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神博覽羣書,但無論是從書中或是社會現實他都從來未曾見識過這般火炮的威力,他只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要是這種火炮待以時日在戰場上被敵我雙方所應用不知道回事怎樣的一種情形,肯定會鬼神愁而天地驚,人煙絕而荒草生,那是真的會是殺人如耕田,伐戰如插秧,雙方一旦交鋒,動則血水飄櫓,屍積如山。
陸神看着眼前一條條直衝上來的鱷魚在炮聲如雷中粉身碎骨,血水乍迸,腥氣瀰漫,屍橫遍野,腦子裡彷彿想像到一個個戰士的生命消失在空氣之中,血水沾滿了秋草,戰馬向天啼叫着倒地而亡,人銜馬繩,鞍革裹屍,天上的大鷹飛到戰火燃燒,烽煙四起的草原上拖着人的腸子,秋天裡的草原白骨露於野,又看到眼前的景象,心情一陣子悲傷,便吟道:壯士戰馬同日死,天鷹眈眈銜人腸。秋來露原白骨皓,古來征戰幾人還。
旁邊的幾個年輕小夥子都沒有聽到他的詩句,更別說是明白了他的內心所想,大夥都沉浸在殺死鱷魚,暢快解恨的狂歡氣氛之中,只有韓通看的出陸神面帶憂傷,深情凝思的表情,但卻沒有理解他爲什麼會這個樣子,只見他拍了拍陸神的手臂喊話道:“嘿,小夥子你在想什麼啊,是不是見到我們衆人在殺鱷魚還覺得不過癮呢,那好我們現在就把戰車推倒溪岸的堤壩上去,我們一定要將溪中傷人害命,禍害一方的鱷魚通通炸死。”
陸神本想說話,但很快便消失在人羣的吶喊聲之中,車子被衆人推着走,,沿途滿是鱷魚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跡象和草木皆折,彈坑窪窪的場面,張開河和陸神聽到車軸駛過的地方傳來了一陣陣“霹靂巴拉”的聲音,滿是鱷魚燒焦的鱗甲和骨骸。
看到衆人羣情激憤,拍手稱快的神情,陸神現在想說什麼都會被人覺得是不合時宜,乾脆湊到韓通的耳旁輕聲說道:“大哥,你可不可以把把溪中的鱷魚趕盡殺絕,我想到了一個法子,既能永絕後患,又能給鱷魚們一條生路。”
在人羣的喊聲中,韓通聽得不甚清楚,只聽到後半部分,他便一下子急了起來:“你說什麼叫我不要殺絕溪中的鱷魚,我現在就告訴你,這樣子的話你不可以再說啦,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知不知道幾年前我的一位兄弟背柴回家,走在明鏡溪中的堤壩上,結果被鱷魚一口吞下,到死啦還不能幫他收屍,只能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冢,天哪,這是一個孝子的下場嗎,爲此他的老母親還哭瞎了一對眼睛啊,我不殺盡溪中的鱷魚我是絕不會罷休的。”
陸神被衆人的則責備聲中跟隨着車子來到了岸邊,張開河正想跑過來安慰他不要多管閒事,被韓通的聲音掩蓋了過去,他對這着衆人說開炮,馬上轟隆隆的炮聲斷而又續,不絕於耳,只見有的鱷魚剛從水中探出頭來,便被火炮擊中了頭殼,上顎夾帶着鮮血彈到明鏡溪的對面,而有的正想潛進水面,但被在炮聲中擊中,馬上便身首異處,連那一丈來長的大尾巴也被炸飛到樹梢上。有的慌亂之中躍出了水面很開被炮彈一打即中,身披尖甲,革皮柔韌的肚子便被炸出來一個洞子,發散的鮮血都噴到站在岸上的人們的臉龐上,腥氣頓時入喉。
溪面上浮上來的鱷魚橫七豎八,景象難以目睹,韓通在往水裡面投擲了十幾枚炸彈,卻沒能見到浮出水面的鱷魚啦,鱷魚見抵擋不住炮火的攻擊都紛紛潛到十米深的溪流裡。
孟福向大夥宣告已經用完了炸彈之時,大家見日色已暮,便合力推着大車,而就在此時卻不見阿貴的身影,原來他正站在堤壩上看着溪面上漂着鱷魚的屍體嘆息道:“哎呀,算你們這些畜運氣不好,偏偏受到火炮的攻擊,不然把你們的肉拿來吃,也是人間一味啊。”
正說着,一條水中大鱷便將尾巴一搖,在溪中捲起了一陣大浪,陰風怒號,波急鳥回,鱷魚躍上岸來。當時的阿貴臉如染霜秋草,受凍秧苗,眼看着躲避不了,他正想撿起地上的刀叉時,鱷魚風一陣,火一陣的撲了上去,隨即,深深的谷地上傳來一聲慘叫。
大夥趕了過去時,阿貴已倒在地上,魄動神傷,呼吸渺茫,動彈不得了,身上遍佈傷痕,腿部血肉模糊,眼裡靈神已走,人羣中喊聲陣陣,哭着喊着“貴哥,貴哥,你怎麼啦,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人們擔心炮車上已用完了炸彈,要是鱷魚在上岸反擊,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鱷魚的兇狠殘暴,於是便幾個年輕人便把奄奄一息的阿貴揹回到村子之中,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挽回他的性命。
陸神和張開河心情莫不沉重,都爲了受傷的阿貴而揪緊了心,看着尚且昏迷的劉文旭,又不好拒絕村民的盛情相邀,他倆也只好借宿在一位村民的家中。
曙光正開,飛燕舞陽,路草露垂,花綻晨芳,清晨剛剛睡醒的陸神便被一陣陣爭吵聲吵醒了,此時的劉文旭早已經站在門外,他正對着陸神問道:“奇怪我們怎麼會住在這裡,而不是客棧呢。”
陸神只好揀起昨天經歷的重點部分跟他一一說清楚,此時劉文旭才恍然大悟,等幾人吃完早餐時候,劉文旭還是坐在棋子上苦苦思索着,張開河問了他怎麼回事。
劉文旭便告訴他:“村頭有兩位老人擡着他兒子阿貴的屍體哭哭啼啼的說要到村上鐵匠鋪去討個說法,我深思了很久,你們說這個死去的年輕人會不會便是你們捕殺鱷魚中所害的年輕人啊。”
陸神和張開河也覺得事情蹊蹺,很快三人就趕了過去,村上的鐵匠鋪早已經站滿了人,陸神和兩位好友在人羣擁擠中才探出了腦袋,只見鐵鋪的橫樑上掛着弓,弩,刀,劍,門外卻擺放着盾,矛,斧,叉,鈀,大戟。屋子裡面的桌臺上依靠着鐵犁,銅鈀,鋤頭,鎬和鐮刀。
而桌子上的年輕人韓通卻託着下巴,反轉着頭,拂着寬袍,心情糟糕地飲着茶水。
屋外的兩位白髮蒼蒼穿着灰布衣的老人家忽然放聲大哭了起來,站在自己死去兒子的擔架上,目光無奈,臉帶悲慼的嘆聲說道:“你倒是出來啊,給我們一個說法啊,爲什麼我的兒子回到家裡來,你還叫他跟你出去說什麼推着炮車去死炸河裡的鱷魚啊,我的兒就這樣被鱷魚咬死啦。”
老人家的這一些話馬上讓陸神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他走到屋子的邊角處,蹲下身去解開了改在屍體上的白布,一看還真是他們一起去打殺鱷魚的阿貴,屍體血跡遍佈,臉色蒼白,肌體僵硬,頸生傷痕,陸神看着這位朋友一下子悲從心間生,流下淚水來,他佩服他是爲好漢,敢作敢爲,有勇有謀,是位好男兒。陸神講心中的詩句唸了出來:
千金穎合寶刀成,鼎鼎神氣屠惡龍。男兒敢爲正義死,天地本色不爲名張開河見到陸神悲慼的樣子,也過來拉住他的手臂說道:“啊,真是沒想到啊,這位大哥就在這樣一夜之間竟成陰陽兩隔,實在是讓人悲傷啊,陸弟死者已去,生者絕哀,我們還是去鐵鋪看看韓通哥啊。”
兩人去到屋鐵匠鋪裡面,只見韓通面容憔悴,愁眉不展,陸神和張開河在他身旁站立良久,他才嘆着氣:“阿貴是昨晚才死的,哎,我當時纔到寶鏡鎮上請來郎中,剛要進屋的時候,便看見他的父母親趴在他的身體上嚎啕大哭,我嚇得都不敢上前去,哎,我後悔啊,後悔當初沒有聽從孟福的話不該帶上阿貴去捕殺鱷魚的。”
張開河說道:“這些都不是你的錯,這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太過自責啦。”
陸神剛要開口說話,“嘭”的一聲,韓通拍案而起,喊道:“可恨的是炸藥要半年之後才能再造出來,不然我一定要把明鏡溪中的鱷魚全部趕盡殺絕,不留一絲後患,替我死去的兩位好兄弟報仇。”
三人各自嘆息,屋外的十幾個村民怒氣騰騰趕到這邊來,人羣中給這夥人讓開了一條道路,十幾個村民便在鐵匠鋪的門外嚷嚷起來啦,一位年紀稍大,臉有雀斑的村婦便喊道:“太可氣啦,韓通你倒是出來給俺講明白了,早教你們不要去引惹溪中的鱷魚,這下好啦,你白天去炸死那些鱷魚,晚上這些鱷魚便竄上俺家的豬圈裡來,把俺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大肥豬都給拖走啦。”
村婦的話一開了頭,接下來的是十幾位村民也大發起牢騷,有的說十幾年親如家人的大黃狗讓鱷魚給吃了,有的老人說兒子的大腿被鱷魚咬傷啦,好在用火把燙傷了鱷魚的尾巴才倖免於難。有的說田間出現了鱷魚的幼仔,白天都不敢下地幹活插秧啦,有的村夫又說攔截大池塘的沙包被鱷魚滾開了一個大洞,五尺大的鯉魚,四尺大的鮎魚都跑了出來讓鱷魚吃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