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親大賀咄羅,在各位夷離堇之前威風八面,大賀摩會心底十分欣喜,作爲于越,契丹可汗未來的繼承人,前不久剛剛折戟在漢人的手下了。那一次額託詐降反叛,結果爲李重九識破,結果導致自己率軍在懷荒鎮城下慘敗,自己被李重九一箭命中,若非手下拼命差一點做了俘虜。眼下若攻破御夷鎮,那麼可以將李重九抓來千刀萬剮。
“三ri之下,攻下御夷鎮。”大賀咄羅言道。
這一刻他突然記得當年在遼東時,大隋與高句麗征戰。高句麗王畏懼隋軍勢大,於是以重金募靺鞨,契丹人爲軍,並許諾無數,抵抗隋軍。那時隋軍第一次徵高麗時號稱兩百萬,大賀咄羅皆以爲高句麗滅亡定了,故而率領部族,準備趁機撈一把。
卻沒有想到隋軍無法攻克遼東城,遲遲不能進,後又在薩水之畔,被高句麗大將乙支文徳大敗。他親眼見得遼東城下隋軍屍骨如山,高麗人將隋軍降卒的人頭砍下來築成萬人京觀,這一幕令他心底對大隋的畏懼之心盡去。之後大賀咄羅即有了讓契丹割據自立的打算,他一面努力結好高句麗,從那用牛羊兌換鐵器,一面努力將一盤散沙的契丹八部整合在一起。
在前年,他率領契丹騎兵攻打隋朝北平郡,雖被羅藝擊敗,但是亦是劫掠了不少漢人的女子財寶。雖是敗戰,但契丹上下莫名的振奮,契丹人於中原王朝交戰,哪次不敗,在北齊高洋在時,大手一揮,隨隨便便十幾萬契丹人就掉了腦袋。而契丹第一次敢對漢人出兵終於有所成績,這給了大賀咄羅,以及各族族長信心。
接着大賀咄羅先出兵攻伐烏侯秦水以西的奚族五部,這奚族五部原先與契丹乃是同種,都是出自鮮卑宇文部的一支,故而他們首先就要併吞同族,作大本身。在大賀咄羅的努力下,先是室得奚部被擊敗,將其部族擄作奴隸,將疆域越過烏侯秦水。
而今區區的御夷鎮當然不是大賀咄羅的終點,隋朝已是分崩離析了,高句麗毫無野心,整ri只是修築千里長城,只知自保。既然如此大賀咄羅遂生南窺的野心,說入主中原也就是想想罷了,但若是能在有生之年,取得幽燕心腹之地,契丹振興指ri可待。
大賀咄羅躊躇滿志,次ri契丹大軍出戰,準備將御夷鎮一戰而下。大賀咄羅深信這十ri來的攻城,已是消耗了守軍大量的兵力了,而部族這幾ri也傷亡三四千,但對於圍聚城下的八萬之衆而言還是可以接受。
十ri來,部族間攻城技藝,已是越來越提高,區區眼下一座御夷鎮還在話下。
“我的野心不僅僅於此。”大賀咄羅不由想到了,自己去年率軍攻入隋境,看到的隋朝北平郡的盧龍城,還有遼西郡的柳城,也是與御夷鎮一般大小,裡面肯定有金銀無數,可惜自己無法攻破,還有小時候曾隨父親,向北齊進貢時,所目睹的北齊國都鄴城,那巨大的城垣,還有城內的富庶都令他至今想來羨慕不已。
“而且當年那個恐怖大隋猛將,聽說也反了大隋了。”
大賀咄羅想到的正是羅藝,之後又想先攻下御夷鎮,再出兵攻打北平郡,遼西郡,之後就是那富饒的國都鄴城了。只是大賀咄羅不知道,現在的鄴城,當年因爲尉遲迥謀反,早被楊堅給燒成了白地。不過這絲毫部妨礙大賀咄羅宏圖大志。當然大賀咄羅清楚的知道,眼前必須先攻破御夷鎮他方纔可逐鹿中原,否則一切休提。
“可汗,今ri聽說木昆奚部似有異動,他們將原先在各地放牧的牧民都聚攏額查山,不知有什麼動作?”
大賀咄羅聽後,言道:“不必擔心,木昆奚部了不起就是一萬之衆,只要給我盯住辱紇王部,其餘奚族各部,不過是一羣只會叫嚷的家狗罷了。”
“攻城!”當下大賀咄羅斬釘截鐵地言道。
城下契丹族各部的巫嫗,在契丹三軍將士前,跳起了祝求勝利的巫舞。契丹將士對於如此矇昧的蠻信之力深信不疑,他們一併跪在地上,朝向東面口中唸唸有詞。之後契丹勇士們紛紛將皮袍脫去,坦露上身,少數魁梧男子還有紋身。
城頭上姬川不止一次的大搖其頭,言道:“契丹斷髮文身,真乃蠻夷也。”說完姬川拂袖下了城頭,對於出自正統世家的姬川而言,當然不可接受如此契丹人習俗,相較於奚人的辮髮還是勉強看得過去。少了皮袍的契丹勇士更是靈便,反正皮袍根本遮擋不了,漢軍的勁弩,如此輕快廝殺反而是更是便利。
李重九站在北城城樓之上,只見這裡契丹部在此豎立起了三面大纛,說明有三名契丹族中夷離堇在此住持作戰,顯然今ri契丹要將北城作爲主攻之地。城北之處,出現兩百名契丹鐵甲騎兵,馬上之人穿着的鎧甲是各式各樣,顯然是七拼八湊來的,馬旁掛着一柄長長彎刀,而鐵製的頭兜之上皆是蓋着黑sè的狼皮,這樣的裝備對於絕大部分仍在使用骨箭鏃的契丹士兵而言,顯然是契丹軍中jing銳中的jing銳,只有各部的牙帳兵纔有的裝備。顯然是今ri有一位身份顯赫的夷離堇,親自來到陣前督戰了。
不久兩百騎拱衛着一名外着錦袍內襯鎧甲的契丹頭人的模樣的人物,緩緩策馬來到陣前。不用說能在一片穿着羊皮鹿衣的契丹人中,穿得中原所產的jing致錦袍的,必然是契丹中的貴人無疑。而兩百甲騎拱衛除了八部夷離堇之外,還有何人值得如此。
李重九突然將右手舉起,對着那,向身旁一名夥長問道:“如何有把握shè到嗎?”
此言一出,一旁的額託當下將眉頭一挑,將這名夥長打量了一番,這名夥長生得十分文氣,不同於軍中都是那般粗獷的彪悍大漢。而這名契丹頭人距離這裡六百步距離,即便是李重九在城頭上開六石弓,也shè不出這麼遠的距離,至於這文弱的夥長可以嗎?反正額託他是絕不相信。
此人用手比了比,謹慎地言道:“回稟太守,絞車弩能shè七百步遠,這名契丹頭人所在之處,不過五百七十百步遠罷了。但是屬下在城頭上曾多次絞車弩試shè,並作以標定,若是三百步之內,十可中七八,若是五百步內,勉強十之五六,若是這個距離,連十之一都不到了。”
李重九心道此人果真是人才,竟然懂得運用諸元以作參數。當下李重九言道:“我知道若沒有十足把握,就不必浪shè了,以免暴露了我軍的銳器。”
而這時巫嫗祝求完畢後,城北一線攻城的近千名契丹勇士,紛紛士氣大作,舉起手中的骨朵,大棒仰天咆哮了起來。咆哮完畢,這近千名契丹勇士扛着幾十具新造好木梯,猛然向城頭疾衝而來。
大宏城的城下仍是一片屍體狼藉的模樣,並且幾ri來契丹人在城下丟下了一片的攻城器械。這些雖給契丹士兵的推進帶來一部分麻煩,但也給與契丹人提供了掩體。
這時城頭一聲梆子響,弓弩齊發,當前的契丹人瞬間都躺下一片,但更多的契丹人則是紛紛躲避開來。契丹人貓着身子,蛇形前進,一聽得不對,立即撲在地上。這幾ri攻城,契丹人皆已見識了漢軍弓箭的厲害,那箭頭一個個都開着血槽倒刺,中箭後傷口血如泉涌,但拔又不能拔,即便不是shè中要害,也是相當於去了半條命。當然契丹人也並非好易與,他們不少人在箭頭上抹了毒,這種箭毒只要擦破了皮,就十分危險了。
之後的攻城戰,即陷入了老套路之中,無論如何守軍還是佔據着優勢,並且城內箭鏃庫存還有一大半,足夠守軍揮霍。契丹人好容易在城頭上搭上兩三具雲梯,隨即就被守軍調來幾十名弓弩手攢shè。但是若萬一仍契丹人攀上了城頭,那些契丹人骨子裡,未開化民族那股野蠻悍勇,也不是城頭上那些戍軍能夠對付。這也是契丹爲數不多能給守軍帶着傷亡的機會。
隨着戰事延進,契丹軍已是換上了三輪的勇士準備衝城了。這名夷離堇見手下傷亡慘重,亦是紅了眼睛,當下策馬來到陣前指揮,頓時對方身上那一抹火紅sè的錦衣,頓時成了衆人眼睛焦點所在。在這名夷離堇的組織下,敗退的契丹人重新上前,開始對城頭髮動新一輪凌厲的攻勢。
而這時不用李重九吩咐,那名夥長,亦是將城樓內一塊大罩布揭開。絞車弩這大殺器頓時兇相畢露。
“上弩!”這名夥長的聲音平平淡淡的,下屬的士卒有條不紊地進行。隨着絞車的攪動,扳齒咯咯直響,透出金鐵交撞的聲音。牀弩刻槽上矢大如椽的鐵翎箭,寒光閃動,之後牀身被一寸寸的擡起,箭頭對準了那名夷離堇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