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時間轉眼即過,這一日,皇上從遵化歸來,母女一大早起來先去拜別了太后,隨即又去養心殿向皇上辭行,也是想借此機會當面叩謝皇上昔日的恩情。
內監通傳進去後,母女倆便在養心殿外等候皇上的召見,少時,見裴公公從裡頭出來,對她們說道:“哎呦!真是不巧,皇上此時正裡頭跟七王爺談事兒呢,看情形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騰不出空兒來了。”
得知無緣面聖,梅兒母女都有些失望,聽說七王爺正在裡頭,梅兒心念微動。
裴公公又道:“不過皇上說了,你們來此的目的他已知道了,還說叫梅兒在宮裡耽擱了數日,此時定是早已歸心似箭了,不如就別等着了,先快回去與家人團聚再說吧,以後閒暇時,可常來宮裡看望太后,想要面見聖駕,有的是機會呢!”
梅兒母女聽罷相視一笑,烏氏卻是無限感激地說道:“皇上如此體恤我母女的心意,真叫老身不知說什麼纔好了。”說着拉起梅兒的手齊齊朝養心殿內跪下,叩了三個頭後,和梅兒倆高聲說道:“多謝萬歲爺的厚愛,老身攜愛女梅兒在此給您磕頭謝恩了!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裴公公見她們母女行完大禮,忙叫快些起來,早點回去吧。
梅兒挽着母親退出養心殿,行出去十來步後,見左右無人,這才惋惜地說道:“真的可惜,原還想趁此機會,向皇上求情給哥哥安排個差事呢,看來也只好等下次了。”
烏夫人道:“凡事哪有盡善盡美的,如今咱們一家人團聚最好不過。”梅兒笑着點頭稱是。
那日,梅兒被承玉親自送至清心殿後,兩人便再沒見過,對此,梅兒心裡總是牽絆着,夜深人靜時尤爲鮮明,要知道像承玉這樣玉樹臨風、瀟灑閒雅的男子,可是極難一遇的,更何況他還是一位念舊的人,梅兒正值花季,又怎能不爲之動心呢?!此時,梅兒與母親邊聊邊向外走着,心裡想着的卻是:自己在意的人明明近在不遠處,竟不能相見說上一兩句話,真是一件憾事。想自己今日一離宮,若想再見,怕是千難萬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這樣想着,竟莫名地心酸起來。
放下梅兒母女倆漫步出宮不提,單說七承玉星夜南下微服私訪,時至今日已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日了,其間歷盡險阻坎坷一概不提,單說在他的悉心探訪下,總算不虛此行,終於在雲貴羣山之中,找到了梅兒提到的那座優曇庵,由此可知,梅兒所言句句屬實絕非杜撰,爲此承玉真是大大舒了口氣。
得到好消息後,承玉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京來,不顧路途勞頓,甚至連自己的王府還沒回一下,便徑直到宮中覆命來了。皇上在宮中盼了許久,見七弟風塵僕僕地來到自己面前,也是興奮不已,忙叫他快說說此次南尋的結果。
承玉打小喜文厭武,別看身上功夫不濟,卻極有口才文采
,因此才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將此次江南之行從頭待尾概述了一遍,尤其是關於梅兒的事情,說的是尤爲詳盡。
皇上邊聽邊不住地點頭,時而笑逐顏開,時而眉頭緊鎖,待他全部講完,自己心中的疑慮多半已經消除了,可仍有一點小小的擔心,於是說道:“看來梅兒之前所言絲毫不差,可她的師父九難畢竟與我朝有着極深的怨恨,這幾年來,梅兒與她朝夕相處、師徒情誼自是非比尋常,梅兒心思是否會受了她的潛移默化,也真難說啊!”
承玉一心想將梅兒留在宮中,這樣接觸的機會就多了,聽了皇上的疑慮,適時補充道:“據臣弟所打探來的情形看,這九難師太平日行事極爲低調,多年來在優曇庵內深居淺出、苦苦修行,直至圓寂也從未與瓊花會舊部有過任何往來,庵中許多小輩的女尼甚至都還不知道她便是前朝的坤興公主,由此可見她是真心想做一位六根清淨、四大皆空的女菩薩的。照此說來,這樣一個看破紅塵之人,又怎麼會教唆自己的徒弟來報仇呢?”
皇上聽了七弟承玉的話後,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其實也正和之前小尼逸芙的回話能一一對應得上,自此心中對梅兒疑慮基本打消,接下來便要用紫青寶劍來驗證她是不是國師所言的那個人了。
見皇上朗笑着起身過去,將七弟從椅子上拉起來,親切地拍拍他的肩頭,安撫道:“七弟長途跋涉,這些日子以來,真是辛苦你了,快回府好好歇着吧!朕就不多留你了。”皇上邊說着將他朝殿外去送。
承玉見皇上如此喜悅,忍不住笑問道:“看皇兄龍顏大悅,想必是足可以留下梅兒在御前伺候了?”
皇上淡笑着含混道:“現在說這話爲時尚早,還有至關緊要的一關沒有考量過她,不過想來應是沒什麼問題的。”
承玉並不知道關於國師遺言和紫青寶劍一事,聽皇上這麼說心裡很是沒底,面上多少流露出幾分憂慮的神色,皇上見了心念微微一動,心道:看來我這七弟也很在意梅兒呀!
宸妃娘娘封怡,千嬌百媚,尤其是那一雙勾魂攝魄的如絲媚眼,每每嬌嗔起來,真叫皇上是骨酥肉麻的。封怡十六歲嫁入賢親王府中,至今已有幾年了,若論資排輩起來,她前頭還有皇后、賢妃和德妃三個,可由於她哥哥封耀天接任了撫遠大將軍印後,在朝中的地位日漸凸顯,連帶着她在後宮也就跟着水漲船高起來,最關鍵的是,皇上在繼承帝位的關鍵時刻,得到了風溼一族的鼎力相助,因此皇上對她極是寵愛!
封怡天生一副刁蠻的性子,從前在王府時,因其位份略低,還知道收斂幾分,可自打入宮做起了宸妃,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甚至大有和後宮之主皇后娘娘平分秋色的架勢。德妃早就領教過她的蠻橫囂張不可理喻,知道縱使與她撕破臉鬧到皇上那去也討不得好去,也就習慣了忍氣吞聲的讓着她了
,賢妃更是被她陷害關進了冷宮。
如此之下,後宮的嬪妃及宮人們都當她是凶神惡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平時有什麼芝麻大點的過失,但凡犯到了她的手裡,輕則掌嘴、挨板子、罰跪,重則還要被髮落到慎刑司去,甚至被折磨至死也不足爲奇。
每每宸妃在後宮耍性子立威時,東宮太后因年事已高身體抱恙無力去管,烏太后和皇后不屑與她計較,恐處理不當,反失了尊貴,皇上又總是偏袒着她,因此,寵冠六宮的威名便非她莫屬了。
從遵華護送先帝的梓官回來,宸妃便憋着一肚子的氣惱,是因這幾天皇上總推說有要事在身,駁了她幾次求伴聖駕的面子,若說真是國事繁忙也就罷了,卻偏偏聽下人說皇上每晚總與皇后娘娘在一起,這在往日是極是少見的,如此怎能不令她氣急敗壞、寢食不安的。
清早,景仁宮按例舉行晨昏定省時,因文常在害喜被太醫診查出懷了龍種後,皇后大喜,當場提議將她的位份提前晉升爲貴人,羣妃聽了都是隨聲附和,唯有宸妃堅決表示反對,說這不大和以往的規矩,定要產子後纔可稟明皇上再行晉升,爲此她與羣妃大吵了一頓,後雖如願將此事阻隔下來,可心情還是糟糕至極。
在皇上移駕入宮那陣子,宸妃正懷着身孕,這本是一件大喜事,然卻在臨產前,莫名其妙地滑胎了,爲此她悲痛欲絕,氣急敗壞之下,非誣陷是賢妃毒害死了自己腹中的胎兒,皇上念她失子心痛,也不問青紅皁白,便將賢妃關進冷宮去了,非但如此,就連賢妃的養子啓隆也受到株連,被皇上打發到郊外行宮去了。
宸妃雖然失子,卻藉此立威邀寵,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這才總算是消了氣,可此事才過了三個多月,又見旁人懷了孕,她怎能不眼紅,因此特意和衆人置氣,非要胡攪蠻纏一番不行,可憐那文常在,懷了龍胎還要當衆受辱,氣得她動了胎氣,一場喜事就此不歡而散。
此時,宸妃正在宮女、內監們的儀仗簇擁下,悶悶不樂地乘轎往回走着,眼見便要到翊坤宮了,正巧迎面長街上相攜走來一老一少,正是梅兒母女。
瞧她們的打扮並不像是宮裡的人,年長的穿着還算富貴體面,年少的卻是一身緇衣素袍,容貌生得極美,是封怡平生未見的。當年瑞香山莊時,梅兒母女與封怡曾有過交集,可因當時宴席場面紛亂,兩人都未在意,如今又過了四年,身份地位、模樣打扮早已大相徑庭,一時都沒認出對方。
宸妃的軟轎與梅兒母女擦身而過時,若換了旁的宮人,見了是她定要立刻面向牆根迴避着站好,亦或是額首低眉一躬到地,直至她行過去,方可起身。
可梅兒母女常年身處宮外,並沒修習過宮中的繁複禮儀,見有嬪妃的軟轎儀仗來了,只道恭恭敬敬地閃在一旁讓路即可,殊不知正是這無心之失,卻給她帶來了殺身大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