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津在臨行前,皇泰帝再三囑咐他要以大局爲重,想到攻打瓦崗軍責任重大,韋津便不再追問魏文通之事,點了點頭,“進城再細談吧!”
他催馬便向城內而去,段達和楊慶不經意地交換了眼色,兩人心領神會,便也跟着韋津入城了。
軍議堂內,楊慶掛出了一幅地圖,對韋津和段達道:“這次瓦崗軍攻打洛口倉主要是單雄信和郝孝德的軍隊,一共有大約十萬軍隊,翟讓目前在樑郡,可能是準備攔截宇文化及北上,他的主力大軍也部署在樑郡和彭城郡一線,所以瓦崗軍現在呈兩線作戰狀態,對我們是一個機會。”
“西線瓦崗軍現在還有多少人,現在他們在哪裡?”韋津追問道。
“經過一個多月的激戰,目前還有六七萬左右,現在他們應該退到滎陽郡南部新鄭縣一帶。”
“殿下能肯定嗎?”
楊慶點點頭,“他們的軍糧主要由潁川郡供給,所以新鄭縣就是他們軍糧後勤重地。”
段達又問道:“那郇王殿下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對付瓦崗軍?”
楊慶輕捋銀鬚笑道:“我跟瓦崗軍打交道多年,可以說天下沒有第二人比我更瞭解瓦崗軍的弱點,瓦崗軍最大的問題就是帥弱將強,與其說翟讓是瓦崗之主,不如說翟讓是瓦崗軍最大的一股勢力,其他各路大將都有自己的軍隊,誰也指揮不了誰,大家各自爲陣,這次攻打洛口倉是單雄信軍隊和郝孝德軍隊,兩人一向不和,駐營也不會在一起,所以殲滅瓦崗軍最好的戰術就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
這就是楊慶最讓人憎恨之處,他明明很清楚瓦崗軍弱點,完全可以聯合張須陀一舉殲滅瓦崗軍。但他爲了自己利益,卻一味投降妥協,不斷放縱瓦崗軍壯大,可以說。瓦崗軍的興起壯大楊慶要承擔最大的責任。
韋津想了想道:“殿下的方案可以採納,今天先休息一日,明天可出兵南下,爭取十天內殲滅瓦崗軍。”
夜漸漸深了,韋津在大帳內來回踱步。考慮着明日出兵的細節。
這次韋津出征並不僅僅是來救援洛口倉,他被封爲東征大元帥,皇泰帝實際就是希望他能一舉殲滅西線瓦崗軍,解除瓦崗軍對洛陽的威脅,韋津深感自己責任重大,所以他不敢有點大意,一定要打好皇泰帝登基以來的第一仗。
這時,帳外有士兵稟報,“啓稟大將軍,杜參軍求見!”
韋津點點頭。“讓他進來!”
帳簾一掀,兵曹參軍杜如晦走進了大帳,杜如晦出身京兆名門杜氏家族,韋杜兩家長期聯姻,韋津的妻子便杜氏家族之女,而杜如晦是韋津妻子的侄兒,年約三十餘歲,是杜氏家族中的年輕俊傑,韋津極爲欣賞才華橫溢的杜如晦,便一直把他帶在自己身邊。這次率軍出征,杜如晦便出任韋津的兵曹參軍。
“克明有什麼事嗎?”韋津微微笑問道。
“姑父不覺得這次出兵很蹊蹺嗎?”杜如晦沉聲道。
韋津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道:“我看不出哪裡蹊蹺,你說說看。”
“我感覺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陰謀。極可能是王世充想借瓦崗軍之手除掉姑父,然後他便可獨佔軍權了,繼而獨霸朝堂,姑父不覺得王世充病得太及時了嗎?”
“這是王世充一貫手段,打仗之事他不做,有好處了他第一個來爭。我不會和這種小人計較,既然聖上讓我帶兵出征,我當然義不容辭,至於陰謀,我覺得你有點多慮了。”
杜如晦嘆了口氣,“我只是擔心王世充成爲第二個宇文化及,一旦他軍權獨攬,以他的狼子野心,天子危矣!”
韋津笑了起來,“王世充不是宇文化及,他沒有宇文化及那樣的家世,就算他有這個賊心也未必有這賊膽,放心吧!他不敢行篡逆之事,洛陽百官也不容他做這種事,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可是姑父,楊慶和段達都是王世充的人........”
韋津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打斷了杜如晦的話,笑問道:“前兩天你父親寫信來說什麼?”
杜如晦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韋津不肯聽自己的勸,他也沒有辦法了,杜如晦只得道:“是唐王次子李世民到杜家拜訪,父親對他讚不絕口,希望我回去輔佐李世民。”
“哦——”
韋津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的想法呢?聽說張鉉也曾寫信給你,有這回事嗎?”
杜如晦點點頭,“那是前年秋天之事,他派人來杜家給我留了一封信,希望我能去北海郡任職。”
韋津心中着實有點奇怪,關中世家那麼多才華出衆之人,張鉉怎麼會獨獨看重杜如晦?難道是雲起介紹的嗎?
他負手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道:“那你爲何不去?”
“回稟姑父,小侄還沒有考慮好,而且我覺得有點唐突,他居然許我那麼高的官職。”
“他許了你什麼官職?”韋津更加有興趣了。
杜如晦吞吞吐吐道:“他許小侄.....記室參軍一職。”
韋津愣住了,竟然是記室參軍,張鉉居然把這麼重要的官職給了關中杜家的一個年輕子弟,着實讓人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克明知道記室參軍將來會做什麼嗎?”
“小侄對官場之事不是太瞭解。”
韋津笑了起來,“克明很謙虛嘛!那我告訴你,如果將來張鉉稱帝,那他的記室參軍一定會成宰相,從古至今莫能例外。”
杜如晦咬了一下嘴脣問道:“那姑父覺得我應該去投靠張鉉,還是投靠李世民?”
“這個我不能說,這是你的選擇,你可以深思熟慮後再做決定。”
時間已經到了四更時分,杜如晦依然難以入睡,他爲姑父擔憂,雖然他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他,姑父東征是個巨大的陷阱,是王世充剷除異己的手段,可姑父不相信他的判斷,令杜如晦十分失落,也深感不安。
杜如晦同時也爲自己的前途迷茫,一邊是天下梟雄張鉉誠意懇切地邀請,一邊是年輕有爲的唐王次子拜訪,杜如晦知道,不管他選擇哪一方,他都必然和另一方成爲敵人。
杜如晦負手走出大帳,對着清冷的夜空長長吐了口氣,自己已經三十歲了,俗話說三十而立,如果他再不能有所作爲,他的未來就會變得灰暗。
按理,他是京兆人,應該選擇唐王纔對,可姑父今天說的那句話又彷彿還縈繞在他耳邊,‘如果將來張鉉稱帝,那他的記室參軍一定會成宰相!’怎麼能不讓他怦然心動。
杜如晦在朋友圈中一向以果斷而出名,可今天他卻對自己的前途迷茫了。
次日一早,隋軍兵分三路,段達率五千軍留守洛口倉,韋津率兩萬五千大軍從東線南下,楊慶則率三萬大軍從西線南下,他們的目標是郝孝德的三萬軍隊。
韋津已得到楊慶給他的準確情報,郝孝德的軍隊駐紮在新鄭縣以北約四十里的棗林鎮,而單雄信的軍隊則駐紮在新鄭縣,這就給他們各個擊破創造了條件。
分兵合擊是楊慶的方案,這可以防止郝孝德發現不妙向東撤退,韋津接受了這個方案,雙方約定在下午未時正合擊。
韋津率領大軍一路浩浩蕩蕩南下,官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小麥剛剛收割,麥田裡光禿禿的,使軍隊的視野各外開闊,中午時分,兩萬五千大軍在東榆鎮的一片榆樹林休息吃乾糧。
杜如晦又再次找到了韋津,低聲道:“姑父不覺得這個情報有點奇怪嗎?我們昨天傍晚纔到洛口倉,結果夜裡楊慶就拿到了我們想要的情報,這個速度也太快了,這裡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