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溫若芙急忙趕過去時,兩名侍衛正擡着天盛巫師的屍體出客房,一旁的丘離見到她過去遂連忙迎了上去。
“少主子,天盛巫師他,他已經去了!”
“怎麼會這樣,昨晚不是都還好好的嗎,這一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溫若芙說着攔下了擡着天盛巫師屍體的侍衛,想要親自察看一番。
丘離急忙攔住了溫若芙的動作,只將另一隻手上拿着的紙張遞到溫若芙眼前,“少主子,這是天盛巫師留下的,您先看看吧!”
溫若芙伸手接過,然後極其認真的看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天盛巫師他,他竟然明知自己會折壽爲什麼還要答應幫我的忙呢,他怎麼會如此,這到底是爲什麼?”
無力的垂下手,手中天盛巫師的絕筆信亦飄落在地。
一直站在溫若芙身後的白千若蹲下身去將地上的紙撿了起來,大概看過之後便將那封絕筆信收好,全程一直默不作聲,眸中閃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緒。
衆人皆是不知,那天盛巫師當初之所以會替文恪施展移魂之術,其實全是被酈國的三皇子文寅所脅迫的。
在三十年前的瀾川大陸,有一個家族因爲替人施展過一次移魂之術而被外人所知,有不懷好意者散佈謠言稱移魂之術可以隨意施展,人人都有可能會被盯上從而成爲那些將死或是已死之人得以重生的犧牲品。此謠言一出,整個大陸人心惶惶,皆以爲此術有違天道人常,紛紛叫囂着要剷除妖邪還天下安寧。
於是,就在天盛巫師剛及弱冠之年的第二天,全族被滅,只有因有事外出的他才得以僥倖逃脫了滅族之禍。
世人聽信謠言,從而引發惶亂,滅了他全族上下兩百餘人。世人不知,其實施展移魂之術的條件極其嚴苛,除了被移魂者與新的身體都必須是至陰或至陽之體外,其施展移魂之術之人每施展移魂之術一次便會折壽二十年。
上一次替文恪施展移魂之術之後,不過知命之年的天盛巫師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而這一次,替白千若施展完了移魂之術之後的他便直接駕鶴西去了。
天盛巫師亦認爲移魂之術在救人的同時亦是在害人,所以至被滅族之後他便居於世外,不問塵事。
但是神通廣大的文寅愣是將他從茫茫人海之中找了出來,並聲稱被移魂者要借用的身體屬於意外死亡,非他們故意而爲之,還說如果天盛巫師不答應幫其移魂便立馬殺了他。
人性皆是如此,想着折壽二十年總歸要比立即沒命強的多,於是,無奈之下的天盛巫師便答應了幫文恪施展移魂之術。
直到隱居深山的天盛巫師再一次被人找到,並被人帶到了溫若芙面前。當他得知白千若便是那個他上一次施展移魂之術使人魂魄借體重生的無辜受害者,他便心懷愧疚,覺得自己纔是罪魁禍首,於是爲了消除一身罪孽,天盛巫師便答應了溫若芙的請求。
天盛巫師一死,世上再無移魂之術。借體重生,這到底是得以新生還是加重了自身罪孽?
至於方纔丘離之所以會攔着溫若芙去查看天盛巫師的屍體,不過是天盛巫師一夜之間老死,其容貌形態變化甚大,她擔心自家少主子見了之後會更爲愧疚,所以她便及時的出手阻止了。
幻影回來之時溫若芙還沉浸在天盛巫師因她而死的無限愧疚之中,但見幻影身後的侍衛擡着什麼,想要起身去看是卻被一旁的白千若一把拉住。
“幻影,你這是?”
看着幻影微紅的眼眶,直覺便告訴她情況不妙。擔心事實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樣,她便不敢再上前了,竟是任由白千若拽住。
“芙兒,義父他回來了!”幻影略帶哽咽的聲音徑直將溫若芙打入了無盡深淵。
師父沒了麼?不,幻影身後那被擡着的定不會是她師父的!
突然間,溫若芙如同瘋了一般的掙開了白千若的手撲向幻影身後,兩名侍衛正用木板擡着閆傲天的屍身,衆人皆是沒有想到溫若芙會猛地衝出去掀了屍體上搭着的白布。
映入衆人眼簾的閆傲天的屍體是全身發黑,僵硬得連他肩側入肉的箭羽都拔不出來。
聞訊後至的呂梓君上前來檢查了一番閆傲天的屍體,得出的結論是:閆傲天中的毒與蘇格中的乃是同一種毒,只不過蘇格及時被人救起並請了他去,所以他現下無事。
至於閆傲天,他在中毒之後便一路向着嚴莊逃了回來,只不過在接近嚴莊之時突然毒發,四顧無人之下又擔心追兵將至,所以才強撐着在昏迷之前躲進了灌木叢中。
他這一藏,便是半月之後才被人找到。溫若芙想,若不是因爲白千若,或許他的師父直到爛成一把骨頭了都還很難被人發覺其影蹤。
溫若芙趴在閆傲天早已僵硬的身體上失聲痛哭,嘴裡只不停的喚着“師父”。在險些背過氣去時,淚眼朦朧之間突然看到了站在一羣死士中的白千逸。
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溫若芙突如離弦之箭,徑直奔着人羣之中的白千逸去了。
“白千逸你個叛徒,我好心將你救了回來,可是你爲何要將我莊裡的所有情況都報告給文恪,若不是因爲你出賣了我,我們嚴莊哪裡會遭遇這接二連三的禍事?你說,你說你爲什麼要出賣我?”
“爲什麼?爲什麼?嗚嗚嗚嗚……”溫若芙突然衝近白千逸對其拳打腳踢,全無任何招式,只爲發泄着心中的悲憤。
至於白千逸,彷彿知錯般的不閃也不避,就那麼任由溫若芙衝着自己發泄,而看着眼前女子如此悲痛的樣子,他竟是覺得自己的心一陣緊接着一陣的揪疼。
溫若芙悲痛無助的模樣深深的映入他的腦海之中,讓他覺得這一幕彷彿似曾相識,而後努力的去回想,可是他越是努力回想着,腦海之中一陣接一陣的疼痛便更爲劇烈。
有大顆大顆的冷汗至白千逸額頭滴落,旁人皆以爲他是被溫若芙打痛了,其實他只是陷在了自己混亂的記憶中無法自拔,只能硬生生的扛着頭部傳來的一陣陣劇痛,而伴隨着劇痛涌出來的還有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
一直記憶空白的白千逸已然受夠了那些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的日子,遂無論當下頭部傳來的陣痛有多麼的劇烈,他都使勁的咬着牙硬撐着,零碎的記憶片段不斷涌出,而頭部亦疼痛欲裂,直到,意識逐漸模糊……
“千逸!”伴隨着白千逸倒下聲音響起的還有溫若芙的驚叫聲。
昏迷的白千逸被七手八腳的擡走,而閆傲天與天盛巫師的屍體也一前一後被擡開了。
溫若芙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要不然怎麼會一早起牀迎接自己的就是如此噩耗。
溫若芙不再吵鬧,如同被摔壞了的瓷娃娃一般的,毫無生氣的坐在地上。
轉眼間,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一滴接一滴的拍打在溫若芙身上。衆人已散去,而留下來的幻影與白千若幾乎是同時上前,皆是伸出手呈傘狀的遮擋在了溫若芙的頭頂之上。
這場冬雨來得詭異,竟是傾盆而至。
朦朧雨霧中,一襲魅惑紅衫的白千若,一身淡雅青衣的幻影,還有那身着白衣毫無生氣的溫若芙。
你不好的時候,我疼,疼得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疼得不能自制,思緒混亂。
而在這一刻,所有的語言都過於蒼白。
愛你,便護你安好。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