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母子低頭默默走出慈寧宮,後面遠遠跟着兩名侍女和一位嬤嬤。
遠離皇上後,啓時彷彿逃過一劫似的,見他手撫胸口長長出了口氣,續而咧嘴笑道:“謝天謝地,這次總算是沒被父皇罵到!”一轉面,見自己的母妃神色有些黯然,因問道:“母妃,您這是怎麼了?是哪裡不適嗎?”
德妃方纔見皇上對兒子失望的神情,心裡極是惴惴,聽他這麼一問,親暱地撫了撫他的頭,慈愛道:“沒什麼,母親年紀大了,總不比年輕時康健。聽你父皇的話,只要咱好好學,總有一天會得到讚譽的!”
啓時懵懵道:“孩兒謹遵母親教誨,有朝一日定會讓父皇引以爲傲的,我這便到上書房找太傅溫習課業去!”
德妃欣慰道:“好皇兒,快去吧!”啓時“嗯”了一聲,轉身便去,後面的那位嬤嬤也快步跟了上去。
德妃目送兒子走遠,臉上的笑意僵在那裡,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愁容。她本欲回長春宮,可仔細想了想,還是快步朝東面走去,她的兩個貼身丫鬟,其中一個叫連翹的,緊走幾步上去問道:“娘娘,咱們不回自己的寢宮嗎?幹嘛往這邊兒走?”
德妃白了她一眼,不耐煩道:“少多嘴,本宮要去景仁宮面見皇后娘娘,難道還事先知會你不成?”
“是!”連翹被主子白了一眼,覺得自討沒趣,怏怏跟着德妃朝景仁宮而去。
回頭再說慈寧宮裡。皇上在考慮了好久,終於將手中的念珠往掌中一摔,點頭道:“好吧!既然母后都這麼說了,兒子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就這麼辦!”皇上言罷,轉面對不遠處的梅兒招手道:“梅兒,近前來,朕有一事命你即刻去辦。”梅兒聽皇上有事吩咐,忙過來躬身聽命。
皇上吩咐道:“你這就去西郊狩獵宮爲朕跑一趟腿兒,將還住在那裡的皇長子啓隆接即刻回宮來,朕之所以派你前去,除了出於對你信任外,更因你熟悉路徑,與皇子早識。記住,此事不易對外聲張,路上不得拖延,要速去速歸,好了,去吧!”梅兒拱手接旨,後施禮告辭而去。
梅兒才走,就見太后呷了口茶後,笑道:“哀家甥女梅兒自從跟了皇帝身邊,可說是忠心耿耿、屢立奇勳,更難得還生得如此花容國色,以哀家看來,這偌大後宮除了瓏貴人外,怕是沒人能夠比肩,皇帝何不將其納入後宮,這對她來說不也是一種嘉獎和榮耀麼?!”
皇上聽了“嘿嘿”一笑,心道母后哪裡知道,若非有不得已的原因,我早就那麼做了,可這話又不能明說,只得含混道:“梅兒不比常人,心性高傲,武藝超羣,做朕的御衛或許更適合些,再說兒臣後宮佳麗已經夠多的了,沒那個必要了。”
其實,皇上的私心和苦衷太后多少知道一些,聽了這句言不由衷的話,只作淡淡一笑,隨後又聊起今日封大將軍返京的事宜來。
皇上絮絮說道:“封氏
一族祖上世代爲我大夏族開荒立業立下赫赫戰功,到耀天這輩更是朕能夠順利即位的股肱之臣,如今他們父子在邊關鎮守多年也是兢兢業業、威震四方,令尊赫爾部族俯首稱臣不說,還年年進貢,眼下他妹妹封怡又爲朕懷了子嗣,若再能產下皇子,又奇功一件,朕真該好好嘉獎他們輦氏一族呀!”
太后淡笑道:“有功勳是好,可是功勳太大了就不好,這就難免有了功高蓋主之嫌。”
皇上聞言眉頭一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低聲道:“太后提醒得甚是,有些事情也不得儘早提放啊!”
承漢登基之前對這位享有“狐媚惑主”之名的烏太后實沒什麼好感,甚至有些敵意,可經過這些年已大有改觀,眼見她平日在慈寧宮吃齋禮佛,恪守婦道,還很有長輩風範,自己外出不在後宮時,善能主持大局,令後宮嬪妃無不遵從,實是自己的堅實後盾,因此她的話很有分量,令皇上不得不審慎對待。
梅兒伴駕看望太后,臨時得到皇上的旨意讓去行宮接啓隆皇子回來,於是快步行出慈寧宮,徑直回到清心殿平日所居的小禪房內,邊迅速整理行裝,邊告訴母親說,皇上派自己出去辦點事,隔日便回,叫她不用擔心。
淨慈自從搬入宮裡中,在媱兒的悉心照料下,身體保持得很好,往日頑疾再未復發,爲此梅兒很是高興。淨慈平日一心誦經禮佛,知道自己女兒一身好本事,在宮裡又有皇上太后愛護着,實在是沒什麼好牽掛的,聽說皇上派她辦事,也沒多問,只叮囑女兒路上要多小心,遇事三思。
梅兒脫下織錦團花宮袍,只留下御衛金牌和紫金釵,換上一身兒輕便的行裝便服,又出門找到逸芙,告訴她自己外出兩日,不在時請她務必要照顧好母親和凝香那邊兒。逸芙應聲說沒問題,梅兒這才放心離開。
出了清心殿,本想再去延禧宮同凝香、蕙芷她們匆匆打聲招呼,可又怕耽誤功夫,心想算了,反正行宮也是近途,若一切順利的話,興許明天上午就能趕回來了,因此也就沒去東六宮那邊,而是徑直從西長街向北朝玄武門去了。剛巧迎面遇上芸鵑迎面走來,於是招手將她叫住,讓其帶話回去說明事由,芸鵑應聲答應下來。目送梅兒走遠,芸鵑眼中閃出一絲異樣之光。
經過長春宮門前,梅兒聽宮院裡有人叫,駐足見是顏常在正向自己打着招呼,還問自己急匆匆地要幹嘛去?
梅兒對顏常在並沒多少好印象,可鑑於主婢之別,只得駐足點頭還禮,後不冷不熱地回道:“婢女是要替皇上出宮辦點要緊事兒,至於詳情實在不便跟小主透露,請您見諒,眼下事出緊急就不多耽擱了。”言罷也不等顏常在回話,拱手告辭便走。
顏常在“哎哎”地還想套點什麼話出來,可梅兒哪容她多問,早一陣風似地走開了,顏常在算是碰了個軟釘子,臉上滿是不悅的神情,冷哼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皇
上跟前兒的紅人麼!難道還能紅一輩子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後宮小主,你大抵不過是個丫頭的命!”
梅兒穿過御花園來到神武門外,出示金腰牌,招呼守衛門卒替自己去御馬監牽一匹快馬來給自己辦事使用,其實不用梅兒亮出金牌,門卒也知道她是御前的紅人,一個個哪兒敢怠慢,忙應聲派人去辦。
就在等候牽馬來的這會兒功夫,梅兒見廣場上有許多將官正在吆喝着調兵遣將,估計是宮中要舉行什麼儀式,這種事情常有發生,她也見多不怪了沒太在意,少時,見馬匹牽到,於是搬鞍上馬,揚鞭吆喝一聲,便見她一騎絕塵朝城北飛馳而去了。
梅兒策馬繞過萬歲山,行出皇城,順着官道向北直行,才接近外城,便見前面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羣,不但有老百姓還有大羣的官兵,已將整條官道都戒嚴佔滿了,就連周圍的小巷也是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別說是騎馬,就是走路也是寸步難行。
梅兒不知何故,上前一問才知是鎮守邊關的撫遠大將軍封耀天今天返京歸來,因此京城內外自北向南皆是王公大臣們迎接他的儀仗隊伍,尋常百姓們早就被驅逐到一邊兒的巷道里去了,看來走這條出城的路,真是甭想了。
梅兒坐在馬上眼看着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排場,絲毫不亞於迎候皇上鑾駕的規模,心中暗道:“好一個不可一世的撫遠大將軍,難怪他妹妹宸妃在後宮總是那麼專橫跋扈,有一個這樣位高權重的兄長在背後撐腰,不驕橫纔怪呢?”
梅兒一想到將軍的妹妹封怡,自然也就會想到了他的另一個妹妹玉王妃青琴,如此說來,她的妹妹青琴,還真得算上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呢!七王承玉能娶到她爲妻,也算是滿般配的,想到承玉,梅兒輕輕嘆息一聲,這一轉眼,又是半年未見面了,她心中怎不隱隱生痛。
出城去行宮的路,最近的只有前面這一條,此時若要到別的城門出去繞行,那可就不止是半天的路程了,和在此等着也沒有多大分別,梅兒心想左右也得耽擱了,索性就在這裡等着吧,也好親眼目睹一下這位這花大將軍的尊榮再接着趕路不遲!梅兒主意已定,遂端坐於馬上,混在看熱鬧的人羣中,專等着大將軍的到來。
與此同時,德妃已到了景仁宮,染冬見是她來,雖然心裡瞧不上,可面上總要以禮相待,忙一面讓繪春、織夏讓座看茶招待着,一面說請她少坐,自己這就進去稟報。
宸妃晉升爲貴妃後,妃位僅剩下兩位娘娘。賢妃生性淡泊,從不屑於後宮爭鬥,這反而令她贏得了後宮所有人的尊敬。而德妃卻總因患得患失、人老色衰,加上毫無心機可言,反而成了最不得寵的妃位娘娘,她這些年沒少受宸妃的氣,混得甚至連得寵的貴人還不如,好在她早早誕育了一位皇子,母憑子貴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體現,若非如此,憑她的姿色與心計是斷斷不會爬不到妃位上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