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裡求回顧左右道:“誰去取逆賊首級?”
閃出胡爲,挺槍衝向逆陣。早有謝志君拍馬舞刀,接住撕殺。兩將走馬相交,刀砍槍剌,一場好殺。兩邊軍士拼命擂鼓助威。
胡爲接受的是正規訓練,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謝志君乃江湖草莽,招式神出鬼沒、狂放不羈。這兩個人一對陣就極不協調,打得很彆扭。
那胡爲很不習慣謝志君的這種打法,一交手便處在下風。鬥了十來個回合,他撥轉馬頭想逃,早被謝志君手起一刀,齊後脖子根砍掉了腦袋。
謝志君也憑這一戰成名,後來成爲賢傑帳下的名將,歷經反唐、徵夷之戰,最後死於硫球戰事,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卻說賢傑見謝志君得勝,心中大喜,高呼一聲:“弟兄們,給我衝呀!搶進城去,活捉江道成!”
逆軍陣中立刻鼓聲大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齊往唐軍陣中衝去。唐軍士氣低落,怎能抵擋,很快便被衝亂隊形,七零八落、四下奔逃、潰不成軍……
唐將何力在慌亂中被普濟剷斷喉嚨放了血,割了首級;段喪良被齊大召攔腰砍成兩斷;徐無功被高應龍剌落馬下。毛裡求慌忙脫掉盔甲、混入士兵中想逃,忽聽耳邊有人喝聲:“你給我過來!”毛裡求只覺得腰帶被人揪住,接着整個人給凌空提了起來——原來是被賢傑給活捉了過去。
逆王兵馬潮水般涌到了城下,正要衝進城去,“轟隆”一聲,城上落下千斤鐵匣,死死卡住了城門。許多來不及撤進城中的唐軍皆被攔在了城外。逆軍士兵們高呼道:“老鄉,投降吧,江道成都不要你們了,跟着我們大逆王吃喝享樂去!”
於是城外的唐軍全部投降,加入了逆軍。
當晚,賢傑讓狄公給他報戰果:“俘敵三萬五千七百,殺敵一萬二千三百,總計殲敵四萬八千餘;另外繳長槍兩萬枝、大刀一萬八千把,弓一萬把,弩三千,箭枝七萬、軍馬一千匹;斬敵將四員、俘虜一員……”
賢傑皺了皺眉頭道:“殺人還是太多了,只要敵人放棄了抵抗就應該不殺,可是我們的士卒只圖殺得痛快,不分青紅皁白亂殺,這怎麼可以呢?象今天這種局面,本應該可以多抓一萬俘虜的……”
狄公苦笑道:“弟兄們一聞到血腥味就精神亢奮,只圖多殺敵人,而且一開了殺戒就收不住手,今天這個樣子已經算可以的了,我看不必求全責備……”
賢傑點頭不語,下令將俘虜的毛裡求推上來。
幾名軍校推上了五花大綁的毛裡求。毛裡求一邊掙扎,一邊謾罵,極不服氣。衆將都被激怒了,齊聲大吼:“敗將毛裡求跪下!敗將毛裡求跪下!”
毛裡求怒目圓睜道:“呸!老子上跪皇上、下跪父母,就是不跪你們這些罪該萬死的反賊!”
賢傑道:“毛將軍,識時務者爲俊傑,今唐王無道,大逆當興,何不早早歸降?”
“不降,不降!”毛裡求的腦袋搖得象個撥浪鼓。
“太猖狂了,推出去斬了!”衆將齊聲吼道。
“大丈夫,要殺就殺,何饒舌也!”毛裡求昂首挺胸,一副大義凜然、慷慨激昂的樣子。
賢傑見多說無益,乃揮手道:“推下去吧!”幾名操刀大漢拖起毛裡求便往外走。
沒想到剛剛還挺牛氣的毛裡求突然軟得象一條死狗,拉出兩筒硬屎,渾身篩糠不止,上下牙齒磕絆道:“大、大、大王,饒、饒命……”
賢傑哈哈大笑:“我還以爲你真是條硬漢子呢!剛纔不過是要把你押往後營羈押,沒想到你如此熊包,看來是非殺不可了!”乃令將毛裡求推出斬首示衆,首級號令轅門。
先不表信州的戰鬥。卻說在鄂西北有一座黿山,山並不是很高,也沒有多大名氣,不過山頂有一座方圓達數畝的圓形巨石,恰似一隻巨龜趴臥在山頂上,巨石下部經歲月剝蝕,已經中空,形同石臼,高達數十丈,猿猴皆不可上。確切地說,這是一座黿形石峰。石峰頂上仍然鬱鬱蔥蔥,長滿蒼松翠柏,風景奇佳。更令人稱奇的是,石峰頂上竟然有一座道觀,名喚“祈仙觀”,意思是祈禱“神仙”降臨。“神仙”沒有降臨,不過這“祈仙觀”裡卻住有一名神仙般的人物,自號“白雲隱者”,非僧非道。不知其年歲高低,也不知其祖籍何方、姓氏名號。只知其是一名絕頂武林高手,一身本領驚世駭俗。傳說她能御劍飛空,一日之內能行千里,並擅使一柄飛天神劍,可御劍斬仇敵之首於千里之外。
不過誰也沒有見過她的真面目,也從沒有人見過她施展過這些神通,但這與世隔絕、不食人間煙火的老人卻收了三個美麗絕倫、聰慧異常的年輕女徒。
這一日,三姐妹正在石峰西北角一處空地上叮叮噹噹練劍,忽然半空中傳來一聲蒼老而有些悽婉的聲音:“三位徒兒,你們下山去吧,不必再來拜辭……你們三個在老身此處也有一些時日,老身一生之絕學也大半托付你等,望你等好自爲之,莫辜負老身期望……你們三個之中,我最不放心的便是雲嬌,你生性倔犟、心氣極強,脾氣浮躁,又有一段風liu夙緣,只恐沾惹紅塵、誤陷苦妄情劫、萬世不得脫也……如雪徒兒生性老實、性情敦厚,我最放心;至於巧兒,爾父乃白龍剌史,身爲朝廷命官,肩負輔佐君王、安定天下之重任,你亦有軍職在身,此番下山自當投效軍前,爲國盡一份忠心;只是巧兒,老身送你一句話,爾此番下山,雖持有君王授柄,誅逆擒叛乃是你的職責所在,但也不可大造殺孽,須見好即收、激流勇退,方可保全功名、頤享天年……去吧,此番去後不必再回來,老身亦將離開此地、雲遊四海,至於以後是否還能再見,全看機緣了。唉,‘天道’二字,可惜你們三人俱非修道之人,始終無法融會貫通,夫道,有情有信,無爲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爲高、在太極之下而不爲深、先天地生而不爲久、長於上古而不爲老……你們三人一定要心存仁念、多行善舉、多遵禮法、知恥辱而無奸邪、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切記、切記!”
蒼老的聲音終於消失了,三姐妹面面相覷,半晌方纔望空拜謝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定當謹記於心……”那蒼老的聲音卻沒有回答,想是已經飛仙而去。
吳巧對其餘二人道:“二位師妹,師父走了,我們也下山去吧。”
年紀最小、一襲白衣如梨花般的顏如雪眼中晶淚汪汪:“可是師父好象說要我們不要再來了耶,我們再也見不到師父她老人家了,嚶嚶……”
一襲紅衣、人若桃花的吳巧拍了拍顏如雪的肩膀:“師妹,想開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師父她老人家的脾氣,師父既然如此安排調理,我等又能怎樣?何況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師父她老人家總是要離開我們的。我等身負君父重託,此番下山自然理應幹出一番業績,雖不敢超越鬚眉偉夫、但求報效家國、問心無愧可也。”
一直沉默不言、頭上挽着兩個仙女髻的藍衣女孩柳雲嬌卻眉宇中透出一股怨嗔之色:“你有‘家國’可以報效,我和如雪師妹卻不知往何處‘報效’?還有師父對你們都放心,唯獨對我不放心,你們說這是爲什麼?”
“那是師父最看重你、最掛懷你,你最讓她揪心……”吳巧道。
“是嗎?”柳雲嬌哂笑一聲,不置可否。吳巧一手拉了她的手,一手拉了顏如雪,向石峰邊上走去:“走吧,我們三姐妹此番下山也將各奔東西,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想起往昔的點點滴滴,彷彿就在眼前,唉……”
三人很快便走到了石峰邊,看了看腳下的懸崖危壁,紅、藍、白三道身影突然如三隻展翅的天鵝,凌空飛去,空中只見劃過三道光線——
好厲害的輕功!
雖然不是傳說中的“御劍飛仙”,卻也是差不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