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郡的大門緊緊關閉已有半月之久,郡中缺水斷糧,如果再不大開城門,城中百姓和百海的復國將士只有死路一條。暮色晚晚地落下,天色還是若隱若現之間,半圓的月兒已經爬上了樹梢,今日天空異常清朗,白雲漂浮,遊弋在湛藍的天空上。城內城外均是戒備森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然而那安靜之中早已潛藏了風起雲涌的變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個時機,一個最好的時機將敵人殺死,將戰功赫赫地拿下。
這是一場賭博,也是一次戰鬥,悄無聲息,人人自危。
天光忽然從蒼穹的盡頭消失,留下的只是一片漆黑藍天,冰藍冰藍的顏色,襯着浮動的白雲和皎白的半月,顯得異常好看。
霏郡西南之角,城門忽然大開,有一隊兩千左右的人馬躍出城門。轟隆整齊的馬蹄聲瞬然響起,虛空中因爲這一虛步而顯得熱鬧起來,但那踏踏的馬蹄聲也喚醒了遠處沉睡的戰營。
從霏郡出來的兵馬和敵軍相比,簡直如螞蟻一般。然而那當先的一人一身黑色鎧甲,未有帶着頭盔的臉顯得有幾分地專注而蒼涼,只有她,才能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纔將與陌離的話相配合好,否則敵人不會上當。
青瑜公主左手執着繮繩,右手一杆長戟,顯然失去了自己的寶貴武器。她帶兵迅速地趕到了敵人陣營之前,下令放箭。箭上是沾染上了火油的,一經點燃發出便將敵軍的整個營帳點燃了起來。士兵們整齊一致的開弓射箭,三次!每人只放三箭,三箭之後步調一致地撤退,毫無拖泥帶水的架勢。
如此聲勢浩大,霏郡外駐紮的將士們立刻醒來,整兵集營,不到一刻便完全地擺好了陣型,並齊齊得地行軍往前。誰能料到這個時候百海復國 軍會來偷襲,誰能料到這位嬌生慣養的公主竟然也會帶兵作戰。
霏郡外的海勝聯軍迅速地集結,並將真相拉成一條長長的線,平鋪地朝着敵人而去。西南方向爲秦溟大軍,整整十萬,而霏郡的西北方向的一座小門爲嶽峰大軍,同樣地十萬。兵法有云:十而爲圍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原本是該早早地發起攻擊的海勝聯軍是想將霏郡給圍困死,此刻終於經不住敵人的挑釁開始反攻了。浩浩蕩蕩地二十萬大軍即刻拉開了陣勢,如羽扇一般的鋪列開去,將霏郡的每個角落都給圍死,一隻蒼蠅休想飛進,一隻蒼蠅休想飛出。同一時刻,秦溟派出了兩萬鐵騎兵馬迅速地追着偷襲的復國 軍兵馬而去,妄圖在青瑜公主還沒進入霏郡之前將她給擒拿住。
青瑜下令三箭之後頭也不回地撤離,襲擊之前她早已下過了命令:三箭,無論射向了哪裡,只要三箭,然後馬上撤回,戀戰者以軍法處置!
如此三箭,偷襲的兵馬迅速地返回,在要進入城門的剎那被敵人完全地圍堵起來。這時,青瑜倒也不再焦急,
城門大開,她只望門而不入。坐下馬兒前腳踢空,發出一連串的嘶鳴。四面滔天的馬蹄聲響徹蒼穹,將地面也震了三震,在隔着城門十里處的距離忽然停下。
秦溟追隨青瑜而來,目光緊追着那抹纖細的身影不放,可到了城門處了,青瑜望門而不入倒真的是讓他驚了又驚,這位曾經被他狠狠嘲諷的青瑜公主難道也學過兵法?他的記憶中,只有青瑜公主時常偷偷出宮和玩弄下人的畫面,其餘的,也只有她倔聱而清冽的眸子。兵法又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秦溟此刻才覺得自己對這位公主或許瞭解得太少了。
青瑜一馬立在陣前,望向敵軍最前的黑衣鎧甲的目光透着仇恨的光芒。那是一種天地都寂滅的狠辣光芒,幾乎能將人刺死的寒凍之光,清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她策馬驅向前幾步,勒住馬匹凝望,怒視着那個幾次要將她置於死地的百海叛徒。
秦溟知道青瑜之怒,心底一沉,卻絲毫不懼。若是怕,他不會將情報透露給絕曜,若是怕,他不會將軍情截住隱瞞不報給青懾和青瑜。這一步,早已註定,拿不到百海皇戒他誓不罷休。青瑜,今日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凌冽的空氣涌動着,全軍的安靜,百海的叛國 軍遙遙的望着昔日的主子,目光悲切淒涼,他們不願反國,卻也不願做亡國奴,死亡,並可不怕,可怕的是那種渴望死而求不得的日子。如今東野郡內還不知道關着所以不願叛國的百海戰士,他們飢餓纏身,終日被鞭打用刑,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們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可在見到青瑜公主的那刻,心中有種東西蔓延爬升,脊背上似乎被什麼吊住,冰寒刺骨地疼痛。
“公主,”風聲中,秦溟終於緩緩地開口,他嘴角帶着笑意,手中的長槍銀光奪目。“我要的東西到底在哪?”
青瑜一頓,手中繮繩握緊,神色蒼涼,一頭青絲被風吹亂,將額頭遮住,卻留出那雙若隱若現的眸光閃出殺意和恨意,她冷笑道:“皇戒不在我手中,你枉費心機想要得到那東西那就該早點動手,現在在哪兒?雪夕死了,你沒找到?絕曜手中,亦或者思燁手中?”
秦溟眸光一變,這話青瑜說得彷彿一點不假,他曾經在侍女雪夕的屍體上仔細查看過,的確沒有皇戒,皇戒不翼而飛,他爲找皇戒白費心機,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不,不,這絕不允許?
“我軍十萬,東勝鐵騎十萬,足以將整個霏郡踏平,青瑜公主,我勸你還是乖乖地將東西交出來。”秦溟定了定神,望着那抹纖細筆直的身影道。
青瑜搖搖頭,父皇曾經說過這皇戒擁有非常大的權力,曾經專由母后保管,母后死後便重新交了父皇。皇戒的來歷已經不清,它何時存在更是無人知道,只是有一點她異常清楚明白,皇戒在暗中的統領着一隊人馬,這隊人馬力量非
常之強。也難怪秦溟會想盡辦法找到這隻皇戒,如此說,他對皇戒之事應該有所瞭解。
頓了頓,青瑜笑道:“生死由命,但只要我青瑜還存在於世,絕不讓你踏入霏郡半步。”
話閉,城牆頭上忽然亮出了一排又一排整齊的士兵,弓箭齊刷刷地出現,聲音觸動人心。
秦溟神色一變,厲聲道:“復國 軍五萬,百姓無數,與你陪葬,合算!”
此刻,雪夕已經轉過了身子,她身後兩翼的士兵駕馬進入了霏郡,她隨後跟上,在門即將合上的那刻一馬埋入了城內。城門緊閉,誘敵成功。
霏郡西南門,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的弓箭如流星一般地飛下,破空的聲音嗚嗚作響,每一支箭上都被塗抹上了火油,一經點燃,呼啦啦地刺向敵人引燃一片。一波未平又一波而起,箭矢只是將敵人的陣列打亂,隨之而來的是滾燙的火油從城頭上傾倒而下。火油貼牆而倒,一支火箭一出,立刻迅猛地竄起,將那些開始設梯爬牆和抱着滾木撞擊城門的敵人燒死在大火之中,肉體焚燒,茲茲聲響。
遠處一看,頗爲慘烈!
遠方的陌離雙手負立,目光幽深得如千年不流動的積水,他身軀直立,駐足凝望,喃喃地道:“愚蠢!”
這的確是極其愚蠢的做法,敵人引兵上前只爲激怒秦溟,秦溟倒也跟着去了,可是不該中了計還不知曉。那些火油和火箭是早已準備好了的,等着“請君入甕”。若是自己用兵,必當圍城,等到敵人鬆懈之時再來攻城。但秦溟性子急躁,難成大事,待士兵如棄土,絲毫也不珍惜。
陌離跟隨着嶽峰一起,遠遠地聞到了火油燃燒的味道,那其中還包括了肉體焚香的血味,風一吹,幾乎飄向了整個霏郡。他慶幸東勝的士兵由嶽峰親自帶領,未與秦溟一起,否則死的就是自己人了。
嶽峰似乎也頗爲得意,捋了捋清渣的鬍鬚,笑道:“還好有你的情報,否則的話我也會追上去的。當年與絕曜將軍一同行軍作戰,將軍就時常處罰我性子急躁,不知道被罰了多少次,偶爾想起來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現在想來將軍竟然幫了我的大忙。”
陌離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話聽起頗有深意啊!一把流塵,一番試探之後,他將雪夕叮囑的字字句句完全傳遞給了嶽峰,嶽峰雖然驚疑,卻還是信了。嶽峰與秦溟商量之後,決定親自帶兵堵住霏郡西北角的小門,因爲那裡,的確也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而青瑜公主極有可能從這裡逃脫。
霏郡西南門外火光通天,原本黑下去的天幕忽然被火光拉得明亮,箭矢飛如雨下,火油滾燙的澆蓋敵人身軀,城門外油膩的地方一步不能行走。城牆上,除卻火油,滾石和大木忽然出現,緩緩地滾動起來,將一波又一波的敵人掩埋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