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馬匹安置在後院後,慕雨麟坐在客棧空無一人的大堂裡,心裡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此時,天色已然黯淡下來,黑沉沉的夜裡,總帶着一絲神秘與淒涼。凋零的枯葉自狂風中搖曳,發出着‘嘩嘩’的聲音,霎時間,數片烏雲遮蔽住星光,閃電讓肅暗的夜間擁有了短暫的光明。緊接着,便是一聲響雷,轟動全城,豆大般的雨點傾瀉而下,暴雨如注。
在那暴雨裡,屋角的殘燈不時搖晃着,忽明忽暗的燭火下,似籠罩着一層朦朧的陰影。
因爲戰亂,廚子早已舉家逃難去了,小廝在廚房裡搗騰了很久,最終端着幾碟小菜出來。
“客官,時局不好,小店已有多日不曾進貨,您就隨便吃一點吧,小的去給您收拾房間。”
聽完小廝說的話,慕雨麟騰地回過神來,她擡起頭,出聲喚住小廝。“小二哥,請留步。”
聞言,那小廝回過身,重新回來慕雨麟身旁,他彎腰問道:“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一個‘沒’字尚未說完,一道青紫的閃電就驟然劃破夜空,白晃晃的白光驀地自窗邊閃過,接着便又是一聲高過一聲的暴雷,刺耳的雷聲惹得慕雨麟的心裡莫名不安起來,“小二哥,其實我是想請問你一下,如今外面的形勢……”
然,慕雨麟尚未說罷,小廝就忽地輕笑出聲,他道:“看得出來,客官應該是初到夏都吧?”
一愣,慕雨麟默默頷首,她沉聲說道:“是,我是爲尋人而來的,黃昏之前纔剛到的夏都!”
“那就難怪客官你什麼都不知道了!”聽罷,小廝擠着一臉苦笑地說。
聞得小廝的話,慕雨麟的心裡着實感到不解,她看向他,忽地蹙起眉頭,出聲問說:“小二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話落,慕雨麟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位子,然後又道,“來,請坐,小二哥,你快跟我講講吧,夏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反正自從墨呈國攻陷夏都以來,客棧已有多日不曾開鋪,店掌櫃也因爲害怕早就躲到鄉下避難去了,所以此時店內,唯留下小廝一人顧店。小廝見慕雨麟好心讓自己坐下,他也就不做推辭,坐在慕雨麟的身旁,兩人一邊喝着小酒,一邊閒話起來。
“其實啊,客官,咱們夏都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夏邑之最,美在夏都’,這可是對咱夏都最高的評價,您若是能在一個多月前來到這裡,就會明白這句話是絕無吹噓之意的,夏都的的確確稱得上‘繁華似錦’這四個字。”一口酒下肚,小廝什麼話都說了出來。
“一個多月前?”那正是慕雨麟離開夏都,返回麒麟寨的時間,“爲什麼是一個多月前?”
“這就是客官您不知道的事了!”再一口酒下肚,算是爲自己連日的擔驚受怕壯下膽。
她不知道的事?
聞言,慕雨麟忽地想起先前在夏宮前,那一排排訓練有素,正在來回巡視的墨呈國士兵,她不禁沉聲說道:“其實,剛到夏都的時候,我也有經過夏宮,小二哥你說的我不知道的事,是不是與墨呈國有關?”
慕雨麟說罷,果然見到小廝表情一頓,她默默觀察着小廝的表情,繼續說道:“其實,我這一路北上,或多或少也都有些耳聞,只是我有點想不明白,墨呈國不是明明遠在南邊嘛,怎麼會突然間就佔領了夏都?”
“這……這還不都是因爲那個……”幾口酒下肚,小廝氣憤的險些脫口而出。
“因爲哪個?”慕雨麟探了探腦袋,她很想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廝在停頓了幾個眨眼的功夫後,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客官,應該這麼說吧,其實一個多月之前,我們根本沒有想到夏都會變成今日這個樣子。那時,我們還是依舊早起開鋪,迎接往來的商旅,生活也挺安逸的,同時整個夏都還在爲歡慶夏商皇帝六十歲壽誕做着準備。”
“可是,事情就是發生在壽誕那一晚,一直盡心盡力
爲着夏邑國,輔佐了兩代帝王的丞相傅玉突然發瘋似的叛變了,自壽宴的現場就那麼一刀,殺死了當時已經喝醉酒的夏商皇帝。聽宮裡傳出來的消息,那傅相可真是夠狠毒的,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那麼一刀,直接砍掉了夏商皇帝的腦袋,嚇得在場的文武百官、宮人妃嬪全都落荒而逃。”
“傅相……叛變……”原來是傅相叛變在先的,可爲什麼慕雨麟聽着卻有點怪怪的?
“是啊,真是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傅相,要知道平日裡傅相可是最謙和的,對百姓都很好。不過,聽宮裡在傳,傅相似乎早已準備多時,就在他斬殺夏商皇帝的同時,宮中竟突然冒出很多傅相的手下,與羽林軍廝殺起來,企圖奪宮!反正那一晚啊,真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慘烈,據說那廝殺聲,就連宮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廝就是小廝,平日裡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也聽慣了他們無事的閒聊八卦,所以久而久之,就連這說話的口吻,都有些近似說書先生。什麼驚天地泣鬼神,有沒有這麼誇張!不過,雖然小廝說的確實有些誇大其辭,但慕雨麟還是認爲應該相差不了太多。
“那後來呢?”突兀地,慕雨麟想起一位熟人,她又問道,“夏商帝死了,那太子殿下呢?”
小廝稍作回憶後,說道:“聽說在幾位忠於夏商皇帝的大臣的保護下,連夜逃離了夏都。”
想來依照夏嚴寒的性格,見到自己的父皇被人當衆砍下首級,他一定是嚇得屁股尿流吧。不過,在那種環境下,能活命已經算是萬幸,想到這裡,慕雨麟暗暗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她與夏嚴寒畢竟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她自然也不希望他有事。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慕雨麟輕吐一口氣,但突兀之間,她卻似突然想到什麼,“等等!”擡頭看向小廝,慕雨麟滿臉疑惑地問他,“小二哥,你剛纔說叛變奪宮的既然是傅相,那爲何如今這城中全部都是墨呈國的士兵?傅相又身在何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