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一空,幽軒大驚,朝身前望去,只見青瑜的額上佈滿了冷汗,她目光黃慌亂透漏出淡淡的憂色,他倉皇一驚撇過頭去,搖搖頭。
如同大石猛然墜落,青瑜恍然睜大了眼,張大着嘴說不出話來,她覺得心硬生生地在抽痛,鼻尖很酸很酸,柳眉緊蹙一起再也展不開去。
幽軒朝月柒望去,月柒淡淡搖頭,上前了幾步正對青瑜跪下:“公主,逝者已逝,不要太憂傷了。”
青瑜猛地抓住了月柒雙手,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她面容扭曲,猙獰道:“她救了我兩命,怎麼可以死。她死了我如何向他交代,如何爲她還這一命。”
“公主,”月柒擡起頭來,昔日雲淡風輕之姿早已不見,換之一副沉重的神情,嘆息道:“練姑娘已經死了,如果你再傷懷下去只會讓她走得不安。現在紫凝就在百海的監獄中,你可以……”
月柒話還未完,耳邊忽然刮過一陣風。他和幽軒相視一眼,兩人立刻衝了上去。
百海的監獄,青瑜也曾經待過。只不過那個時候是東勝的戰俘營而已。她如風一般地穿越過重重人羣,在宮門外翻身上了馬,直朝海城西南角而去。
齊雲原本守在宮門處,只見公主隻身一人忽然離去,又見月柒和幽軒匆忙趕出,正要行動,被月柒的話阻止道:“將軍不必跟來,守好皇宮。”
齊雲急忙地止住了步。
青瑜一路無阻地飛奔進了百海監獄,一路的青石地板,光華平鋪。她頭也不回地進入監獄,這間地牢她無比熟悉,曾經關過她,也關過百海數千數萬的皇族之人,有侍女、有侍衛,還有各位大臣。
再次進來,竟然沒了半分的情緒波動。她緩下了步伐,在門外深吸一口氣,半晌後才走了下去。長梯深入到地下,遠處有泉水低低的落下,最遠處的一間牢房中半露着天光和滴水。滴水穿石,聲音格外分明。
遠遠地就看到了一神紫衣的女子,紫凝。紫凝追殺過她四次,最後終於落到她的手中,可代價比之於她,很大!
練玥沁死了,曾經爲她體中蠱毒奔走的女子,曾經爲她跪在練嫵腳下的女子,從此香消玉殞,再也不見了。她覺得再也不能脫離絕曜的影子,因爲練玥沁是爲她而死的。絕曜的恩,練玥沁的恩,她該如何回報?
青瑜的腳步聲很輕,但牢房中蜷縮的紫凝還是聽到那聲音,她緩緩地擡起頭來,嘴角泛出冷笑,沒有一絲溫度的笑意。沒有殺了青瑜,但至少讓青瑜重傷,她很滿足。
青瑜隔着鐵欄望着那抹紫衣,心中的怒氣和殺意反而慢慢地平復下來,紫凝終究是個小角色,她背後的人才是可怕的,既然抓到了她, 就一定要從她身上得出鳳羽的秘密。頓了頓,她笑道:“你殺了絕曜的人,就不怕他找上鳳羽的麻煩?你該慶幸落到了我的手中。”
紫凝隔着鐵欄坐下,與青瑜相對,目光沒有一絲怯意,道:“你放心,我死不了的。就憑絕曜,哼,他還沒動我的本事。”
“你真如此認爲,你我並無關係,我現在就可以把你交給他。”
“你不會!”
“你如此自信?”
“我就是這樣自信。”
青瑜冷然一笑,轉
過身去,對着門外的守衛道:“將門打開,帶她走。”
紫凝面色一驚,可心底卻是驚喜不已,她不動聲色地道:“你與絕曜身負血海深仇,爲何要將我交給他,你不爲練玥沁報仇嗎?”
“正是不想欠他的情意,所以纔將你親自送給他,讓他來處置你。鳳羽使者,好自爲之。”青瑜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心底已然打定了主意。
走到監獄外的時候,正好碰到跟來的幽軒和月柒,兩人同時望向被帶走的紫凝,震驚不已。
幽軒急忙問道:“公主,你這是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她殺了練玥沁,還多次派人殺你,怎麼能……”
青瑜打斷:“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我不想欠着絕曜的情,他不是陌離,我與他,是不同戴天的仇人。”
月柒也覺得荒謬,攔在了紫凝身前阻止士兵將紫凝送走,勸道青瑜:“公主,不管你與絕曜有何仇恨,紫凝都不能送往東勝。紫凝是鳳羽組織的人,我們還能從她口中打探到不少消息啊!”
青瑜負手轉身,語氣中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之意,怒道:“本公主已有決斷,立刻將紫凝送去東勝。”
這話一出,兩幾名將士立刻帶着紫凝離開。
月柒和幽軒相視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幽軒緩緩地道:“我原以爲公主會殺了紫凝,沒想到公主還沒被仇恨激怒。”
青瑜轉過身來,看着幽軒慘然一笑,淡淡道:“原來國師和幽大哥已經明白了我的用意,紫凝狡猾多端,明則放了她肯定被她懷疑,這樣做只是希望可以找到高澗峴的下落。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去證實了。”
幽軒微微頷首,道:“高澗峴是鳳羽組織的宗主,此人神出鬼沒,又有多名極其厲害的手下,要知道他是誰的確很難,公主此舉倒是省下不少功夫。”
“對了,”青瑜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道:“紫凝說過厲霖皚此刻回到了月城,我怕……”
幽軒眸光一變,眉梢微皺,神情詫然一變。
月柒閉目,道出一句讓兩人都覺得驚異的話:“是禍躲不過,該來的一定會來,丞相是否該回月城了。”
“這……”幽軒素知月柒的話有深意,但這句話有催他回國的意思,百海險境已過,除卻那東之郡,東南五郡,北方十城外均落入了一股不知名的手中,其餘衆城已經收復會來,但他擔心……
“丞相不必擔心公主的安危,只是玄月此刻無主,若是丞相不返回的話,我擔心玄月、易主。”
月柒的話落在青瑜和幽軒的耳中,如同一枚大石撞入了湖水泛起圈圈漣漪,石入湖水,叮咚一聲。青瑜知道幽軒擔心百海,忙道:“玄月好不容易纔安定下來,三皇子登基新政剛穩,幽大哥還是先回去吧!我身上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
幽軒眸光幽深,聽青瑜這樣說才點了點頭,轉身上了馬,抱拳告辭:“保重,青瑜,一定要安然地等着我。”
青瑜心中一暖,他喚她青瑜,沒有一點生疏,她懂他的意思,微微點頭,道:“保重。”
看着赤馬漸行漸遠,月柒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青瑜轉而望向月柒,問:“幽軒此番可有危險。”
月柒點點頭,再搖搖頭,
意思不明地道:“公主放心,幽軒一定會活着的。”
風聲漸起,颳着青瑜臉上的劍痕微微地疼痛,她胸口處被紫凝重傷,睡了整整一天,今日醒來便奔入監獄。一番疾走下來竟然有些疲憊。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遠走遠近,青瑜大驚出口:“玲瓏?”
玲瓏小跑過來,望見青瑜大喜,將手中的披風披在青瑜身上,道:“齊將軍告訴我公主醒來後到了這裡,吩咐我拿件披風過來。公主,你的傷口還疼不疼?”
青瑜搖頭,淡笑道:“不痛了,對了,你這些日子怎麼都沒跟着齊將軍。”她許久沒見到玲瓏,頗爲開心。
玲瓏緩緩道:“霏郡大火,齊將軍帶着我離開了那座山之後便囑咐我一直往東,先回去海城。所以我早早地到了海城,在這裡等待,一直到你們入城才見到齊將軍。”
青瑜點點頭:“原來如此。”
披風上身,果然暖和了許多,只是卻始終抵不住心底的寒,青瑜還記得練玥沁曾經幫過她。縱然她是絕曜的人,可是對於她來說並無惡意。她臨終的話她牢記於心,可也正是因爲如此才加深了她的痛苦。——“你從來不知道他是多麼的喜歡你……他願意拿自己的命換你的命,而我願意拿自己命換你的命。只是希望從此以後你可以放下心結,不要再恨着他。他……真的……”這不是一命與一命可以相抵的罪過,絕曜殺了她的父皇啊!
她猛地垂下了頭,目光零落得如開敗的花,花枝搖曳在寒風中颯颯地落了一地。她的目光根本沒有停留,那樣的虛無和飄渺。
“公主,”月柒微微彎下身子,低聲喚道:“公主,練玥沁爲你而死,你應當爲她報仇。”
“公主……”又一個聲音自遠處傳來,疾馬飛奔而來,月柒和玲瓏同時讓開一步,馬上人翻身下馬單腿跪下,雙手拱拳稟告:“公主,宗副將傳來消息,紫凝被押着上了囚車剛剛離開海城五里就被劫走了。宗副將現在跟劫車者到了雲中城。”
“雲中城!”
“天上人間,只此雲中。”
青瑜和月柒相視一眼,兩人紛紛點頭。青瑜跨出一步,走了三步忽然回頭望向月柒,柳眉微蹙,拱手一禮,鄭重地道:“海城就有勞國師與齊將軍了。”
月柒微微頷首,眸光忽的一變,他擡頭,道:“望公主可以寫一封信給白摯城主,玄月國中幽丞相手無兵力,所以……”
談起白摯,青瑜恍然明瞭,微微點頭,道了一聲:“好,我馬上回宮準備信件,就有勞國師將此信派人親手交到白摯城主的手中。我不再與國師告別,告辭。”
玲瓏不知青瑜要去哪,但從她的神情舉止中猜出了幾分,擔憂地囑咐道:“公主萬事一定要小心啊。”
青瑜早已跨上了馬背,繮繩一扔,馬兒嘶鳴一聲揚長而去。坐騎上的她微微回首看了一眼玲瓏,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國師,公主是否會有危險?”玲瓏頗爲擔心,玄月時青瑜救她一命,她早已將青瑜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昨日之事尤有心悸,今天公主又單槍匹馬地離開,真的讓她很不放心。
月柒淡淡一笑,似乎明白玲瓏的心思,搖了搖頭,隨即離開了原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