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整整三日的時間,慕雨麟都好似活在不知名的渾噩之中,她不笑、不語、不吃、不動,甚至徹夜不眠。她的心,就像是被一陣急促的狂風暴雨侵襲過後,滿心的狼藉,遍地的創傷,還猶帶着一絲無可名狀的悲與痛!
慕天震死了,儘管慕雨麟怎麼都不願相信那是真的,但現實的殘酷仍逼着她面對這一切。
因爲慕天震是中劇毒而亡的,渾身上下也都溢着劇毒之物,爲了確保不再有人因接觸此毒而喪命,當日午後,衆人便將慕天震的屍體火化。猶記得臨別前的最後一眼,是慕天震滿臉發紫,渾身腫脹的可怕模樣,慕雨麟實在不忍相看,她痛苦的轉開淚眸。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慕雨麟實在想不明白,她不停的問着自己。
慕天震的一生,雖然並未做出什麼豐功偉業,他做了一輩子的山賊頭頭,也曾打家劫舍,更曾經犯下過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自從麒麟寨半隱退之後,慕天震便終日以務農爲活,他已經在爲他過去所做的錯事懺悔了,爲何老天爺還要如此殘忍,非要讓他死的如此悽慘!
阿爹……阿爹……
三日的時間,從最初的怎麼都不願意相信,到後來的崩潰尖叫,再到現如今的冰冷麻木,慕雨麟只覺得她的心正在飽受煎熬,就好似從劇烈的痛與傷中翻滾而至,隨着炭盆裡徹夜燃盡的銀炭,蓄成了一灘冷寂般的死灰。
而這三日,慕火麟和慕雷麟也在一刻不停的尋找着下毒之人,但卻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不消幾日,慕雨麟整個人就瘦了好幾圈,但她依舊終日不踏出房門一步,只一個人蒙着。
這日,晌午剛過,韓默見送去給慕雨麟的午飯又一次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他心裡真是着急的很,便自作主張的跑到廚房,問煮飯的大娘要了一碗稀飯和幾碟開胃小菜,然後有些吃力的端着它們,朝着慕雨麟的房間走去。
“姐姐,這是我問小廚房要來的稀飯,你多少吃一點吧。”進屋後,韓默對慕雨麟說道。
聞言,慕雨麟稍稍扭了扭頭,她嘆一聲氣,輕聲道:“我沒有胃口,默兒,你自己吃吧。”
將稀飯放到桌上後
,韓默又道:“可是姐姐,你都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默兒很擔心你。”
其實,慕雨麟又何嘗不知道韓默的擔心,聞言,她望向他,最終還是伸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稀飯。但是,稀飯尚未入口,慕雨麟便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她閉了閉眼,最終還是放下勺子,沉聲說:“對不起默兒,我是真的沒有胃口吃。”話落,慕雨麟起身走向牀榻。
而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幾下敲門聲。
誰會在這個時候到她這裡來?慕雨麟面上有些愣住,旋即才緩步走向房門,輕手打開門。
“二嫂,怎麼是你?”
只見屋外面站着一名身着菊紋錦緞的女子,朱脣似丹。此女子與慕雨麟的年紀相仿,不過,相較於慕雨麟的垂鬢髮髻,女子則是梳一頭傾髻,珠玉釵環分cha兩側,可以看得出來,她應是以嫁於人婦,所以纔會將頭髮全部梳起。
眼前這位少婦便就是慕火麟的結髮妻子,慕雨麟的二嫂——王婉。
兩女相視一眼,王婉走進屋裡,臉色卻有些難看。“五妹,我是來看看你的,你還好嗎?”
聞言,慕雨麟微微頷首,但她並未看向王婉,只是平靜地說:“我很好,謝謝二嫂關心。”
然慕雨麟剛一話落,王婉卻忽地回身說道:“夏碧,你先去外面守着,別讓人接近這裡。”
不解王婉爲何要合上門,還要夏碧在門外守着,慕雨麟擡頭說:“二嫂,你這是在做什麼?”
回身,王婉稍顯緊張的走向慕雨麟。“五妹,其實二嫂今日過來是有幾句話想單獨對你說。”
王婉說罷,便將目光看向屋內的韓默,慕雨麟見之,只冷聲道:“二嫂,這裡沒有外人。”
知道慕雨麟有些牴觸,王婉神色緊張地說:“五妹,二嫂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二嫂也沒有把這孩子當成是外人。只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不適合讓這個孩子聽見。”頓了頓,王婉極力地想讓慕雨麟相信她,“五妹,你相信我,這些話,我真的只能單獨對你說。”
慕雨麟見王婉似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想了片刻,回身對韓默說:“默兒,那你先回房去。”
韓默離開之後,
慕雨麟坐在牀沿上,她沉聲道:“二嫂,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見屋內已無外人,王婉稍顯緊張的情緒這纔得到一絲緩解,但她仍是不太放心。只見她的一雙眼睛不停的掃向屋內,同時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着,凡是能夠藏下一個人的地方,都被王婉檢查了一遍,直到確定屋內真的只有她和慕雨麟之後,王婉的臉色這才恢復正常。
慕雨麟很是不解王婉的舉動,她黛眉微蹙地問道:“二嫂,你怎麼了?你在找什麼嗎?”
聞言,王婉竟突兀地一驚,她猛地擡頭看向慕雨麟,一雙眼瞪得很大,她下意識的後退幾步,纔剛恢復正常的面上再一次顯得慌張至極。在檢查完屋內並無他人之後,王婉似乎還是不太放心,她又一次走到窗前,打開一條小縫向外不停的張望。
慕雨麟見之,只覺得王婉今日的舉動實在太過怪異,她道:“二嫂,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
直至確定屋內和屋外都沒有外人之後,王婉的情緒這才漸漸正常起來,她擡頭看向慕雨麟,神情有一絲掙扎。“五妹,其實這些話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我怕我告訴你之後你會……可……可是如果我不說,我……我又害怕……”王婉低着頭,有些語無倫次。
什麼叫該不該告訴她?又怕她什麼?慕雨麟聽得一臉茫然。“二嫂,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我也……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該怎麼說纔好!”
王婉接連說了好幾個‘不知道’,她顯得很慌亂,她不停的來回踱步,並始終低頭喃喃着。
看得出來,王婉在猶豫,也在掙扎。一面是自己相依相伴了四年的丈夫,一面又是自己的良心,王婉不知道她究竟該怎麼辦,她究竟是該將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慕雨麟呢,還是幫着自己的丈夫,將他的罪惡永遠的隱瞞下去?
面上慘白如紙,王婉的眼神閃躲不定着,漸漸的,就連她的身子也開始微微發顫起來。
“五……五妹,你二哥……你二哥他……他……他瘋了!他徹底的瘋了!”
最終,王婉還是說出了口,一句話,像是驟然響起的炸雷,只餘下深深的驚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