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書房
霍休宜低聲詢問最近卿兒的情況.錦州城不大.他不希望女兒有任何露面的機會.皇上的心思難測.三弟的升官竟然不是聖旨直接下達.而是兩位皇子親自來傳達.若說沒有蹊蹺他是不信的.
如今北邊不穩.皇上派休武前去鎮守邊疆無可厚非.但畢竟山高皇帝遠.京城裡霍家若是有點什麼事情也鞭長莫及.如果皇帝一心想要削弱霍家的權利.或者利用太傅來牽制休武邊疆的兵力.做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可又將休儒提調回京究竟是何意.
轉念一想又不太合理.難道是……大皇子與霍家二房結了親.這就等於逼着休武站了隊.若是將休武調離京城等於壓制了大皇子的越發深厚的支持力.休儒這次回京聽差可是直接受命於皇上.是不是意味着皇上想要從霍家內部來分解家族勢力.難道皇上有意要立儲君了.
“王猛.傳我的話.卿兒最近不要出別院了.兩位皇子一起來錦州不尋常.我擔心休儒回了京.我們也離得不遠了……哎.希望猜錯了.這麼多年錦州都呆習慣了.”
“大人.需不需要派人去打探一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王猛低聲建議道.
“不可.皇家都有暗衛在身.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可是滅滿門的罪.不管他們什麼目的.我一個辭官的平民是做不了什麼的.我們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那麼大人.安排在北山尋草藥的人.是否要撤回來.”
“都撤回來.不必再查.我懷疑兩位皇子這次主要是爲這個來的.若被皇家惦記上了.我們再去查等於死路一條.知道得越少越好.還有.傳話過去.讓小姐緩一陣子再上山尋藥.”
山間的清晨有些涼意.溪流的上方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早起打開花房的窗戶一陣微風帶着清晨的雨露吹進來.落在嬌嫩的花蕊上.凝起粒粒珍珠.
寶笙正忙着給花澆水.還不忘囑咐坐搖椅裡看書的霍卿:“小姐.今天老爺夫人上午就過來陪您過生辰.今年過得簡單.但是奴婢讓廚娘做了您最愛的菜.夫人說了.明年及笄一準給您辦得熱熱鬧鬧.”
“過不過生辰沒什麼要緊的.也只是一個習慣喜慶的日子而已.像今天這樣一家人清清靜靜地一起用個膳是最好的.”若是可以.她一場生日宴也不想辦.因爲這意味着她自由的日子越來越少.霍蘭依已經出嫁.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把劍就會懸到她的脖子上.即使她不想嫁.底下幾個妹妹也不可能被她耽誤.每次一想起心裡就隱約焦躁.
“小姐.奴婢有句話不知道……”寶笙鼓足勇氣的話沒有說完.就見霍卿擡手打斷.
“寶笙.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走一步算一步吧……”.
辰時未到.林清婉就先行到了別院.雖然不能喜氣洋洋地給女兒過個節.生活的方方面面還是要仔細囑咐好.拉着女兒的手仔細端詳.總覺得她瞧着有些地方變了.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更吸引人的光芒.
“卿兒.你三叔被提爲正三品順天府尹.過陣子就攜全家上京了.這陣子知府一派歡騰.他們年前動身應該能趕得上回京過年.這以後啊.錦州就剩我們一家三口了.你準備些禮物讓三叔母她們捎回京城.聊表心意.卿兒.娘覺得對不住你.”
“娘.三叔做了這麼多年知府早就該升了.這次算是如了意.這對霍家來說是好事.我們應該高興.”霍卿輕輕拉着母親的手安慰道.
“卿兒.這次你三叔母他們回京後.一定會積極張羅着雪依的婚事.原本蘭依出嫁後.你作爲霍家長孫女應該議婚了.可你爹一直拖着.若是雪依的婚事在你之前議定.你作爲必須在她之前先嫁出去的姐姐.娘怕到時候你的婚事會變得很被動.所以.娘這次想回稟你的祖父.我們就找個門戶稍微低一些的.哪怕是寒門子弟.只要他肯來錦州又能與你志趣相投.婚後能敬你愛你.卿兒.娘是真怕你走你姐姐的路子.嫁得迫不得已.終日鬱鬱寡歡啊.你爹原本不同意.但是最近卻鬆了口.卿兒.他們一個個想過富貴榮華的生活.娘只想你過得輕鬆自在.”林清婉知道嚴氏的野心.這次的目標應該就是二皇子.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爭來的東西未必是好的.胃口太大吃相難看早晚會撐死.
“娘.卿兒不想嫁.難道不能一輩子陪在你們身邊嗎.陪着你們到老.”
“傻孩子.娘希望你能陪我們到老呢.但是爹孃總要走在你的前頭.到時候留下我女兒孤身一人在世.爹孃會死不瞑目的.有一個疼你寵你的人陪你走完下半生.生個一兒半女.你的人生就全了.孃的人生也就全了……”.林清婉說着就紅了眼眶.同樣是高門出生的小姐.有些如魚得水.有的富貴榮華.可她的女兒如此完美卻命運多桀.
霍卿輕顫的手指慢慢拭去母親眼角的淚水.心裡酸甜苦辣交錯複雜.最後回味到的卻是苦澀.就像姐姐信裡說的.心裡的那朵花如果還沒有綻放就要凋落.那她機會在哪裡.堅定又有何用.
晚上的花房比以往都要昏暗.霍卿挺直的背脊纖細堅毅.他進來那麼長時間愣是沒有移動半分.看得出心事重重.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忍不住打斷她的沉思.
“哦……沒什麼.”見葉寞一副不信的表情.扯出一絲笑容.“真沒什麼.”
葉寞沒再追問.上前摟住她的腰.“準備好了嗎.我帶你出去看禮物.”不待霍卿反應過來.飛身出了窗戶.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霍卿緊緊箍住勁瘦有利的腰.將臉埋進溫熱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這時候她什麼都不想去想.半晌.感覺一切都停了下來.剛想擡頭卻被扣在懷裡.眼睛被大手蓋住.耳畔磁性的聲音響起:“別睜眼.跟着我走.”
霍卿笑了.突然好奇他到底準備了什麼禮物.雖說看不見但是聽覺和嗅覺卻靈敏起來.她能聞到青草的清香、野花的芬芳.也能聽到腳下有溪水在流動.偶爾穿插着幾聲貓頭鷹的低鳴.眼臉上的手掌推開.她本能地睜開眼呆住了.他們正在一座小山峰頂上.山腳下成片的野花各種顏色開得異常頑強.腳下的山坳裡飄着一條寬敞清澈的山澗.就在山澗邊上.一支支點燃的蠟燭排排擺放.將山坳的那一片空地照得如夢如幻.
“這是什麼.”霍卿看着這些蠟燭的形狀不是很肯定.
“這是我想給你的.卿卿.”一手環她的腰.一手指給她看.“你看.這個位置是我們的書房.裡面有兩張相對的案桌和書櫃.以後我們每天一起讀書一起作畫.後方那間屋子是我們的房間.緊連着的屋子以後給孩子用.這邊是你的藥草房.還有我的練功房.你再看緊靠着山腳這一片.以後你可以用來種藥種菜都可以.前面的院子出門就可以看到山澗……卿卿.這是我們以後的家.”
沒錯.這些蠟燭勾出了整個家的樣子.包括房間的佈置、院子的大小.站在山頂的位置可以將這些看得一清二楚.霍卿沒想到他會花心思做這個.沒錯.這是她想要的生活.這也是她想要的安家之處.眼前是她願意共度一生的人.可是……
“葉寞.這份禮物我很喜歡.沒想到你真的能懂我……”.霍卿眼睛發熱.擡頭看着天幕下滿滿的星星.索性坐在草地上指着它們說:“你看到那些星星了嗎.它們看着很近卻離得很遠.都說牛郎和織女一年只能見一次.你說那是真的嗎.”
葉寞也跟着坐了下來:“它們離得遠又如何.相互發出的光亮一樣能照到對方.所以世人認爲的距離對它們來說並不是距離.牛郎和織女一年見幾次我們不清楚.但至少天上地下的距離他們也能見到不是嗎.”
霍卿沒有說話.側頭看着葉寞的笑臉.俯身過去.手指輕輕觸摸他鬼斧神工的臉.劍眉、挺鼻、薄脣.最後落在剛毅的下巴上.輕嘆口氣想要縮回手卻被握住.輕吻.
“告訴我.爲什麼不開心.”
霍卿沉默.就在葉寞以爲她不會開口的時候.惆悵的聲音響起:“我娘要爲我議親了.”
葉寞眼睛眯起.嘴角線條僵住:“爲什麼突然這麼急.你的婚事該由太傅做主纔是.”緊繃的身體卻在聽完霍卿的理由後放鬆了下來.“卿卿.別怕.這事兒成不了.”
“爲什麼.霍家兒女的婚事都由長輩做主.你怎麼這麼篤定.”
“別問那麼多.你什麼都別想……”.即使真到了那一天.他也能把這事攪黃了.誰敢覬覦屬於他的東西.遇神殺神、遇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