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還是決定繼續支持竇建德?”待宋正本離去後,一直保持沉默的房玄齡笑問道。
房玄齡知道張鉉最初的計劃,是希望藉助竇建德之力剷除渤海會,所以在救回竇建德的妻兒後便將人交還給了竇建德,就是讓竇建德不再受渤海會的要挾.
但計劃往往不如變化,當竇建德在饒陽縣遭遇慘敗後,他和渤海會的實力對比被扭轉,竇建德是否還值得倚重已是很現實的問題。
張鉉沉默片刻道:“至少竇建德的存在會分散高烈的注意力,給我們創造機會。”
“大帥還是決定親自收拾渤海會?”
張鉉點了點頭,“竇建德此人靠不住,我們還得靠自己。”
“可是.....大帥不擔心此舉將失去渤海會根基的支持嗎?”
張鉉笑了起來,“我早已看透了渤海會這幫人,如果他們真正的忠心耿耿,北齊何至於滅國?他們一個個奸猾無比,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只要我們不侵犯他們的利益,或者給點小恩小惠,他們就會毫不猶豫支持我們,至於高烈的死活,渤海會的存亡,我想他們並不會真的放在心上。”
房玄齡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讚道:“大帥看得透徹,屬下萬分佩服!”
張鉉負手淡淡一笑,“不要給我灌迷魂湯了,要打渤海會也並不容易,如果我沒有料錯,瓦崗軍很快就要攻打青州了。”
房玄齡完全理解張鉉的策略,他微微笑道:“我建議大帥不妨派使者去一趟河間縣,以安高烈之心。”
張鉉點了點頭,房玄齡的建議正合他意。
渤海會在饒陽的一場伏擊戰,一舉擊潰了竇建德的大軍,殺敵一萬餘人,俘獲近六萬人,使渤海會取得成立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勝,高烈狂喜萬分,立刻率領大軍押解戰俘北撤回河間縣,六萬戰俘是一塊巨大的肥肉,需要他好好的吞嚥消化,只要他從中整編出五萬戰俘,他的兵力就將在不久後達到八萬人。
那時渤海會就將一躍成爲河北的第一大勢力,無論羅藝、宋金剛還是南方的張鉉,他高烈都不會放在眼裡。
就在高烈返回河間縣不久,高士達率數千人前來投奔,高烈欣然收下了高士達,並認他爲弟,同時向他慷慨承諾,‘遲早還汝渤海與平原。’
饒陽大勝使高烈志得意滿,一掃去年以來的陰霾,他連擺三場酒宴慶賀戰功,在衆人的一片歌風頌德中,他不由有些飄飄然了。
不過歡喜歸歡喜,但還是有一根針讓高烈寢食不安,那就是南皮的五萬青州軍始終沒有撤去,從南皮到河間縣只有三百里路程,青州軍兩天便可以殺到河間縣,他雖然名義上已擁有八萬軍隊,但五萬戰俘軍還遠遠沒有整編完成,形成戰鬥力時日尚遠,一旦青州軍大舉進攻,他就將前功盡棄。
所以高烈心中依舊憂心忡忡,幾天來寢食不安,上午,高烈正和族兄高覃商談糧草之事,雖然高烈從竇建德老巢搶來了十幾萬石糧食,加上他自己的存糧,已有二十餘萬石糧食,但要支撐八萬大軍的消耗還是顯得遠遠不足,高烈希望能從渤海會成員中再次籌集一批錢糧。
高覃負責渤海會內部協調,高烈自然就想讓他出面去籌措錢糧,高覃面露難色,低聲勸道:“會主,按照慣例,應該在夏收後才繳納會糧,現在離夏收還有兩個月,大家都是青黃不接之時,提前讓他們交糧,一是不符合慣例,其次我估計大家也拿不出來,現在還有二十幾萬石糧食,支持三四個月應該沒有問題,何不再等一等?”
高烈臉色十分陰沉,冷冷道:“這筆帳我會算,我讓他們現在拿出錢糧自有道理,你也別替他們叫苦,他們的老底我很清楚,哪家莊園內沒有上萬石的存糧,不過是捂着想賣個好價錢罷了,只想到自己賺錢,渤海會的大業還要不要了?”
“會主,我只是擔心催錢糧太急,會讓他們反感。”
“我知道他們的心思,如果沒有藉口,我也不會去問他們要錢要糧,可現在我們軍隊大勝,軍隊人數猛增到八萬人,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主動有所表示,而不應該是我去催促他們,你明白嗎?”
高覃心中暗歎一聲,只得無奈道:“好吧!我去和他們聯繫,說服大家拿出一筆錢糧來。”
“現在就去,我可拖不起!”
高覃默默點頭,起身行一禮,轉身快步下去了。
望着兄長背影走遠,高烈沒由來的一陣心煩意亂,他心中其實很清楚,渤海會現在面臨的嚴峻局面其實並不是外患,而是內憂。
自從去年七十餘人被張鉉抓俘的事件後,人心明顯散了,大部分人都藉口養病躲在家中不出來,再沒有了從前爲渤海會崛起出謀劃策的積極性。
而上個月他在河間縣召集渤海會成員以示安撫,結果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前來,就算來的人也大多隻是派族人代表,而不是本人前來。
高烈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渤海會成員看到了張鉉的強大,使他們對渤海會失去了信心,他們本來就是爲了將來恢復齊朝獲得更大的利益才加入渤海會,現在看不見前途,這些人都開始打退堂鼓了。
儘管高烈對這幫混蛋的自私自利極爲不滿,可沒有這些前朝老臣的支持,恢復齊朝就是一句空話了,所以高烈這一年多來心急如焚,頭髮也急白了一半。
現在終於迎來了這場大勝,他一定要讓渤海會成員以繳錢納糧的方式參與進來,一起分享勝利,恢復他們的信心,這纔是高烈的真正目的。
這時,一名親衛匆匆來報,“啓稟會主,三夫人緊急求見!”
高烈一怔,小妹會有什麼急事?他點點頭,“請她進來。”
片刻,高慧匆匆走進房間,不及見禮便道:“大哥,張鉉的使者來了!”
高烈一驚,張鉉居然派人來了,他急問道:“人在哪裡?”
“人我已經帶來了,大哥見不見?”
高烈猶豫一下,“你先告訴我,使者前來是爲什麼事?”
“爲高士達而來!”
高烈心中略略一鬆,便點點頭,“那就煩請小妹帶他進來。”
不多時,高慧帶着張鉉的使者房延壽走進了房間,房延壽躬身行一禮,“齊國公帳下從事房延壽參見高會主!”
“房從事不必多禮,請坐!”
房延壽坐下,高烈示意高慧也坐下,他這才笑問道:“你家大將軍現在何處?”
“我們大帥現在渤海郡陽信處理政務,他現在暫時兼任渤海郡太守。”
“看來他很忙啊!”
高烈笑了笑,又問道:“不知道他可有信件給我?”
房延壽搖了搖頭,“這次沒有信件,就是下官口述!”
“哦——”高烈心中略略有些不悅,張鉉竟然沒有親筆信,這顯得有點無禮,高烈一向很看重這種禮儀,但他臉上沒有表露心中的不滿,只是淡淡道:“房參軍請說,我洗耳恭聽!”
房延壽肅然道:“高士達作亂渤海郡多年,以至渤海郡民不聊生,人口銳減,實屬罪大惡極,我家大帥希望貴會能把高士達交給我們,交給渤海郡人民懲處!”
高烈半晌道:“高士達已經戰敗逃亡,軍隊盡沒,青州軍佔領了渤海郡和平原郡也就罷了,爲何還要斬盡殺絕?”
“這是我家大帥的決定,我只是來轉達,我沒有任何改變方案的權限。”
“如果我不給呢?”高烈冷冷道。
“渤海會一日不把他交出來,青州軍就一日難撤,請高會主三思!”
高烈心念一轉,又連忙問道:“意思是我交出高士達,你們就撤軍南下,是這個意思嗎?”
“完全撤軍是不可能,但主力會撤退,大概會有五六千人留駐渤海郡,我想高會主應該能理解。”
高烈沉思片刻道:“這樣吧!讓我考慮一下,今天之內我會給房從事一個明確答覆!”
房延壽起身拱手行一禮,“那我就等待會主的好消息了。”
他又向高慧行一禮,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