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百里景麒道:“太后現在覺得如何?”
“好多了,謝皇上關心。”霍明珠不習慣躺着和百里景麒說話,總覺得不太痛快,因此便掙扎着起來,卻因爲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有些力不從心。
百里景麒伸手扶了一把,倒是讓霍明珠起來了,待霍明珠坐起來之後,百里景麒道:“端親王造反一事,太后心中不痛快?”
百里景麒沒有說,百里宗律馬上要丟掉小命,她是爲此而不痛快?
霍明珠卻道:“皇上多慮了。”
她心中不痛快,是覺得這往後沒了目標,又無法出去,整日活在這慈寧宮不知如何是好,如此不痛快罷了。
隨後,小安子進來稟報,膳食準備拖了,何時傳膳,百里景麒讓馬上傳,霍明珠才驚訝的看着百里景麒。
百里景麒這麼有空?只是沒有開口說什麼罷了。
膳食擺上,多是清淡,卻都是霍明珠喜歡的菜餚,其中,便有百里景麒往日在霍明珠那裡用過的那道金玉滿堂,霍明珠突然發現,百里景麒很喜歡將這道金玉滿堂擺在她的面前,往日她成爲陪讀的時候也是如此。
只要百里景麒賜食,便會有這一道菜餚。
隨即,便進來一個嬤嬤和兩個宮女,嬤嬤服侍霍明珠用膳,而百里景麒則有曹安服侍,方纔,百里景麒吩咐曹安換了方嬤嬤的時候,她已經醒了,想來,這嬤嬤怕是往後要留下服侍她的了。
見到霍明珠盯着那嬤嬤看,曹安急忙上前,對霍明珠說道:“太后娘娘,這是馮嬤嬤,以往是在太子爺宮中服侍的,是個手腳麻利的,也很懂得分寸,往後就由她來服侍太后娘娘你。”
“皇上卻是將自己宮中的老人給哀家,哀家怕是無法承受如此福澤。”霍明珠也不是有意和百里景麒作對,只是覺得,在她身邊派過來這麼一個嬤嬤,不就是用來監視她的麼,這如何能讓霍明珠心裡頭舒坦。
百里景麒也不動怒,慢條斯理的吃完碗中的食物,纔對霍明珠說道:“你身爲太后,你的福澤不厚,誰的才厚?朕嗎?朕只會讓人當做是廢子般丟棄。”
皇上這話酸得很,霍明珠突然就啞口無言了,這的確是她以往所做的,只是,這話哪裡是身爲皇上的人應該說的,突然之間,霍明珠覺得,這日子也沒有那麼絕望,至少心中不舒坦的,不只她一個。
見霍明珠不說話了,百里景麒也沒有接着說,而是專心的用起了膳食,不光是霍明珠一日都未曾用膳,就是百里景麒,也是忙着批閱奏摺而耽擱了用膳,後宮中又鬧了一場,加上霍明珠暈倒,便一再耽擱。
接下來,兩個人便安靜的用膳。
這場景,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以往,倘若兩個一道用膳,百里景麒都會不住的說話,雖然霍明珠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幾聲,道還算是愉快,像如今安靜到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真的是第一次。
霍明珠的胃口不是很好,因此用了一些就不想再動了,因此停了筷子,也不看百里景麒,而是專注着眼前的菜餚。
這些菜餚很好看,霍明珠卻沒有專注在那菜餚上面,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身旁的百里景麒的身上,雖然沒有看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百里景麒的身上,等待他用完膳完畢。
百里景麒彷彿沒有注意到霍明珠正在等他似的,竟然足足用了半個時辰,等到最後,霍明珠本來沒什麼胃口的,卻看見百里景麒用得這麼香而又感覺到餓。
只不過,這膳食已經涼了,霍明珠即使有些餓,也沒有胃口吃這個,只是,這個時候便聽見百里景麒對曹安吩咐道:“去,讓御膳房給朕做些桂花酥和甜湯來。”
“是。”曹安領命出去了。
霍明珠吃驚的看了百里景麒一眼,他還真能吃呢。
百里景麒卻只是當霍明珠是空氣一般,只不過在那甜湯和桂花酥送來的時候道:“太后娘娘,如此香甜的桂花酥,倘若只有朕一個人用,便失了滋味,不如陪朕用一些?”
霍明珠本來就有些餓,聞到那桂花酥的香味,自然有胃口,於是便捻了一塊在手上,吃了起來。
百里景麒見到霍明珠吃上了,他也你捻了一塊吃着,只不過吃一口,便就着甜湯喝了下去,如此一來,一碗甜湯卻是三兩下就下了百里景麒的肚子。
霍明珠吃着那桂花酥,覺得很不錯,就連吃了幾塊,這纔將肚子的空虛給填滿,最後喝上一碗甜湯,居然比吃那膳食還舒服。
吃完喝完,百里景麒便走了,霍明珠卻覺得心裡頭的疑惑更加劇了,她猜不透百里景麒此番的目的是什麼,彷彿就是單純的陪着她用膳而已,可是霍明珠又覺得,怕是沒有這麼單純。
如此想着,卻又是猜不透他的意思,最後乾脆不想了,吃飽之後,睏意又上來了,霍明珠便將自己置身牀榻之中。
想着,該是大仇已報,全副身心都放鬆之後,就覺得特別困吧,腦海中恍惚的想着,卻已經進入了夢鄉,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自己爲何能如此安穩的入睡,她不是被囚禁的麼?最後也沒有想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只當做自己生性淡薄,不追求什麼名利,能得一份清閒日子,不和上一世那麼悲慘離去就可以了。
她是如此安然入睡,可憐百里景麒因爲用食過多,在景仁宮殿前走來走去,不住的摸着肚子,眉毛深深的皺着,顯得很不舒服的模樣。
曹安見到自家主子如此難受,對霍明珠很有怨言,忍不住的道:“皇上,太后娘娘膳食用得少,也不用你如此糟蹋身子來陪着她用啊,你已經是皇上,龍體爲重啊皇上。”
百里景麒突然就生氣了,停下了步伐,睨了一眼曹安道:“曹安,作爲一個奴才,揣測朕的心意,你有多少顆腦袋可以掉?”
百里景麒的聲音很生硬,可見是真的生氣了,嚇得曹安急忙跪下去,也不顧這膝下是用鵝卵石鋪成的路面,這麼跪下去,只能跪上其中一顆石子,這麼一來,這鑽心的痛可不是假的。可就是如此,曹安也不敢起來,聖上發怒,是要掉腦袋的。
“皇上息怒,奴才失言,皇上請息怒。”曹安磕了幾下頭,一副惶恐的模樣。
說到底,曹安也是爲了百里景麒好,體恤主子的用心良苦,百里景麒雖然氣憤他說出來,道是沒想過真的治罪於他,看了他磕了幾下,便就算了,繼續揉着肚子往前走。
曹安沒有聽見百里景麒的聲音,便擡頭看了幾眼百里景麒,見他已經走遠了,他猶豫着,要不要追上去,方纔皇上可沒有說恕他無罪的話呢。
正想着,便見到百里景麒踩中一個滑溜溜的石頭,身子歪了一歪,雖然最後是穩住了身子,可將曹安給嚇得,迅速爬起來,衝到百里景麒的身邊扶着他。
一旁的馮禕倒是看着很疑惑,主子的功夫他是見過的,爲何只是如此小小的石頭,主子也無法避讓開?
曹安卻沒有多想,扶住了百里景麒之後道:“皇上當心,奴才膽大妄爲自己起來了,就是皇上要奴才的命,見到皇上一個人走,奴才也得起來陪着啊。”
百里景麒可沒心思聽他的鬼話,肚子裡下去的東西太多了,這麼久都還是脹的,難受得很,不過,想到霍明珠用了那麼多桂花酥下去,他倒是覺得心裡頭舒坦了許多。
想到霍明珠,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今日霍明珠冒險出了慈寧宮,去了大牢的事,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便對身後的馮禕道:“馮統領。”
“微臣在。”馮禕走到百里景麒身側拱手候命。
百里景麒道:“明日,逆賊端親王問斬,你可準備妥當了?”
“回皇上的話,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倘若有人想救出端親王,定然有去無回。”馮禕恭敬得道。
“恩,端親王手中的勢力還未曾全部浮現在水面,此次問斬,端親王餘孽定會出來劫法場,務必要做到一舉殲滅端親王一黨。”百里景麒狠聲說到。
百里景麒可不會天真的認爲,霍明珠先前已經將百里宗律的一黨全部擊潰,以百里景麒對百里宗律的瞭解,他如今能這麼安靜的待在大牢中,定然是有峙無恐,那麼,百里景麒就讓百里宗律親眼看着他手中的勢力全部瓦解。
“是,微臣遵命。”馮禕恭敬道,隨後,卻對百里景麒說道:“皇上,恕微臣直言,皇上龍體是有何不適?”
百里景麒皺眉,看着馮禕道:“朕很好。”
“微臣多嘴了。”馮禕暗自後悔,他爲什麼要問呢,如今的陛下可不是以往的太子了。
曹安聽見馮禕的話,睜大了眼睛看着百里景麒,後又看着馮禕,彷彿在問馮禕,到底是什麼事情?爲何他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卻不知道皇上的龍體欠安?
百里景麒彷彿是在安撫馮禕和曹安的心,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麼意圖,便說道:“朕只是用食過多,淤積在腹難受罷了,並無大礙。”
馮禕急忙點頭道:“是,是微臣想錯了。”
百里景麒睨了一眼馮禕道:“馮禕,你是聰明人,往日一直沒有讓朕失望過,可你也犯了如此糊塗的事情,擅自揣測朕的意思,就不怕朕要了你的腦袋?”
馮禕被百里景麒嚇了一跳,而曹安也是,方纔他不就是揣測聖上的意思了,曹安感覺背脊樑上一股寒意襲來。
百里景麒見兩個人被嚇住,似笑非笑的繼續說道:“朕也不是個不辨黑白的昏君,你們跟了朕這麼久,應該知道這一點,往後,該說的話可以說,不該說的,最好嚥下去,就是不讓朕聽見,讓太后聽見,朕也是要懲罰你們的。”
馮禕和曹安這才知道,原來皇上是警告他們兩個,不要隨便說話,若是這些話讓太后聽了去,產生了什麼想法,便要治罪於他們了。
思及此,兩人都明白,太后娘娘怕是比皇上更能拿捏他們的生死,如今太后娘娘不知道就算了,若是往後知道,那……
馮禕和曹安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擔憂,陛下這樣依着太后娘娘,凡事爲她考慮,長此以往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