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退之沒想到顧清秋幾年不見功夫突飛猛進,而他之前受傷太重功力減了不少,隨着兩人交手時間拉長,漸漸都感到消耗體力越來越多。幾百招過後,顧清秋停下來急喘氣,環顧四周卻突然收起寶劍,冷笑一聲道:“你已經進入了我的八卦陣,我們就慢慢耗吧。”
葉退之心中一凜,凝神看向四周,原本熟悉的一草一木變得陌生,四周的樹木不斷向自己擠壓而來,每一棵樹都長得一模一樣,穿插其中的小路早已消失不見。突然一陣大風吹來,捲起地上的草沫與塵土,而後四處飄散,讓人睜不開眼。
葉退之眯起雙眼,卻發現自己身在玄妙觀,小小的身子渾身溼淋淋地蜷縮在角落,他覺得很餓也很渴,耳邊響起譏諷的笑聲:“想喝水嗎?喏,這桶泔水是新鮮的,你只要喝了就不渴不餓了,小白癡。”那是道觀裡最愛欺負他的師兄……,不對,那是幻覺,那位欺負他的師兄今生都不會再欺負他了……。猛地搖了搖頭,再睜眼,他看到只能看到一雙金絲線繡的厚靴底,耳邊迴盪的是氣如洪鐘的聲音:“如果拿不到東西,提頭來見。”葉退之驚得一身冷汗,剛要擡頭,眼前一片紅光,整個山莊浴血在火紅的海洋中,到處充斥着呼喊聲、求救聲和廝殺聲,“啊……”葉退之手捧自己的腦袋叫喊了起來,腦子裡充斥的畫面快要將他的腦子擠爆。“退之,葉家就靠你了,寞兒是你這一生的責任,否則爹死不瞑目……”,爹……爹……,兒子沒做好,兒子對不起你。
葉退之想要擺脫幻象,拼命地往樹林外跑去,可到處都沒有出路,如此反覆十幾次卻徒勞。擡頭看向空中,一個騰躍立在樹頂上往下看,周圍竟然是一望無際的密林,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大樹下盤膝而坐的顧清秋看着葉退之,笑了起來,這個幻陣只對心裡有鬼的人管用,她就是要用它來讓對方精神崩潰。
冷靜下來的葉退之氣喘如牛:“清秋,人生在世很多身不由己,我們不過都是一顆別人手下的棋子,爲了生來的責任迫不得已。”見顧清秋不爲所動,腦子突然閃過什麼,“八卦陣都有一個命門,你既抱着與我同歸於盡的想法來,我想我知道命門在哪兒了。”說罷,閃電般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對着顧清秋襲去。
出手速度太快,顧清秋眼看着那把劍沒入自己的腹部,口腔吐出一口鮮血噴灑在葉退之的臉上,趁葉退之閉眼的時候,突地將自己手中的劍刺進了葉退之的胸口。一瞬間周圍的樹林在快速往後移動,漸漸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葉退之見狀捂着胸口趁機逃走。
天色開始昏暗,樹林裡兩道身影你追我趕。葉退之腦子混沌,跌跌撞撞,不時地扶着樹幹,看着身後緊追不捨的顧清秋,咬着牙繼續跑。他還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不能死……,思慮的當口突然被絆了一跤,連站起身的力氣都在流失,只能慢慢往前爬,往前爬。劍鋒已經抵在他的眉間,顧清秋吃力地握住手中的劍,看着葉退之,眼淚從赤紅的眼眶裡流了下來:“別跑了,看在我們一場情意的份上,我下手快一點你不會覺得痛苦。吳郎……這輩子你負了我,但願來生我們不再相遇。”說話間,眉間的劍正要刺下去,樹上突然跳下一個蒙面人影,衝顧清秋一掌拍下,扶着葉退之消失在樹林中。
“吳爲,這輩子我們不死不休……。”顧清秋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吶喊到。
山腳下停着一輛馬車,將葉退之小心扶進馬車,影迅速爲他敷上藥包紮好,就趕着馬車飛奔。“影,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丟下寞兒一個人!”葉退之臉色發白,說話斷斷續續。
“主子,我是您一手栽培的,只認你一個人是主子,這次違抗命令也要來救您。我已留了書信和銀兩給寞兒,他會明白您的苦衷。”影臉色平靜地說道。
“不行,你必須要回去,留他一個人在錦州城沒有任何支援,他萬一……”。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況且我們不在他反而更安全,主子,趁此機會我們何不試試他的能耐,這樣對您的人物更有利。”見葉退之不言語,繼續說道:“如果有一天葉相知道了您所做的一切,他一定會明白您的,主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哎!走吧……”
一輛飛奔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葉寞看完信便將它放在燭臺上,信紙在燭火的吞沒中慢慢變成灰燼,紙灰飄落在桌子上,窗外一陣風吹來將它們趕得四處逃竄,扭頭看着桌上的一包銀兩,葉寞無雙的俊臉上浮出一絲悲傷,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苦笑:他又一次被拋棄了!
霍卿最近一直提不起心情,纖細的小手把玩着那隻翠綠的扳指,突然想要快快長大,她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窩在閨閣裡,消息閉塞。師傅走了幾個月一直杳無音信,葉哥哥自從上次見面後也沒有再露面,都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
門外寶笙走進來,說是霍雪依來看她,幾年來霍雪依學文習字,活潑的性子卻一點都沒變,只要她在的地方總是能聽到笑聲,爲此三叔母頭痛不已,三叔母一直想讓自己的女兒變成大家閨秀,可各種努力效果甚微。
前廳裡,霍雪依正在興奮地品嚐廚子新做的點心,不知是不是愛吃能睡的原因,俏麗的臉比幾年前還圓潤一些。霍秋依坐在一旁不說話,她低着頭,臉色緋紅以至於耳朵根子都快要充血,手上的錦帕因爲緊張快要被絞碎,餘光不時地瞥着邊上的人。霍雪依就看不慣霍秋依的樣子,她根本不想帶霍秋依出來,最近楊姨娘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也不爭寵,天天在母親面前伏低做小,今天得知她和表哥要來霍府,在母親面前說了一堆好話終於讓母親鬆了口,這不,帶上這個拖油瓶真是讓人煩躁,用力嚥下口中的點心,說道:“姐姐,你好歹也是知府的女兒,能不能別總是做個不會說話的擺設?你這樣算怎麼回事,還非求着要來。”
霍秋依的臉紅得都快滴出血,細聲說道:“妹妹,大姐姐之前遭遇那麼大的事情,我早就想過來看看她的,若是我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說,我一定會改的。”
霍雪依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個人總是一副博可憐的樣子,真討厭。回頭看錶哥波瀾不驚地喝茶,道:“表哥,今天謝謝你了,送我們來一趟。”
“謝什麼呀,大家都是一家人,再說了,瘟疫那會兒我也跟霍小姐碰過幾次面,順道也來看看她。”嚴啓山正說着,眼睛卻被不遠處的一抹身影吸引住。
霍卿一襲白色的薄襖裙用一條同色的織錦腰帶繫住,頓顯嫋娜身姿。膚若凝脂,臉上不施一絲粉黛卻仍掩不住絕色容顏,一雙靈動的雙眸似能透出水來,一頭青絲只用流蘇淺淺倌起,青絲隨風舞動。遠遠走來猶如出水芙蓉,清新得讓人眼前一亮,淡然的氣質看着不食人間煙火。
霍卿走進屋來,沒想到嚴啓山竟然也在。淡淡行了個禮,避開那雙閃亮中的眼神,擇了個靠桌子的椅子坐下。畢竟男女有別,嚴啓山回禮後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霍府。
“姐姐,你出了隔離區就悶在家裡,雪依怕你心裡不開心悶出病來。”霍雪依說道。
“有你經常來陪我,就好多了。”霍卿笑道
“姐姐,我們出去逛逛吧,你來這麼久,都沒有好好逛過街呢。”一番勸說,霍卿蒙上面紗跟着霍雪依等人出了門,正好她也想去康福堂看看。
這次沒有丫頭們小心翼翼地跟着,只有霍卿和霍雪依、霍秋依三人同行。這是霍卿第一次走在錦州城的大街上,第一次感受着熱鬧平常的生活。寬寬的街道兩側店鋪林立,飄揚着的招牌旗幟和店鋪牌匾令人眼花繚亂,茶樓、酒樓、客棧這些人來客往的地方人聲鼎沸,走在大街上能聽到店家小販們的吆喝聲,夾雜着馬蹄聲、馬車軲轆轉動的聲音、以及不時地馬廝長鳴,熱鬧一片,身前人後一張張陌生的臉恬淡愜意。霍卿有些感慨,百姓們是最灑脫的人,前不久的病疫剛剛過去,他們又充滿熱情地努力活着,往往最開不開的是那些yuwang太重的人,她一直的心願其實就是開心安靜地過自己的日子。
“姐姐,你看那兒有賣糖人,我們去看看。”霍雪依拉着霍卿就往前擠,霍秋依緊隨其後。捏糖人的小販手藝很好,靈巧的手猶如變戲法兒,片刻的功夫就能捏出一個像模像樣的東西。草杆子上插着五顏六色的各種東西,糖人、小兔子、小猴子……個個栩栩如生,讓人看着都捨不得吃。霍雪依看着眼睛都發亮,拿出錢袋掏出幾個銅板買了三個,低頭卻發現錢袋子不見了。大喊道:“姐姐,我的錢袋子被偷了。”急得四下張望,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背影正要擠出人羣,喝道:“站住,你個小偷……。”賊眉鼠眼的小偷回頭看了一眼霍雪依,撒腿就跑。
霍雪依拔腿就要去追,被霍卿一把攔住,道:“你一個小女子怎麼去追賊?行爲不雅不說,若是追到了,對方要置你於死地,你反抗得了嗎?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