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寬厚結實的城門,聽着沉重的城門在背後緩緩地重新合攏,楊夙楓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現在,他是真的離開了帝都城了。
此後何去何從,就要完全依靠自己的本事了。
天邊開始露出了第一絲的魚白色,啓明星越來越暗淡,天快要亮了。
地上的刺客和自己的二叔幾乎在同時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驚叫了一聲。
楊夙楓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絲巾,若無其事的看着那個有點茫然的刺客,也不說話,馬車在顛簸,車廂在搖晃,使得車廂內的燈光也是忽明忽暗的,每個人看起來臉色都有點恐怖的味道。
二叔很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想要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問,看了看刺客的秀美的臉,使勁地嚥了咽口水,又看看楊夙楓脖子上滲血的白絲巾和陰沉的臉,他識趣的爬出車廂,坐到了前面副駕駛的位置。
車廂內只有兩人,似乎互不相識的誰也不理睬誰。
也不知道多久,微弱的亮光開始從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然後逐漸的變得更加光亮,天終於大亮了。
女刺客突然扭捏不安起來,臉色怪怪的,十分異樣,本來蒼白的臉微微有些漲紅,薄薄的櫻紅嘴脣輕輕張了張,想要說話,可是最後卻還是緊緊地抿住,死也不肯說。
楊夙楓裝作沒有看見,掀開簾子,專心致志的看着外面的風景。
深秋時節,大地一片的蕭索。由於長年的乾旱,路邊的不少田地都已經龜裂,有的裂縫甚至可以掉一個人下去。晨曦出現,就已經有稀稀拉拉的農夫挑水來灌溉可憐巴巴的禾苗,偶爾有一兩片菜地閃過,菜葉看起來都是黃黃的,好像烤焦了一樣。天地間灰濛濛的,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得到太陽,只有寒冷的秋風不斷的刮過。
帝都附近都是這樣的荒涼模樣,不知道美尼斯地區又會怎麼樣?
在楊夙楓的記憶中,美尼斯地區除了晴川道有比較寬廣肥沃的平原之外,其他地區基本都是貧瘠的丘陵或者山地,糧食產量很低,因此,每年的糧食種植都顯得十分的重要。然而,從天元1721年開始的持續的長時間的乾旱,對於早已無法自給自足的美尼斯的糧食生產來說,無疑更加是雪上加霜。也許,當自己踏上美尼斯的時候,蒐集糧食就是第一要務。
忽然間,背後傳來女刺客的呻吟,楊夙楓回頭一看,只看到女刺客的身體痛苦的蜷縮起來,臉色也是異常的蒼白和痛苦,他急忙走過去,情急之下,倒是忘記了她曾經對自己的傷害,關切地說道:“你怎麼啦?”
女刺客惡狠狠的說道:“你實在太卑鄙了,你是這世界上最卑鄙的人!”
楊夙楓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淡淡的說道:“星夢雅軒的單雅絢小姐,你誤會了,我可沒有對你怎麼樣。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你要刺殺我,結果一不小心被別人制服了,纔會導致現在的樣子。我還沒有說你壞話,你又何必來罵我?”
女刺客明顯的一愣,隨即兇巴巴的說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楊夙楓淡淡的說道:“我是海軍少將楊夙楓。你的名字是星劍月琴的唐冰娜告訴我的,制服你的人也是她……”
單雅絢頓時橫眉倒豎,厲聲尖叫道:“唐冰娜!她到底在哪裡?我要殺了她!”
楊夙楓冷冷的笑了笑,不經意的說道:“算了吧,單雅絢小姐,你的武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就算你找上去,你也是死路一條。你還不如乖乖的呆在這裡,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要來刺殺我。我好像不認得你,你也不認得我,我們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麼仇恨,是不是?親愛的單雅絢小姐!”
單雅絢沒有說話,臉撇向一邊。
楊夙楓淡淡的說道:“單雅絢小姐,你知道嗎?在這個馬車廂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如果我對你做一些你可能不願意做的事情,例如瞧瞧的非禮你一下……也許沒有人知道……”
單雅絢立刻尖銳的叫道:“你要做什麼?誰說我的武功不如唐冰娜那個賤人了?我只是因爲刺殺上官林的時候受傷了,武功才比不上她。我也沒有想到上官林的兒子居然會休假在家,結果一頭撞到了他懷裡,他武功比我高得太多,我連脫身都困難,後來幸好那批黑衣人來了,我才最終得以脫身……”
楊夙楓驚訝的說道:“你去刺殺上官林?你去刺殺他幹嗎?”
單雅絢眉毛一揚,惱怒的說道:“因爲他欺負我哥哥!”
楊夙楓皺眉說道:“你哥哥是當兵的?犯了軍法?”
單雅絢小嘴一撇,狠狠的說道:“纔不是呢!鬼才願意去當兵!我哥哥是搞研究的。他最近發明了一種嶄新的火yao,想要賣給國家,但是上官林不相信他,覺得他是在胡說八道,連見也不肯見他,我哥哥很傷心,還病倒了。我一氣之下,就去刺殺上官林給我哥哥出氣,沒想到……”
楊夙楓哦了一下,表示明白,隨即想到了什麼,微微有些好奇的說道:“你哥哥研究出來一種什麼火yao?準備賣多少錢?”
單雅絢不假思索的說道:“五百金幣!”
楊夙楓凝神想了想,慢慢的說道:“這個價錢很高了,真的如此值錢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火yao?你哥哥覺得可以賣五百金幣那麼貴?”
單雅絢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我哥哥說要保密。”
楊夙楓點點頭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想和你去見一下你哥哥。”
單雅絢狐疑的說道:“你想去抓我哥哥?我纔不會帶你去!”
楊夙楓搖搖頭,輕聲說道:“不,我想看看你哥哥的發明。你在這裡稍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按照唐冰娜傳授的辦法,解開單雅絢的穴道,跳下車來,去找二叔楊基睿,但是卻沒有看到,於是轉頭去找虞嫚媛。
虞嫚媛剛好在依靠在馬車邊和唐冰娜親熱的說悄悄話,深秋的寒風吹着兩人的臉蛋,都顯得紅豔豔的,十分迷人,看到楊夙楓到來,都含笑的看着他。
楊夙楓走到她倆面前,拱拱手說道:“虞老闆,不好意思,我跟你借五百金幣,急用,很快還你。”
虞嫚媛俏臉上飛快的轉過一絲古怪的神色,隨即恢復正常,帶着迷人的微笑着說道:“小事一樁,將軍只要派人來說一聲就可以,何必親自跑來?這天氣怪冷的,冰娜,去拿五百金幣給楊將軍。”
唐冰娜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點不情願的去拿了五百金幣,冷冷的遞給他,楊夙楓知道她肯定把自己當作是來勒索的人了,也不願意辯解,拿了錢說聲謝謝,轉身就走,果然隱約聽到背後唐冰娜不屑的聲音說道:“還真看不出來,問人要錢的時候一點也不臉紅。”
楊夙楓急匆匆地抱了金幣回去找單雅絢,只看到二叔抱着酒瓶搖搖晃晃的從路邊走出來,有氣無力的截住他說道:“你去找虞嫚媛做什麼?”
楊夙楓隨口說道:“我去找她借了五百金幣。”
二叔嘆了口氣,說道:“你怎麼不來找我?非得要去找東海堂的人?你不知道,你父親生前最恨的就是東海堂,他們的買賣都做得不乾不淨的,錢的來路也不對路,以後……算了,總之你好自爲之吧。”
楊夙楓愕然片刻,隨即說道:“爲什麼這麼說?”
二叔搖搖頭,厭惡的說道:“東海堂一直從事地下奴隸買賣,還走私鑽石珠寶,甚至有人說他們和哥歐海盜也有勾結,非法販賣奴隸,爲埃羅佛提供廉價的勞動力。只是東海堂和官府軍隊的關係都不錯,所以也沒有人敢調查他們。”
楊夙楓臉色大變,急切地說道:“這是真的嗎?”
二叔點點頭,嘶啞的說道:“楓,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在這之前,東海堂商團的實力在美尼斯地區根本排不上號,但是戰亂一起,許多很有實力的商團都破產了,他們卻大發橫財。他們不但接收了許多被叛軍抄沒的商團的財產,還大量的販賣戰爭奴隸,美尼斯地區的各個叛軍集團都和東海堂有非常密切的聯繫,尤其是彭越叛軍和摩尼教,爲東海堂提供了大量的黑市財產和奴隸,令他們成爲美尼斯地區最大的暴發戶。”
楊夙楓越聽越不是滋味,狠狠的說道:“我真看不出來呢,她居然是這樣的人!”
二叔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根據我們的情報,這個虞嫚媛可不是普通人,她是花國夫人的乾女兒,非常受寵,唉,都說美人如玉,蛇蠍心腸,那都是沒錯的。”
楊夙楓好奇的問道:“花國夫人又是誰?很有勢力麼?”
二叔說道:“花國夫人就是當今皇后的妹妹,她的丈夫就是上官林,兵部侍郎上官林,剛剛調任的。上官林是一個碌碌無爲的人,只想着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但是他的哥哥乃是帝國第一軍團的司令官上官滴血,而且她的這位夫人可不是尋常人,她乃是當今皇后的妹妹!仗着姐姐是皇后的關係,利用上官林的兵部侍郎職位,和軍隊中的許多將領都有密切的聯繫。你不是也看到了虞嫚媛馬車中的違禁藥品了嗎?那都是軍隊特別批發的,甚至還有上官林的印章。她們一路東來,經過的都是上官滴血的防區。你想想,要不是有這麼密切的關係,這些東西能夠到達美尼斯地區嗎?”
楊夙楓忽然發覺,自己的這個叫做楊基睿的二叔似乎並沒有他外表展現出來的那麼糊塗老邁,反而,他表現的相當的細心和精明,甚至,他對於某些細節簡直是太留心了,的確不愧於戰場老兵的身份。或許,自己應該重新估算這位二叔的能力。
楊夙楓遲疑片刻,沉吟着說道:“難道軍務部就不知道這些違禁藥品到了美尼斯地區會引發自己邊防軍的重大傷亡嗎?這種利人害己的事情他們怎麼做的出手?”
楊基睿仰首望天,揹負雙手,來回走動了幾步,慢慢說道:“楓,你對美尼斯地區現在的情況可能還不是很瞭解,或許,我在路上可以跟你詳細解說。美尼斯地區經歷過五年的動亂,已經到了極度糜爛的地步,生產力受到極大的破壞,人口也喪失了三分之一以上。三大叛軍集團,無論是捕手的光明帝國,還是彭越叛軍和摩尼教,都有點精疲力盡了,他們也需要歇一歇,進行休養生息,同時修整和訓練部隊,準備下一場更加血腥的戰鬥。而在這個時候,他們顯然是從某些人那裡得知了帝國即將完全放棄美尼斯地區的消息,因此,他們已經不再需要爲消滅剩下的兩個帝國邊防軍師團而操心,這就意味着,帝國的這兩個邊防軍師團是安全的,叛軍們的目標已經不再是帝國軍隊,而是他們曾經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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