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傾低垂下頭,“是,十年之約,我如果能實現約定的話現在就應該是他的妻子。可你知道嗎,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念想而已,我配不上他,他愛的是你。”
青瑜不知該如何回答,十年之約?是左影告訴她的,如果長公主可以在十年之內逃離思燁控制,絕曜就答應她一個請求。可是十年過去,思傾依然沒有做到。思傾的命運從來就不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她纔會成爲了鳳羽使者。
刀劍的聲音越來越近,思傾悲涼的神情在望去那一殺意更濃的戰場上隨即收斂。四周刀光劍影,卻比不得那兩抹交纏的黑影。兩個人都如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修羅一般,在他們的劍下,無從活路。
又是“砰”地一聲,一棵大樹從上而下被劈成兩段,木削翻飛,樹葉沙沙地響。
兩抹黑影糾纏在倒下的大叔旁邊來回過了數十招,思傾的瞳孔倏然間放大,只見陌離被一掌擊倒在地,口中吐出了鮮血。
思傾握着青瑜的手猛然一緊,青瑜驚溢出口:“怎麼了,陌離怎麼了,快告訴我?”
陌離聽到聲音朝着青瑜望着,對着思傾搖了搖頭。
思傾看懂了陌離眼中的意思,安撫着青瑜,聲音卻是顫抖的:“他沒事,沒事,只是看到如此激烈的打鬥我有些緊張,所以手心裡都是冷汗。”
青瑜頓時鬆了口氣。
墨漣、左影和菱雨看到主子受傷,都均不由得隔開鳳羽死衛的包圍,朝着陌離飛來。可是到了中途又被鳳羽死衛攔住。
思傾慌忙地起身,對着身後一直站立着的蹇擎下令:“命令所有羽領軍立刻包圍這裡,不要放走任何一個鳳羽的死衛,助絕曜與三衛脫險。”
蹇擎領命立刻消失在遠處。蹇擎原本是羽領軍統領,是絕曜的人,在絕曜消失以後,他就由思傾統領。
聽到思傾的聲音,青瑜放下心來,可仍然爲陌離擔憂,雖然他曾經與高澗峴動過手,但那時高澗峴都是隱藏了身手的。
陌離胸口受高澗峴一掌,站在原地身體有些虛晃,他朝青瑜望去一眼便轉過了身。青瑜爲殺高澗峴已經以身犯險,命在旦夕,他決不能倒下。劍微微地擡起,指向高澗峴,清冷的光輝自劍尖呈現,一道劍花以迅雷之勢朝着前方飛去。地面三寸青草齊齊折斷,地上漸起凌亂的小坑。
高澗峴不躲不閃,硬生生地受了這劍,他嘴角裂開冰冷一笑,搖頭道:“陌離,你即使殺了我,你也得不到她。”
陌離心中擔憂,眉峰稍揚,目光忽然越到了高澗峴的身後。那裡,一身緋衣的幽軒趕來。兩人相視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手起劍落,一黑一緋兩抹身影同時出手,將高澗峴形成了前後夾擊的陣仗。陌離移形換步,如風般的身影越過高澗峴,嘴角有更多的鮮血流出。
在那一擊中,幽軒隔開了高澗峴的劍,而陌離一劍從高澗峴的胸膛穿過,陌離胸口再受一掌。
幽軒慢慢地轉過身來,一把將陌離扶住,擔憂地問:“還能支撐得住嗎?”
陌離微微點了頭,靠着幽軒的力量站直了身體,他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與幽軒同時望向高澗峴。
高澗峴跪倒在地,胸口一把劍直插入了他的胸口,鮮血流不盡,他腹中翻騰,嘴角的血屢屢不斷,擡起眼,望了一眼幽軒,喃喃道:“同仇敵愾,幽軒,我小看你……”
幽軒自是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指的是厲霖皚叛亂之事,如果沒有苗疆練嫵作亂,他其實可以更早地將厲霖皚給除去的。可惜了苗疆子民,許多都被練成了蠱人。
“恨天,你錯
就錯在自亂了陣腳,原本百海和東勝都在你的統治下了,你卻因爲青瑜而失去百海。玄月上下齊心,縱然厲蒙厲霖皚作亂,也可以獨當一面,所有你料定了玄月不好控制。”
“是啊!”高澗峴撫着傷處,朝遠處青瑜的地方望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容顏,姣花照月,只是臉色那樣的蒼白,她體中的毒已經發作了吧!和他一樣,剛纔如果不是他體中毒發絞痛,手稍微晚了一步,怎麼可能被陌離傷到。
“可惜青瑜也要死了,她還是會跟我在一起的。”高澗峴仰天大笑,一頭長髮隨着風而飛動,他跪坐在地,一如那日他將青瑜與陌離逼入懸崖。一切,都在那日註定。一切,會在今日結束。
青瑜依稀聽到了聲音,她的手撫摸上思傾的手臂,緊緊地抓住思傾站起身體,朝着聲音處走來,步履艱難,一步一晃,可她仍然執拗地朝前,摸索着。她的眼中模糊地出現了三個人,一個跪在地面,一個搖晃着身體,一個站在那兩人的身後。
她竟然看不到他們是誰了,劇毒發作,首先侵蝕了她的眼睛,她的內力沒有高澗峴的深厚,而且毒是塗抹在她脣上的,所以她中毒極深。她扶着思傾拖動着腳步,好想再看看陌離。
思傾滿臉的淚,不忍地移開了眼,這是劇毒,沒有解藥!青瑜……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風很大,青絲翻飛,衣袂作響,青瑜在三人面前停住了步伐,她的目光終於落到了陌離的臉上,她朝着他撲去,穩穩地落入他的懷中。陌離原本就有傷,被這重量一撞,與青瑜一同滾到了地上。他將她護在胸口,不讓她有一點的疼痛。
“陌離,”青瑜朝陌離身上摸去,手觸及到他的胸口時聽到陌離悶哼一聲,她焦急問:“你受傷了?”
陌離不答,反手將青瑜的雙手握住,低聲道:“我沒事,我沒事。我要帶你去見紫霍,馬上就去……”
青瑜將頭枕在陌離胸口,緩緩搖了下頭,“他給我藥的時候已經說過了,此毒無解,沒有解藥的。我就要死了,你替我安葬了我母后,替我好好地照顧陌塵。”
幽軒和思傾相視一眼,兩人都不由得皺緊了眉,極其不願看到這一幕。
陌離忍着劇痛, 將青瑜抱起,他腳點溪水越過小溪飛快地朝着竹林間的小屋飛去,同時留下一句話給幽軒:“丞相,就請你來善後吧,有些人,留不得了!”
有風在她耳邊拂過,清爽微涼,將心底火辣辣的疼痛一點點的消散。她的雙手穿越過他的胸膛緊緊地環抱,她知道,有他在的地方,她永遠都是安全的。心底很酸,眼眶很溼,那些心底壓制很久的回憶如潮水一般地涌來。
“姑娘藉助了在下離開了茫雪山,也不知會我一聲,我只好不請自來了!”
“怕嗎,抱緊我!”
“雪夕,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我不會怪你,不會的,好好地睡吧!”
“是,我還沒死,三年之約還沒實現,我怎麼會死呢!”
……
“陌離,”青瑜低低地呼喚,頭埋在陌離的懷中,風將她的聲音淹沒,她卻一直喃喃不停:“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還活在世間的某個角落,你不會拋棄我和陌塵。你還活着,我很開心,我要做你的妻子。”
青瑜身形微頓,在竹林間停下,他雙手越過青瑜抱住她,神色微喜,他看着她不相信地問出:“你剛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青瑜嘴角帶笑,手撫摸上陌離的臉微微道:“等我好了就嫁給你。”
陌離心間驀然一喜,將青瑜擁入懷中,緊緊
地環抱,似乎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片刻後,他感覺到肩頭一溼,心中一空,忽然瞪大了眼,將青瑜平整地放在地上,大叫道:“青瑜,青瑜……不要……”
漫天的大雨忽然降落,將陌離與青瑜的衣衫都淋溼,陌離跪在地面,不停地晃動着青瑜的身體,他的手觸及到青瑜微弱的鼻息時猛然呆愣。立刻將青瑜抱入懷中,冒着傾盆的大雨抱着她闖入竹林。
“紫霍,紫霍……救她,救她。”
一名老者從小屋中走出,他的目光落在青瑜的臉上,他從陌離懷中接過青瑜抱她入屋,關上了門。
陌離跪在大雨之中,冰涼的雨滴從他臉上滴落,一滴一滴,冰涼刺骨。衣衫身體隨之冰冷,不知道在雨中跪了多久,終於等到那扇門開。他衝上前去,揪住紫霍的衣服問:“她怎麼樣了,毒解了嗎?”
紫霍微微搖頭,嘆息一聲:“我爲她續命,最多能活三天。”他的話完,忽然感覺到頭上一痛,被陌離一拳打在地上。
陌離目眥欲裂,雙眼通紅,怒吼:“爲什麼給她毒藥,你不知道她性格執拗,爲了報仇什麼都可以做嗎?”
紫霍當天棒喝,頭暈暈的差點當場昏迷了過去。是他的錯,可是這件事也是月柒吩咐的。月柒是東勝的前司命,精通卜卦,他吩咐的事情絕對不會有錯,可青瑜中了毒只有死路一條啊!就在他沉思之際,眼前的人忽然握緊了拳頭,又是一拳朝着他攻來。
紫霍嚇得跌倒在地,眼睛一閉,等待被打。只是許久,這拳頭也沒落下,他聽到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
“不關他的事,你別亂傷人。”
陌離冷笑,收回拳頭,朝着幽軒怒吼:“是他給了青瑜毒藥,是他害了青瑜。”
幽軒同時收回了拳頭,卻忽然對着陌離一掌打去,“你還沒明白嗎?青瑜是因爲生你的氣所以纔給自己下了毒,你欺騙她假死,你又不救昕皇后,她是在氣你啊!”
陌離身形一滯,雙腿跪在了地面,低垂下頭,這一刻彷彿蒼老了不少,原來是他的錯,他錯不該欺騙她假死。
“你知道她過得有多艱難,爲了陌塵不得不獨自一人離開海城皇宮,不得不一個人在盛城偷偷地生下孩子。縱然有三衛守在她的身邊,縱然她懷疑着你沒死,可她仍然堅強地活下去。可是,她在見到你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心底的悲憤。陌離,你才該死!”
“她從盛城來見我,我與她會如此親暱只是因爲我的一句話,你知道我對她說什麼了嗎?‘陌離或許還沒死,能夠知道你在盛城的人只有一個人,那便是他,所以你不必擔心。’所以她纔會主動親我,她只是以自己來試探你是否會出現而來。可是你竟然也忍耐得住,即使我那麼對她,你也毫不在意。”
“她這一生誰都不怕,即使懷疑你就是絕曜她也從未逼問過你。陌離,她爲你付出的,同樣地多。我爲她不值,我要帶她走。”
陌離憤然擡頭,雙眼佈滿了血絲地攔在了屋前,堅決搖頭:“她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人,都是陌塵的孩子。”
“不好了,有人搶走了青瑜嫂嫂!”
聲音自屋中傳來,陌離、幽軒和紫霍同時大驚,立刻闖入了房中,牀上果然空空如也,一角白衣正從窗邊擦過。陌離急忙地追了上去,可是在竹林中跟丟了那人。
幽軒緊隨着陌離身後,驚訝問道:“什麼人,高澗峴已經被我一劍殺了,不會是他。”
陌離一掌打在翠竹上,木削翻飛,他怔怔地擡起眼,道:“是我的師傅,涼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