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寂寥
楚遊瞧見陌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然後很快策馬離去，馬蹄揚起的塵土很快在他和楚遊之間劃上了一道極爲明顯的界限。
若不是旁邊的醫官見他情緒有些不大對勁喊了他一聲，只怕楚遊能在這裡幹站上許久。
“公子？”
“嗯？嗯。醫官的府邸可離這裡遠？”
“不遠。”
那個醫官尋思着自己不是剛和楚遊說過自己府邸的具體位置，怎麼楚遊轉頭就忘了個乾乾淨淨的。
“快走吧。”
楚遊不再將視線糾結在剛纔的事情了，陌已經離開了，就算是他開口挽留，可能也沒多大的用處，他曉得，陌回到西峻是爲了見一個人。
那個人，叫做覃陸。地牢裡除了從那一扇有些高高的窗戶裡面漏出來的光，還有地牢裡燃着的燭燈，再沒有其他光亮的地方了。
趙鳴榭那日和羅姣玉吵完之後，便有些擔心羅姣玉的身體，他曉得自己這麼做一定會成功將羅姣玉逼走，從而使得羅姣玉狠下心不再認他這個兒子。
趙鳴榭從未後悔過他的做法，他倒是也願意陪着羅姣玉四處走走，也願意陪她回自己從沒有去過的羅家村瞧一瞧，可是，他姓趙，又是被擒的黎穆王，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他曉得在得知東黎被攻佔的那一刻，自己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自刎殉國，可是他不敢，他不是怕死，他是害怕羅姣玉會肝腸寸斷。
羅姣玉對他的關懷和愛，趙鳴榭從來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沒有辦法，他如今在被關到地牢的時候，已經開始被人戳着脊樑骨罵了，他不能讓天下的人去傷害自己的母親。
他故意讓人將自己在地牢裡同羅姣玉爭執的話傳向四處，從而讓那些人都以爲自己是個沒有心的白眼狼，到時候所有的罪名都會擔在他的肩膀上，而羅玉姣則是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她之前就是被先任黎穆王派人送入宮中的，如此一來，羅姣玉只會得到世人的萬分憐惜，而張兆辰，卻也是其中的受益者。
趙鳴榭縮在牀榻上，然後擡眼望了望從窗戶外面透進來的光，說起來，他應該也有半個月多都沒有好好看看一個太陽完整的樣子了。
“趙鳴榭，你可以走了。”
忽然有侍衛拿着一大串叮鈴作響的鑰匙過來，他挑着其中一個鑰匙替趙鳴榭將牢門上的鎖打開了，然後見趙鳴榭依舊站在原地愣神，反而是過去將他身上的枷鎖也都去除了。
“去哪？”
那個侍衛頗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趙鳴榭，隨後便很快開口回答道。
“離開這裡，隨便去哪裡都好，不過，你原先的名字怕是用不成了。”
趙鳴榭愣了愣，隨後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釋放了。
“敢問這位大哥，峻王是已經回到西峻去了嗎？那張兆辰和羅夫人呢？”
那個侍衛倒是個好脾性的，直接一條條回答了趙鳴榭的問題。
“峻王早在半月前就已經回到西峻去了，隨行的有張兆辰大人和羅夫人。”
“有勞了。”
隨後又有人過來，拿着手上的佩劍敲了敲牢門，那兩人的目光便都往那個剛過來的侍衛看去。
“趙鳴榭，這是你的衣裳。”
趙鳴榭本來還打算待會再想想辦法換一身衣裳，沒想到這裡早就備好了，他只當是每個出獄的囚犯都會給配一套新衣裳。
“有勞了。”
趙鳴榭雙手接過那件衣裳，然後卻發現那件衣裳的口袋裡好像裝着一袋鼓鼓囊囊的東西，他正要伸手去取出來的時候，那個已經準備催他離開了。
趙鳴榭想着不能這些人辦事，便帶着那件衣裳先往外面走去了。
“趙鳴榭，記得先去澤慶宮一趟。”
趙鳴榭有些不明所以，最後卻還是乖乖應下了。
他抱着那身衣裳在去往澤慶宮的途中時，發現這宮中的人已經換了大半，只有幾個人是熟面孔，如今見到他卻也不敢上前打個招呼或者請安什麼的，趙鳴榭只覺得有些想笑，對於這些人的態度也是無所謂了。
明哲保身，是對於自己最大的利器。
澤慶宮的大門並沒有上鎖，一切看起來都是以前的模樣，也有人定期過來打掃的痕跡。
澤慶宮於趙鳴榭來說，是最熟悉不過了，他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就算是現在閉上眼睛，他也能憑着直覺辨別出澤慶宮正殿偏殿西暖閣東暖閣等地方的位置。
趙鳴榭繼續往前走，卻沒有見到一個宮人。
他心下正奇怪，突然想到這裡已經不是原來的東黎國了，而是如今城池土地全部屬於西峻的東黎。
他還記得在先任黎穆王病重的時候，羅姣玉同他說讓他快快長大，趙鳴榭雖然一點都不喜歡被給予重擔，但是因爲那個人是自己的母親，趙鳴榭便決定要好好努力，不讓羅姣玉失望。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趙鳴榭剛坐上黎穆王的位子後不久，他整日裡只顧得上和那些大臣們鬥智鬥勇，同那些奏摺作鬥爭，骨子裡最後的親情都快要被消耗殆盡了，那個時候他孤苦無依，羅姣玉又時常對他提起張兆辰和趙淮枳，趙鳴榭覺得心裡不平衡，爲什麼自己要活得這麼累，而那二位，卻如此的輕鬆和快樂。
嫉妒與羨慕就在一瞬間，那段時間趙鳴榭心力交瘁，卻又和羅姣玉吵了一架，羅姣玉便慢慢地不再來看他了。
如今想起來，自己那個時候真的一點都像自己，像是被什麼控制地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和感性一般。
想到這處，趙鳴榭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直接走向了澤慶宮正殿的方向，然後將剛纔那個侍衛交給他的衣裳先放在桌上，在澤慶宮正殿裡轉了一圈之後，這才準備將那身衣裳換上，他再次摸到了那個鼓鼓囊囊的東西時，立刻動手將它從衣裳裡面拽了出來。
那是一整袋鼓鼓囊囊的銀子，趙鳴榭眼眶一紅，將那些錢都收好，然後將衣裳換好了。
如今的澤慶宮，處處都透着寂寥。
連鳥兒都不肯常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