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緩緩停在了位於務本坊的弘文館前,弘文館其實是一座官方學校,專供貴族子弟讀書,隸屬於東宮,它的前身便是關隴貴族創辦的武川府,不過李淵已經將武川府暗藏玄武火鳳的一面清除了,變成一座純粹的貴族子弟學堂。
弘文館一般是設在東宮,因爲太子也需要在這裡學習治國之道,但李淵的太子李建成卻不是一個久居深宮之人,既然李淵同意次子李世民開府招賢養士,自然也不能阻止李建成建立自己的僚屬班底。
所以李建成便以東宮尚未修繕完成爲藉口,將弘文館設立在權貴聚居的務本坊,這裡實際上就是李建成的外府,李建成白天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東宮,而在這裡‘學習治國之道’。
馬車剛停在弘文館門前,一名侍衛便跑了上來,“這裡是弘文館,不準外來馬車停泊,立刻離去!”
長安權貴所乘的馬車都有自己的身份標識,或者燈籠,或者旗幡,而這輛馬車什麼都沒有,侍衛當然不准他停泊。
跟隨在馬車旁邊的帶刀武士道:“我家主人來拜訪太子殿下,請速去通報!”
“你們是.....什麼人?”
侍衛忽然發現車轅竟然包着黃金,驚得他不由後退一步,上下打量這輛馬車。
馬車裡伸出一隻白皙的女人手,手中有一塊玉牌,“認識這個嗎?”
侍衛頓時認出了玉牌,是太子的賢賓牌,給一些重要的在野人物,一共只給了二十面,而這面玉牌排名第四,足見這個女人的重要。
侍衛不敢怠慢,連忙躬身道:“請稍候,小人這就去稟報。”
他轉身便向府內奔去,這時,車門開啓,一個衣着豔麗年輕女人從馬車裡走了出來,正是高慧,這段時間高慧一直在關中處置渤海會位於關隴的十幾處莊園,都是上好莊園,主要賣給各家關隴貴族,一律收取黃金,也只有關隴貴族纔拿得出這麼多黃金。
昨天晚上,高慧接到了從江都轉來的一封重要信件,她便一早來拜訪李建成。
不多時,魏徵快步從府內走出,魏徵現任太子洗馬,同時兼任弘文館博士,實際上就是掌管弘文館,負責李建成的對外事宜,不需要侍衛送拜帖,對方拿的是四號賢賓牌,魏徵便知道是誰來了。
“原來是魏司馬,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乎?”高慧微微笑道。
司馬是魏徵跟隨李世民出征時擔任的職務,魏徵已經卸任了,他上前躬身施禮道:“多謝夫人關心,殿下在府內等候,夫人請隨我來。”
“那就麻煩魏司馬了。”
高慧跟隨魏徵進了弘文館,一直來到弘文館後院,見到了在這裡處理公務的太子李建成,李建成穿一身青色長袍,頭戴紗帽,腰束革帶,看起來和長安城的普通人打扮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李建成精神很好,顯得神采奕奕,他見到高慧便笑道:“原來夫人還在長安,我以爲夫人已經去了中都。”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渤海會的勢力不要再留在關中了,高慧明白他的意思,施禮笑道:“我是準備去中都了,只是關隴的一些雜事還未處理完,過兩天就走,請殿下稍安勿躁。”
李建成雖然貴爲太子,但他生性隨和,也沒有什麼架子,很少擺出太子的威儀,和從前沒有什麼區別,他請高慧坐下,又讓魏徵坐在一旁,他知道高慧前來拜訪自己必然有重要之事。
高慧坐下笑道:“殿下應該知道高句麗的戰局吧!”
李建成和魏徵對望一眼,果然是爲高句麗之事而來,李建成喝了口茶,淡淡道:“最近我在忙碌科舉之事,只聽說張鉉出征,但具體情況不太瞭解。”
“我卻很清楚,殿下願意聽一聽嗎?”
李建成微微欠身,“我願洗耳恭聽!”
“張鉉在年初臨時徵兵五萬人,使他的兵力達到二十萬,但爲了攻打高句麗,他出兵十二萬,如果加上一萬守北平郡的兵力,實際上動用大軍十三萬,也就是說,他只有七萬軍隊看守後方,青州兩萬人,河北只有五萬人,正好是新募之軍,難道這個千載難逢之機唐軍不動心嗎?”
李建成淡淡一笑,“只是我們之間有協議,一年之內雙方互不侵犯,墨跡未乾,就要我們撕毀嗎?讓天下人怎麼看我們。”
“在利益面前,所謂協議不過是一直空文罷了,殿下可不是迂腐之人。”
“這不是迂腐的問題,而是我們也有實際困難,夫人既然在長安,就應該很清楚我們的難處。”
高慧笑了起來,“大唐軍政豈是我一個小女子能過問的,感謝殿下接見,小女子不打擾殿下公務,告辭了。”
高慧之前已經拜訪過裴寂,裴寂暗示她,天子確實有點動心,但這件事必須由太子提出,讓她來找太子李建成,高慧深知響鼓不用重捶,點到爲止便可以了,她既然把該說的都說了,剩下之事就是李建成自己看着辦。
高慧告辭而去,李建成在房間裡負手走了幾步,回頭問魏徵道:“先生怎麼看?”
魏徵想了想道:“既然聖上昨天專門問起了高句麗之事,殿下不能不答,這個高慧想必也得到什麼消息才特地來拜訪殿下,殿下就按照之前我們的商議回覆聖上就是了。”
“好吧!”
李建成點了點頭,“我這就進宮去見父皇。”
武德殿御書房內,李淵正和裴寂商議幷州逃民安置一事,就在一個月前,隴西王薛舉和其子薛仁杲率七萬大軍進攻隴右,連攻下金城、隴西、弘化等數郡,隴右形勢危急,李淵便令次子李世民率八萬大軍前去迎戰薛舉,雙方已連戰數次,李世名已經從薛舉手中奪回了弘化郡和隴西郡,目前雙方在爭奪金城郡,兩軍陷入膠着狀態。
李淵對次子李世民倒不擔心,他擔心的是幷州,劉武周和宋金剛已控制婁煩關,屢屢大軍南下掠奪,唐軍只能困守太原,而劉武周和宋金剛分工明確,劉武周圍攻太原,宋金剛則南下掠奪糧食,甚至攻到了上黨郡,太原郡除了太原城外,其餘各縣幾乎十室九空,十餘萬民衆在隋軍的大力宣傳下,從井陘逃去河北,這讓李淵十分惱火。
裴寂低聲道:“微臣得到確切消息,數百名隋軍士兵在上黨郡各縣宣傳,鼓動上黨郡居民遷徙去趙郡,聽說上黨民衆畏懼宋金剛搶掠,響應隋軍者甚衆,遷徙勢頭快要趕上太原郡了。”
“欺人太甚!”
李淵恨得咬牙砌齒,狠狠一拍御案,“朕遵守協議,他卻挖朕的牆角,朕絕不能容忍。”
就在這時,有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宣他進來!”
李淵暫時剋制住了怒氣,他正好有事要問長子李建成。
片刻,李建成匆匆走進了御書房,跪下行大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坐下吧!”李淵擺了擺手。
李建成在裴寂對面坐下,向裴寂點點頭,裴寂笑問道:“太子殿下是從弘文館過來嗎?”
“正是!”
李淵也道:“以後有時間多在東宮呆一呆,雖然朕不反對你去弘文館,但你畢竟是太子,總是不在東宮怎麼行?”
“兒臣遵令!”
李建成暗惱裴寂多嘴,自己在弘文館關他什麼事,他總是在父皇面前故意提及,就是不想讓自己呆在宮外。
裴寂臉上帶着笑容,就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時,李淵拾起一份牒文,有點不高興地問道:“你二弟剛剛派人來催糧,難道你還沒有把軍糧安排送去?”
“早就送去了,應該路途艱難,糧車行路較慢,兒臣估計二弟現在應該已經收到了。”
李淵又囑咐道:“既然路上不好走,那就早點出發,無論如何不能耽誤前軍軍糧,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記住了嗎?”
“兒臣記住了,立刻回去安排。”
李淵見長子態度誠懇,便不再糾纏此事,他話題一轉問道:“朕昨天問你高句麗之事,可有答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