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體面
張兆辰頓了頓,突然伸手拽住惠夫人的衣袖,面上帶了些疑惑。
“娘,怎麼了?”
“娘不可能護你一輩子。”
惠夫人深呼一口氣,最後還是沒有將實情講出來,不是她害怕,更不是她不敢,她只是不怎麼想張兆辰過早知道許多事情裡面的彎彎繞繞,被磨掉了少年純潔美好的心靈。
“黎宮是是非之地,那位,更不是什麼好人。你如今一切的一切,說到底,都是人家的東西,娘希望你可以憑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問心無愧而已。所以,若是有機會,就儘早離去吧。”
惠夫人不便再同張兆辰說些什麼,因爲她也不確定這宮中是否處處都被安排了暗衛或者眼線,將趙鳴榭抱過來,也只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
“娘,兒子知道了。”
張兆辰將惠夫人的話字字句句不落地記在了心裡,他朝惠夫人擡手作揖,見惠夫人朝他點頭,他便很快離開了。
自從發覺只要自己和惠夫人碰面,自己身後總會莫名其妙跟着某些人,張兆辰幾乎不用猜,都能知道那些都是誰的人。
娘剛纔說的那些話,句句都有深意,由不得他不多想。她應當是曉得了什麼事情,不然也不會急匆匆地將自己喊過來,而且娘那麼篤定景深一定會被黎穆王送回到孟國去,倒不如讓景深自己先下手爲強,自己去找黎穆王說明自己的意思。
張兆辰打定主意,卻並沒有立即就往孟景深住的宮殿走去,他的餘光灑向身後,那幾條尾巴還是緊緊跟着他,明日再去吧,張兆辰步子一頓,轉了個彎兒,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跟在張兆辰後面的那幾人對視一眼後,隨後又注意隱蔽自己的身影,又很快跟了上去,張兆辰察覺到那幾個尾巴跟自己跟的很緊,最後也放棄了自己到處亂竄的打算,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之前還是和惠夫人一起住在澤慶宮的,可是突然某一天,黎穆王狀似無意間問他習不習慣一個人住的時候,張兆辰當時就很機靈地說道自己已經長大了,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敢一個人住,黎穆王當時你只是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
他那天下午被被責令搬出澤慶宮,然後他選了離朔菱宮比較近的一處宮殿,二姐姐臨走的時候告訴他,他可以搬到朔菱宮去住,可張兆辰當時就拒絕了。
他寧願趙淮枳走後,朔菱宮空着,也不願意讓任何人搬進去住着,包括他自己。
“鳴榭。”
瞧見張兆辰離開後,惠夫人抱着趙鳴榭走到窗邊,伸手推開了窗戶,她看見天上陰雲密佈,像極了風雨欲來的樣子,垂着眼指了下院中的那棵大樹。
“鳴榭,你說院中的那棵大樹,什麼時候就會落葉滿地,一片枯黃了?”
惠夫人將臉湊到趙鳴榭面前去,趙鳴榭當然聽不懂自己母親說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會“咿咿呀呀”地嘟囔幾句,還伸手輕輕拍了下自己孃親的肩膀。
惠夫人長嘆了一口氣,目光仍落向院中的那棵大樹,可是心思明顯不在上面。她不曉得自己剛纔對張兆辰說的那番話,到底是對還是錯,也不知道接下來,張兆辰要面對怎樣多的危險。
“惠夫人當真這樣說的?”
孟景深將手中的紅薯分了一半給張兆辰,那紅薯剛從鍋裡拿出來,此時拿在手中還有些燙手,他齜牙咧嘴的模樣落到張兆辰的眼中,不由得搖頭失笑。
“是,所以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張兆辰後來回宮想了許久,覺得去找孟景深商量這件事情不能太操之過急,他便緩了好幾日纔去的孟景深那裡。
說起這個,他還想起來自他從澤慶宮離開後沒多久,天上便下起了一場大雨,然後有人早晨在泊湖瞧見了苟季的屍體,像是溺水而亡。
不過那人已被湖水泡得面目模糊,最後還是苟季服侍的那位良人,靠着苟季手腕處的一塊胎記纔將人辨別出來的。
那位良人一口咬定苟季是從澤慶宮出來後,就莫名溺水而亡,肯定是那澤慶宮有人指使的,她意有所指,宮裡人人都是人精,怎麼可能不明白她指的是誰。
不過那位掌管六宮之權,膝下又有一子,雖然家世來歷是上不了什麼檯面的,止不住人家會生,又得黎穆王喜歡,在宮中的地位穩若泰山。
那位良人口中的“事實”還沒有散播開來,便已經被人扼殺在搖籃裡了。
“你若是想下去陪你姐姐,寡人便賜你一個體面。”
內侍將這句話轉述給那位良人的時候,那位良人一個跟頭就栽倒在了地上,然後開始又哭又笑,幾近瘋癲的樣子。
既然人已經瘋了,黎穆王也不可能直接痛下殺手。但是他怎麼也不相信一個人會莫名其妙地突然瘋癲,他找了許多醫官,又試了許多方法,直到那些醫官都保證這個人是真的已經完全瘋了,黎穆王才稍稍放下心來。
那些人用的那些手段也差點就將那位良人逼瘋了,她屋中的紙墨筆硯都被人收走了,如今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四面的穿堂風在屋內肆意的穿梭着。
屋外是森嚴的守衛,她不想逃,也根本逃不出去。
紙沒有了,可以用純色的布匹來代替,筆沒有了,可以用手指來代替,墨水沒有,便用咬破指尖的血水來。
那位良人在自己清醒的時候躲過那些侍衛的巡查,偷偷將一行行血書寫下,字字句句皆誅心,全是有關於黎穆王和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在自己的癲狂症要犯得時候,她就趕快躲到外面去,死活不進屋中去,防止自己將辛辛苦苦寫好的血書給撕爛了。
她本來身體就不怎麼好,一直這樣折騰,就是個鐵打的人也不可能受得住,她將那份血書藏進一個小巧的鐵盒內,用手指摳着牆角的土,將那個鐵盒埋了進去,直到看不見一點痕跡時,她才爬到另一邊,並用桌布的邊角將自己手上殘留的泥土都擦了個乾乾淨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