!”
“你說錯了,現在朝廷危機四伏,有很多人已經暗通北隋,關隴貴族也不會例外,暗助宋金剛事件只是露在水面上的一部分石頭罷了,恰好被我們發現,可水底下的部分究竟有多大,我們都不知道,父皇也無從下手,索性拿獨孤順下手,可以震懾其他關隴貴族的背叛。”
長孫無忌沉思片刻,還是有些不解地問道:“既然私通宋金剛一案證據已經確鑿,爲什麼聖上不公開責令他自盡,而是用玄武火鳳來下手?”
李世民淡淡道:“我相信父皇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做出這個決定,我個人覺得是因爲是關隴貴族的緣故,大業初年,楊廣公開處死了元胄和元巖,後來又逼死元旻,關隴貴族從此與他決裂,父皇正是不想走出和關隴貴族決裂的這一步,所以纔不想公開處理,但又需要震懾關隴貴族,讓他們明白背叛的後果,所以才用這種方法來警告,無忌,你我同爲其中一員,更應該明白聖上這樣做的苦心。”
長孫無忌半響才暗暗嘆了口氣,如果關隴貴族中有人已生二心,恐怕對獨孤順下手只會更加促使背叛之心滋長,這是個無解的死環,當年楊堅禪讓北周時就埋下了今日之禍的種子。
長孫無忌便默默點了點頭,將紙條緊緊攥在手心。
李孝基的王府位於光祿坊,是一座佔地近百畝的大宅,李孝基是天子李淵的堂弟,加上本人也頗爲能幹,所以一直深受天子李淵重用,被先後封爲鴻臚寺卿、同州總管,掌握關中東部兵權。
幾個月前李淵令兒子李元吉爲統帥,率三萬關中軍討伐亂匪宋金剛,李淵也知道兒子頭腦比較簡單,脾氣又急躁,便又任命性格謹慎的李孝基爲副將,和李元吉一同北上剿匪,李淵也是擔心一般人駕馭不住李元吉,所以讓堂叔跟隨他出戰。
唐軍剛進延安郡便和宋金剛的軍隊發生了遭遇戰,結果唐軍三戰三捷,殺得宋金剛屁滾尿流,這時,李孝基已經看出宋金剛有問題,但李元吉頭腦發熱,不肯聽勸,直接率軍追擊敵軍,結果被宋金剛大軍困在膚施縣,糧食斷絕,戰馬全部宰殺,士兵們挖鼠度日。
李孝基唯恐李元吉死在膚施縣,只得硬着頭皮北上援助,最後還是被八萬宋金剛大軍伏擊,兩萬唐軍全軍覆滅,李孝基連中三箭,其中一箭射中頭部,若不是被親兵拼死救出,他便當場死在延安郡了。
不過在隋唐時代,一旦被箭矢射中頭部,能生存的機會就極其渺茫了,區別只是早死和晚死,李孝基在長安熬了一個月,最終還是不治身亡。
當天晚上王府前便搭出了靈棚,府內哭聲一片,所有僕人和幾個妻妾都披麻戴孝,跪在靈棚前痛哭
次日一早,王公大臣們紛紛趕來爲李孝基弔孝,由於李孝基沒有子嗣,只能由幾個李氏族侄替他充當孝子哭靈。
中午時分,王府前站滿前來弔孝的大臣,這時一輛馬車緩緩來到了王府前,兩名帶刀武士從馬車裡扶出了顫顫巍巍的獨孤順,自從獨孤順因爲宋金剛事件被天子責問後,就彷彿一夜老了十歲,基本上已經不出門了,深藏在宅內。
如果細看,就會發現獨孤順的老態有點蹊蹺,他只是步履蹣跚,需要人扶持才能走路,但他滿頭花白的銀髮還是一根不少,眼神依舊和從前一樣犀利。
不過此時也沒有人會注意到獨孤順的蹊蹺,由於前來弔孝的人太多,大家只能簡單地上炷香,安撫一下家屬,在靈堂前寒暄敘舊是在逝者的不尊重,因此就算同僚見面,也只是點點頭,然後各自離去。
獨孤順在門口簽名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這纔是他此行的目的,表現他的誠意,作爲獨孤家族的家主,他不顧年邁體弱親自來給李孝基弔孝,相信李淵會看在眼裡,沖淡宋金剛一事帶來的不利影響。
獨孤順披了麻衣,頭纏白布,對李孝基的妻子安撫了幾句,便拿着三炷香在靈位前給李孝基磕頭弔孝,旁邊幾名李氏子弟連忙將他扶起。
獨孤順老淚縱橫道:“想當年,孝基還是孩童時便受我教誨,如今他雖不幸早逝,卻是爲國捐軀,壯哉!”
幾名李氏子弟十分感動,一起垂淚道:“得老家主如此評價,家叔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獨孤順又鼓勵他們幾句,繼承長輩未盡遺志,繼續爲國效力等等,便拄着柺杖蹣跚離去了。
兩名武士將他扶上馬車,十八名護衛武士紛紛上馬,車伕問道:“老爺,是直接回府嗎?”
“回府吧!”
上了馬車的獨孤順已經挺直了腰,衰老氣息一掃而空,雖然年過七旬,但他保養得非常好,眼不花,耳不聾,滿頭銀髮,精神矍鑠,只是爲了掩飾纔在外出時或者接待客人時將自己僞裝得十分體弱衰老。
獨孤順並不爲自己幫助宋金剛而感到後悔,或許當時他是出於對李淵任命豆盧寬爲相國的報復,但就在前幾天他得到一個重要消息,北隋軍已經攻佔了榆林郡,他立刻意識到隋軍即將對關內北部動手了,而宋金剛或許就是張鉉佈下的一顆棋子,否則以隋軍騎兵之犀利,宋金剛怎麼可能逃過黃河。
而且獨孤家族的延安郡也有不少高奴油井,獨孤順也得知隋軍和宋金剛有過交易,用兵甲交換高奴油,獨孤順便更能肯定,北隋軍在背後支持宋金剛。
作爲獨孤家族的家主,獨孤順當然要考慮家族的未來,一旦唐朝被北隋擊敗,他的家族又該何去何從?
而且當年竇慶看重張鉉時,他卻得罪過張鉉,這件事讓獨孤順一直很懊悔,他也不得不佩服竇慶獨到的眼光,如果當年他能把張鉉籠絡住,獨孤家族就完全是另一種命運了。
想到這,獨孤順不由暗暗嘆了口氣,就看還能不能再亡羊補牢,從北隋那裡挽回一點餘地了。
就在這時,馬車‘嘎!’的一聲停住,獨孤順措不及防,差點從座位上摔倒,這讓他心中大怒,喝問道:“怎麼回事?”
“老爺,前面有死人攔路,衣服好像是我們府上的人。”
獨孤順一怔,拉開車簾探頭向外望去,只見前面地上躺着兩具屍體,確實穿着他們府上的家僕服色,這時,武士紛紛奔上前去查看。
就在這時,一支冷箭從西面屋頂上‘嗖!’的射來,直取獨孤地頭頂,箭頭泛着一種劇毒的藍光,這支箭的力道十分強勁,瞬間便射到了,不等獨孤順和周圍武士反應過來,‘噗!’長箭從他頭頂直接貫穿進去,獨孤順慘叫一聲,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