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見她有些衝動,忙上前拉着她的手低聲勸道:“妹妹暫且息怒,此事就怕不單單是她一人所爲,料想那皇后也有參與其中,可能還是主謀也說不定。”
梅兒聽了疑惑道:“哦!怎會那樣?姐姐是不是太多心了,我自入宮以來,素知她二人向來水火不容,每次碰面不是橫眉冷對,就是互相暗諷舌戰一番,姐姐懷疑皇后和宸妃合謀?怕是說不通呀。”
凝香見梅兒不信,於是耐心推演道:“妹妹且聽我給你好好分析分析,我所居的延禧宮隸屬於東六宮地界兒,而宸妃雖有協理六宮之權,可平日她只負責西六宮那邊,刺殺我的邢姑姑之前在御膳房打雜,更不是宸妃可以直接插手調度的,至於內務府、敬事房、戍衛營以及太醫院這些宮中各部,也不是宸妃可以隻手遮天的,可這些,卻都是皇后可以輕易來插手佈局的,妹妹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梅兒聽了凝香的一番解釋,真如醍醐灌頂,覺得極有道理,不盡頻頻點頭。
凝香又接着道:“你想想看,若非皇后默許或參與其中,以宸妃的本事哪兒有哪兒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運作這麼多棘手之事,況且宸妃別看她平日囂張跋扈、作威作福的,骨子裡總不過是個喜歡簡單明瞭、不善轉彎抹角的人,相較而言,皇后更顯得深藏不露善攻心計,此事做得如此周密,想來必是有人在幕後策劃的,我想她們多半是皇后手下春夏秋冬四大丫鬟,其中以染冬最甚,我上次被害,就是染冬推波助瀾,此人奸詐狡黠,那次可被她害慘了,現在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梅兒恍然大悟道:“難怪我之前一直想找到和宸妃相關的證據線索,卻總是覺得哪裡不對頭,原來實際上也確實和她沒什麼關係,想必這正如妹妹所想的那樣,皇后事先安排好詳盡的連環計後,就抽身離宮,造成不在當場的假象,因此就絕沒有人會懷疑到她的身上了,反過來再由宸妃出頭實施,而面上她二人又是貌合神離,更不會想到她們居然會聯起手來,所以此案就怎麼也查不明白了。”
凝香點頭道:“後宮諸多是非,究其根本,皆由爭寵而起,新晉秀女入宮之前,宸妃與皇后可說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不睦是必然的,可當我們這些新人陸續入宮後,她們便調轉矛頭聯起手來對付起新得寵的人了,甚至妹妹怕也是她們的眼中釘呢。”
梅兒聽了這話,眨眼看着凝香,低聲嘟囔道:“關我鳥事?我又不是皇上寵愛的妃子!”
凝香見她嘴脣微動,便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盡坦然笑道:“妹妹雖不是皇上的愛妃,可卻比我們這些有名分的嬪妃還厲害得多呢!”
梅兒面色一紅,稍顯慍色道:“姐姐莫要再胡說了,還是先幫我把眼下這件棘手的案子解決了吧!”
凝香嘆了口氣,無奈道:“妹
妹聽我一言,咱們初來乍到,雖僥倖蒙得聖寵,可終究還是勢單力孤,誰都沒有經歷過這樣錯綜複雜的倒黴事,此時難免有些無所適從,好在我只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不如,還是算了吧!全當是長了一次教訓,以後多加仔細着便是了。”
梅兒頗不服氣地道:“難道真就這樣放過她們不成!姐姐心胸寬廣,我卻咽不下這口氣!皇上如今很是信我,我也誓言旦旦必不辜負皇恩,若是真能拿到了什麼切實證據,料想皇上也不會輕易饒過她們的。”
凝香苦苦一笑,耐心勸道:“妹妹還想怎樣?她們籌劃得如此完美,讓咱們毫無把柄可言,別說此時咱們沒有拿到真憑實據,即便真正掌握了確鑿證據又能怎樣?她們一個是母儀天下的正宮皇后,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宸妃娘娘,都是權傾後宮,並與前朝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不過是她們明面上的光環,背後不知還有多少咱們不知道的隱秘呢!恐怕就連皇上也會投鼠忌器,又豈是我們這樣無權無勢的小人物能撼動得了的!”
梅兒本沒凝香想得這麼深遠,一聽此話,也不禁皺了皺眉頭良久無語。
凝香又再勸道:“妹妹還是別在這兒生悶氣了,快些去回稟了皇上,就說你竭盡所能之後,並未發現有什麼幕後指使之人,想來定是那燒菜的邢姑姑,因之前做事不利被我痛加責罰過,因此懷恨在心,趁帝后離宮之際,伺機報復尋仇,酒後發泄私憤而已。”
梅兒點了點頭,輕嘆一聲道:“好吧!看來也只能依姐姐所言了!”
姊妹二人商議完此事,凝香伸手掏出藏在衣襟裡的花鎖交到梅兒手中,讓她看看有什麼不同。
梅兒納悶地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發現暗紋里居然好像有一隻小狗的樣子,問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凝香將夢見毛毛魂魄一事告訴了梅兒,梅兒聽了驚歎不已,尋思說,看來忠犬到死也不肯離開主人,甘願棲身在花鎖中繼續護佑主人呢,凝香點頭稱是。
傍晚,梅兒來到養心殿,面見聖駕,將這幾日所作所爲,及凝香口授給她的話,老老實實講了一遍,最後雙膝跪倒,愧然自責道:“梅兒初次辦案,儘管竭盡全力,卻始終未能查出謀害瓏小主的幕後元兇,實是有負皇上期望,請皇上降旨,梅兒甘願領受責罰。”
梅兒口訴時,皇上只是靜靜坐在那裡聽着,臉上還略略掛着幾分笑意,待全部講完,才輕描淡寫道:“起來吧!此事並不在你的能力和職權範圍內,朕又怎會責怪你呢,上次你護駕有功,還一直未得到嘉獎,朕思量許久,不如就賞你一根御賜梅花金釵吧,有了它雖不能說如朕親臨,但已有了梅衣御衛先斬後奏的特權,這份殊榮可是本朝官女中頭一份也是唯一的哦!”言罷,從裴公公接過金釵,親手給梅兒帶在髮髻上,弄
得梅兒誠惶誠恐的。
戴上後,梅兒只覺得頭上沉甸甸的,含笑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覺着上面凸凸凹凹的紋飾極其精美,不但鑲嵌着寶石,似乎還有四爪蟒紋,之前從未聽說別人佩戴過,實在太過稀有了。
裴公公在旁好心提醒道:“還不趕快謝恩呀!”
梅兒聽了慌忙跪下,心想自己本是萬般無奈之下,纔來負荊請罪來的,她心知道,在皇上跟前兒當差無功便是過,何況自己還是兩手空手而歸,領受責罰實在是理所應當的,可儘管如此,見皇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寬待自己,真心覺着有些不妥,不由得眼睛一紅,含淚道:“奴婢無能,不但辜負了皇上,更是對不起瓏常在,請皇上務必降罪,否則,梅兒寧願長跪不起。”
皇上見狀“嘿嘿”一笑,道:“你這說的這是什麼話,怎的還學起小孩子家賴皮起來了,其實你所做的一切,朕都清楚,如此棘手的案子,對於你這樣一個新手來說,追查到此,已算是很不錯了,這些天叫你頂着壓力奔走忙碌,雖沒收穫,但總是付出了辛苦的,正好功過相抵,回去好好歇着吧!至於瓏常在那邊,朕必會給她一個滿意的說法兒的,不會叫她白白受了一場驚嚇的!”
梅兒聽了皇上的解勸,也不好再賴在地上,只得緩緩站起身兒來,羞怯地向皇上再施一禮,道:“皇上不肯罰奴婢,那奴婢自己想法子罰自己好了!”言罷額首告辭,向殿外外退去。
見梅兒向外走着,皇上有些擔心,遠遠朗聲囑咐道:“你這丫頭也真是的,記着要罰自己也當適可而止,且不可弄傷了自己,否則朕可不輕饒你!”
梅兒聽了這話,原本已嚥下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心中暗道:“幹嘛要對人家這麼好麼?!”
次日,皇上才下早朝,便徑直來到景仁宮,趁着衆嬪妃都在,命裴公公將內務府、敬事房以及宮中戍衛總管全部叫來養心殿中集齊,當着皇后、宸妃的面兒,輪番將他們訓罵了好一通,之後諭令皇后撤換掉一大批相關的管事領班,並開始自上而下嚴厲徹查了一遍後宮服役之人的出身來歷等相關記襠,遇到有些不清不楚的,一律逐出宮去,永不復用。
與此同時,皇上又讓皇后和宸妃重新招募一大批宮人來填充空缺,這次可全由皇上、太后親自過目,精心篩選,稍有瑕疵絕不錄用,這等於讓後宮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舉令皇后、宸妃安插在後宮的心腹眼線,幾乎全都消失殆盡,無形之中大大削弱了皇后和宸妃在後宮之中的威勢。
皇上大刀闊斧的整肅後宮期間,宸妃和皇后自知此事與自己難逃干係,因此都遠遠躲着儘量撇開,生怕查出什麼不乾淨的事兒牽連到自己身上,只要她們不興風作浪,別人根本不足爲患,因此後宮此後很長一段時日都十分安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