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共乘一騎,邊有無一搭地說話,邊往徐徐向前趕路,不知不覺已到了戌時,清涼的微風迎面吹過臉龐,夜空月朗星稀,馬蹄聲伴着蟲鳴啾啾,此情此景到也愜意。
又行了一程,雪靨覺得有些飢餓睏倦,遂問承玉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達?
承玉道:“從京城走西門到明春園的話,大概有從北門到香冢山三四個那麼遠。若乘快馬用不了兩個時辰,但是咱們出城後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又是二人共乘跑不快的,眼下已走了大半的路程,估計再有三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怎麼?心急了?”
若不是和碧薇事先在野外生活了半個月,大小姐出身的雪靨必定早就受不了了,於是道:“哦!沒有,只是隨便問問。”
爲了不叫雪靨瞌睡,承玉故意逗她說話道:“按說,你家也算是沾了皇親的,可通過交談,我發現你對宮裡的事情好像知道的並不多,那麼這是因爲你壓根兒就不感興趣呢?還是別的原因?”
雪靨打了個哈氣,道:“雪靨平日人在深閨,別說進宮,就是出府門的次數也是少得可憐,如此自然對外界之事知之甚少,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有道是女子頭髮長見識短,說的就是我這樣的。”
承玉道:“那也就是說,不是你自己不想了解,而是沒機會給你瞭解了?”
雪靨道:“也可以這麼說吧!看來殿下是有心想給小女講講宮裡的奇聞異事了?”
承玉道:“我看你直犯困,生怕你一頭栽下馬去,不如你暫且打起精神來,聽我就給說說此去要見的怡玫公主如何?”
雪靨道:“謝謝殿下的好意,要不是您總拉我說話,怕是早就睡着了。說到這位要見的怡玫公主,我也突然好想問一句,既然叫公主那就是尚未出格嘍,可是她怎麼不好好呆在宮裡,卻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行宮裡來獨居了呢?”
承玉坦率道:“既然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那麼我不用隱瞞自己知道的秘密了。在宮裡,我和四皇兄承漢、怡玫公主三個姊妹關係最好,說起怡玫皇姐呀……”接着承玉便對雪靨講起了怡玫因何單獨住到明春園的故事。
前文已經略略提過,怡玫公主是天夏帝和獨孤皇后唯一的女兒,在皇室幾位公主中排位靠前,但年紀卻不是最大的,處在承玉和承漢之間,比雪靨的姐姐墨朵大三歲,今年已經二十有七,按說早就過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麼究竟爲何單身獨處呢,這還得從數年前說起。
怡玫長公主出身高貴自不必說,長相也算出衆,只是性子繼承了他父母的霸氣,加上自幼喜歡舞槍弄棒,不同一般閨閣中的嬌嬌女那麼貼服討男人歡心,因此遲遲沒
有合適的意中人匹配。
這到不是怡玫情商遲鈍,其實早在她爲承漢和長秀牽線搭橋時,就已經在偷偷物色心意的郎君了,可是遲遲未有她入她眼的。因爲會武之人大都簡單粗暴性子剛烈,而喜文的,她又覺得太陰柔,不對路,此次婚事一拖再拖,知道幾年前,終於迎來了她刻骨銘心的初戀。
怡玫公主看上的情郎非富非貴,地位甚至有些卑微,說白了只是一名御前小侍衛而已。他們戀情發生的也非常特別,單是非媒妁之言撮合也就罷了,還是女追男那種叛經背道的形式。總之,過程簡單地說,就是怡玫偶然間看中了天夏帝身邊的一名高大俊美且武功不俗的侍衛,於是展開了窮追不捨死纏爛打地攻勢,最後那名侍衛實在抵擋不住公主主動投懷送抱,只得屈從於她的石榴裙下。
兩個小情人在後宮帝后眼皮子地下搞地下戀情,進而偷嚐禁果私定終身,這等同於玩火自焚。他們纏綿了沒多久便東窗事發,風言風語很快傳到獨孤皇后那裡,獨孤皇后得知頓時勃然大怒,她對宮規一向特別嚴謹,怎麼可能容忍這樣的醜事繼續下去,於是後來就發生了棒打鴛鴦,逼迫怡玫公主迅速下嫁了一位她不喜歡的王公貴族公子爲妻,否則就要處死那名侍衛全家,包括與此事相關的所有宮人。
在母后的淫威之下,怡玫爲保全情人性命,不得不做出讓步,極不情願地答應了父皇爲自己的指婚,兩人就此天各一方,以後再也沒有見上一面。
半年後,公主下嫁,就在大婚之夜,公主偶然從陪嫁宮女口中得知,她的情郎其實早就被獨孤母后關入大獄,每日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當得知公主嫁人,已在前日喝得酩酊大醉自刎而死了。
公主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刻發起狂來,在洞房裡抄起隨身攜帶的佩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及其一家後,放起一把火,打算殉情而死。此事,幸好被當時還是賢郡王的承漢從手下龍衣御衛處得到訊息,命人快馬加鞭趕到將她救出火海,先在王府藏了起來,待傷愈後苦勸數日纔算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心思,但她也提出三個條件,從此再不嫁人,不回皇宮,不見父母一面,至死方休。
那些日子,承漢往復奔走在公主和帝后之間,苦苦勸兩邊各讓一步,帝后可憐她畢竟是自己的骨肉,於是做出了妥協,這才平息了此事。從此,怡玫公主便一直定居在宮外明春園裡,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除了承漢、承玉兩兄弟外,誰也不見。承漢、承玉可憐她獨居孤單,逢年過節或一有閒暇,就來看望她,如今又到了他們約定相見的日子。
這件事發生時,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但雪靨當時年紀還小,自然一點也不知道,此時聽承玉娓娓道來,還真是令她唏噓感嘆不已。按說以雪靨十二三歲的年紀,於男女之情還十分懵懂,聽了只是感嘆怡玫公主命運不濟,由此
還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想必自己將來還會比她更加難以預料,最後感嘆道:“聽長姐常說,人生下來就註定就是要受苦的,照此說來,投生到皇家的女兒命運也好不到哪裡去。”
多虧承玉給雪靨講了這個故事,因此一路上她再不無聊睏倦了,待說完明燈映照下的明春園院門也近在眼前了。二人遠遠下馬順着青石板路走向側門,承玉邊走邊叮囑雪靨說,這裡是皇家禁地,非皇家親眷,或是未得到皇上允許,哪怕是王公貴族也一律不得入內,因此你不能用自己的身份進園,最好暫時委屈姑娘你裝扮成我的小跟班兒,這樣對你我都好。
雪靨點頭說好,道:“一切全聽殿下的安排,我不多言便是。”
明春園晝夜都有輪班執勤的宮人侍衛,他們才一靠近,早有人迎了上來給承玉問安,並將馬匹接了過去。
承玉是明春園的常客,與看門的都很熟,他隨口說自己今天出來的晚了些,並在路上遇到些小麻煩,因此這時纔到,後吩咐讓快他們快去找一身乾淨的衣裳給自己的小廝換上。
那些門衛見雪靨髒兮兮的活像個花子,但身形柔美,容貌秀麗,雖是夜光朦朧,但一看便知是個丫頭,儘管如此也不敢多言,馬上應聲叫人去取衣裳來。
少時,雪靨在門崗的小房裡換上了一身書童的衣裳,出來讓承玉一看,別說還真是那麼回事。二人也不乘轎,只要了一盞風燈提着,並肩順着甬道直奔怡玫所居的儲香軒而去。
雪靨還是第一次來明春園,邊走邊留心四周的景色。見這裡與紫奧城後宮截然不同,佈局顯得很舒展寬敞,每一所院落都自成一體,各有風格,沒有一棟重樣的。且互不相連,都相互隔着一段距離,由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甬道連着,中間隔着假山草木或是長廊花牆,在星星點點的宮燈映襯下若隱若現。
二人走着,承玉不時給她介紹了一些重要的建築,告訴她哪些是皇上呆的,哪些是皇后和嬪妃們住的,很多庭院平日總是空着,只有皇上夏季避暑,冬季過年時偶爾住上一段日子。
雪靨見承玉所指的地方大都燈光暗淡,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便好奇地問道:“聽所皇上龍體欠安,不在宮裡,出去將養去了,難道不是在這裡?”
承玉道:“哦!不是的,皇上此時在翠香山呢,那裡也是一處行宮,只不過更遠,有京城到此兩倍的路程還不止,規模也比這裡大多了,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最高峰就是夏季也被冰雪覆蓋着,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雪靨畢竟未脫孩子脾氣,喜得拍手叫好道:“真是啊!好啊!好啊!”可轉面一想,自己又不是皇上的什麼人,今後恐怕難有這個機會,於是又有些失望。
承玉看了,猜出她的心思,道;“放心!總過機會的。可惜不是男兒身,不然隨時都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