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藝父子率領三四百殘兵退入雍奴縣境內時,爲部將率五百幽州騎兵接引,終而平安退入縣城。
李重九與尉遲恭二人率五千大軍於城下搦戰。
羅藝率衆將站在城下,羅軍上下看見李重九部下耀武揚威地在場下挑釁,上下感到氣餒。
而羅藝本人更是惱怒,在昨ri,他仍爲涿郡之主,到了今ri,他等於是盡數都拱手讓給了李重九。而羅藝重重一拳擊在垛口之上,一聲不語,雙目之中盡是通紅。
李重九見羅藝守城不成,當下也沒有強令部下攻城,率部在城下轉了一圈後,當下收兵返回薊縣。
再到薊縣城中已是安定,而當初爲羅藝劫掠的官員,涿郡豪族,爲李重九所救後,一面感激,一面不免將李重九與羅藝比較起來,不由內心忐忑。特別是盧子遷,當在軍中看見那個徐郎將,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重九後,頓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大軍凱旋,返回涿郡,李重九騎乘在戰馬率軍入城,卻看見路上,涿郡士鄉百姓,皆是在城中夾道相迎。
李重九見蘇素,居然一ri就平定了薊縣的亂局,收攏了民心,頓時感到驚喜。原來蘇素一ri之內,就平定了薊縣內的叛亂,並組織人手,將羅藝臨行前放火之處,盡數撲滅。做了這些後,蘇素並派人安定了民心,嚴明軍紀,大軍所過,士卒秋毫無犯。
涿郡百姓本以爲一場叛亂,城內要遭滅頂之災,但是眼見蘇素處置如此井井有條,當下對於李重九皆是頗有好感,更兼之之前李重九在安樂郡,擊敗高開道,救援百姓之事,更是令李重九剛一入主薊縣,就頗得了人心。
當下李重九下馬於路邊接受士鄉百姓的道賀,麾下隨軍的番將以及番軍們也是一併與有榮焉之感。
涿郡百姓紛紛於道旁觀看,這位年少成名的李重九,是如何樣子的,頓時道旁皆是塞滿了人,擁擠熙攘的,更甚於廟會。
在街道旁的人羣一角之中,曲嫣然,芸娘二人皆是着冪籬,將容顏深藏,看着眼前經過裹着羊皮,持着角弓,左衽開襟,扎着小辮或是披散頭髮的胡人騎兵。
芸娘輕聲對曲嫣然言道:“當ri羅藝入城,百姓皆是避於屋內,不敢出門,偌大個薊縣好似一座死城,而到了今ri,這小子入城,百姓居是夾道相迎,你說這小子是真有運道,還是得了人心呢。誒,你看居然有好事之人,將香案都擺出來了,焚香以迎,這小子唉。”
曲嫣然輕輕一笑,看了一眼,對街那邊拿着香的百姓,不由一笑,言道:“這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吧。”
這時一面羊毛大纛,從街道遠處緩緩而來,在人頭攢動之中,曲嫣然他們只能看到纛頂,遠遠看去好似一面船帆,行走於海上。
“是李使君!”
百姓們突而熱情,一併壓上旁觀。曲嫣然一撫胸口,卻露出幾分緊張的意思,站在原地,任着左右的人羣從她身旁擠過。
芸娘見了不由一嘆,這時看見一名年輕男子,外披着白sè羊毛大氅,內着青絲連明光甲,騎着一慄sè的大馬,緩緩而行。頓時所有百姓皆將目光投之到對方身上。
而站在芸娘身後的曦冬青,看得則是眼都呆了。曦轉過頭對冬青言道:“冬青,我是不是在發夢啊!”
冬青言道:“曦,這話我也正想對你說了,不然你掐我一下。”
“好的,你也掐我一下。”
呀,兩位丫鬟互掐了一下,再看看上面的李重九,這時對望了一眼,實難以想象,那在明月樓中,整ri與她們二人說笑,沒有半點架子的李兄,居然是李重九。
“芸娘,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閉嘴,回去再說,現在不可以提一句,”芸娘道了一句後,看向李重九言道:“這小子,你說哪點看來像是一方諸侯了,論相貌充其不過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輩,連曦冬青都不覺得他有何爲人上者的風範。”
曦冬青聽了皆是尷尬一笑。
曲嫣然倒是笑着言道:“芸娘你說得已是夠多了,我知道你是爲我鳴不平,但是李兄他確實有過人之處,不用如此貶低他。”
芸娘嘆了口氣言道:“小姐,你說的不錯,人的境遇實在難料,當年在齊王身旁,見他不過是一介隨從,哪裡料得今ri居也爲一方諸侯,說來還是小姐你有眼光。”
曲嫣然低下頭言道:“好了,我們回去吧,去和明月樓老闆說一聲,備一輛馬車,我們連夜出城,這涿郡我不會再留了。”
“小姐,你這是?”
曲嫣然面露清雅傲然之sè,言道:“我已決定了,就如此吧。”
李重九率大軍入城之後,當下至府衙歇息,隨即來到城南武庫。這武庫之地,乃是當年楊廣徵遼囤積兵甲之地,其中鎧甲武器無數,李重九得了薊縣第一件事當然是來視察自己的武庫,清點最大的戰利品。
看見李重九親來,原先城內的武庫令,當下賠笑上前,言道:“卑職見過李使君,早就恭候已久了。”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很好,勞駕請開庫門。”
武庫令當下笑道:“使君,這麼說折煞卑職了,不過卑職一人還無法開得武庫,這武庫一共三鎖,縣尉一把,卑職一把,還有涿郡留守薛公一把,三鎖一併齊開,方可以入庫。”
李重九還未說話,身後王馬漢即大怒喝道:“你這狗皮,區區一鎖,你還來呱噪,直接砸開就是了。”
武庫令聞言,當下苦笑言道:“是,這位將軍,不過此鎖甚堅固,並非是一時功夫可砸開的,既然是使君有命,我這就去砸就是。”
“慢着,”李重九出聲,思量了一會,當下言道:“不急砸鎖,我親自去薛公府上,將鑰匙取來。四叔,麻煩你一趟,去找本城縣尉談談。”
蘇素當下允諾。
倒是英賀弗,額託,顏也列他們等番將,本也是同與李重九一併來看多少戰利品的,但是爲這麼一阻,頓不知李重九爲何如此。眼下薊縣在握,李重九一人掌握全城百姓的生殺掠奪之權,若是要鑰匙,直接派人去那薛世雄府上去取就好了,若是不從,直接一府殺光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煩,豈非脫褲子放屁。
但牢sāo歸於牢sāo,衆番將對於李重九也不敢當面非議一句,於是隨着李重九一併前往薛府之上。
當下李重九與衆將,以及數百騎兵來到薛府門前,李重九翻身下馬,看向府門前驚疑不定的守門家將,言道:“勞煩通稟一聲,就說上谷郡郡守李重九,親自前來拜見薛公!”
這名家將聞言而後,頓時sè變,於是趕忙入內稟告。不久後,府內十幾名曲部兵丁,持刀槍棍棒而出,而兩名男子各持一槊,猶如左右門神一般,立在大門兩側,之後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站出身來,言道:“在下薛家大郎萬述,不知哪位是李使君。”
李重九上前一步言道:“我就是。”
薛萬述看清李重九的樣子,頓時訝然,但這表情一閃而過。當下對方擺出一副與李重九素不相識的樣子,開口言道:“聽聞李使君前來,家父因病在牀不能見客,還請李使君回去吧。”
這就是閉門羹了。
額託當下冷笑言道:“漢人都這麼大排場嗎?我直接在這裡放把火,驚出薛公一身冷汗,病就好了。”
“大膽!”薛萬述身後那兩名,相貌與他差不多的男子,持槊而前。
一人言道:“我薛家也是汝可以侮辱的。”
薛萬述伸手一止,對李重九言道:“這兩位是我的弟子,萬鈞,萬徹,一向不知禮儀,還請使君見諒。”
李重九笑了笑,拱手言道:“是我御下無方纔是,既是薛公病重,那我就親臨府上探望薛公,這應該無妨吧。”
“兄長不可。”
薛萬述亦露出爲難的神情,但還是言道:“好吧,我去通報父親一聲,看他的意思。”
不久後,薛萬述出來言道:“父親,已允李使君請求。”
當下李重九點點頭,帶着三十名甲士登門,其餘人留在門外。
薛府並不大,薛萬述領路下,李重九當下直入中庭入得屋中,看見一員五十多歲的男子正臥於牀上,正仔細打量這裡。
李重九亦回望而去,這名大隋一方留守,赫赫有名的大將,現在只餘下了半口氣。
目光交匯,李重九當下長長施禮,言道:“在下李重九拜見薛公。”
李重九開口後,薛世雄沒有說話,只是合起了雙目。
對方既不出聲,李重九亦不說話,眼前的檀香爐子氤氳生煙,屋內只餘下薛世雄略顯得粗重的呼吸聲。
而屋外李重九的甲士焦躁地踱步。額託,王馬漢,英賀弗他們立於薛府的臺階之下,與薛家數子對峙。
過了許久,薛世雄張開眼,言道:“鑰匙在這裡,李使君拿去吧。”
說罷薛世雄將轉過身去向裡,將被子往頭上一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