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沽口。
碩大如輪的朝陽點燃了天邊的薄雲，以無可抵擋的勢頭衝破大海的阻隔，從粼粼波濤中一躍而出。昏暗的海水立刻蒙上一片瑰麗浪漫的殷紅。碼頭上人頭攢動，被身負各種任務的人員擠得滿滿當當。如此壯觀的海上日出、大自然美景，人們根本無心欣賞。他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且時間緊迫。新鮮出爐的特區艦隊需要補充彈藥、油料、給養，人員和設備需要熟悉，需要磨合。到處是操着各國語言、各種方言的叫喊聲，讓人聽不出是命令還是咒罵。
“真是一羣烏合之衆！”仇楊看着自己的手下，無奈得咬咬牙心中暗道。“上帝啊！我就是要率領這樣一支‘艦隊’去和絕對精銳日本海軍去戰鬥嗎？”
“趙屠日”仇楊大聲呼喊，來到特區這段時間，趙屠日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給他留下較爲深刻的印象。記得當初自己問他爲什麼叫這個名字。他靦腆說，這是他給自己後改的名字。後來，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發現趙屠日理論水平很高（畢竟來自後世嘛），但是實踐經驗非常欠缺，就決定身邊作爲未來旗艦的見習大副悉心培養。
“到！”趙屠日英俊帥氣的面容每次都讓人想到陽光燦爛這個詞。仇楊這時候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陽光男孩兒這個說法。
“你去檢查一下‘妙高’的準備情況，另外告訴安德森艦長，我不想再聽到他的抱怨和咒罵。他也不是天生就是船長。”
“是！”趙屠日轉身向指揮室跑去，還沒進門56歲的安德森嘶啞高亢的嗓音就從裡面衝出來。
“上帝啊！你們這羣雜碎是吃狗屎長大的嗎？我需要合格的水兵而不是你們這幫誇誇其談的傢伙。”
趙屠日知道性格暴烈的美籍挪威人安德森船長又在訓斥自己的同學們。沒辦法，自己和同學們畢竟還是在校學生。具備一定的理論知識，雖然這些理論知識非常重要而且非常超前，但是過於缺乏實踐經驗。況且他們的知識都是針對後世艦艇的，雖然也學過一些戰史戰例，可是他們對這種古董級的艦船畢竟太陌生了。尤其是有個別同學，自持領先的理論知識，頗有些看不起這個時代海軍前輩們言行，加上實踐操作方面的錯誤頻出，這就更加激怒了以安德森爲代表的海軍前輩們。
趙屠日同學委婉的把海軍司令的“建議”告訴安德森。安德森粉紅的面孔因激動顯得更加紅潤。出於對司令的尊重和對自己這名見習大副的好感，終於不再咒罵了。
“我警告你們幾個，”船長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惡劣心情，“如果你們想做一名真正的水兵，就必須閉上你們的嘴，多用你們的眼睛、耳朵和身體。記住了，我們未來面對的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日本海軍，不是一羣孩子。你們要想活得更長久一些，就必須虛心從頭開始。我還要告訴你們，不是我的祖國遭受外敵入侵，而是你們的祖國！失敗對於我來說也許只是換一個老闆，或者喪失生命，但是你們知道，你們失去的要比這多得多！”安德森說完之後用蔚藍的眼睛掃視着這十幾個稚嫩的傢伙，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然後就轉身幹自己的事情了。除了趙屠日之外，其他十幾個人紛紛低頭離去。安德森的話深深刺激了每一名艦艇學院的高材生們。是啊！熱血沸騰、激情澎湃打不走鬼子，只有踏踏實實掌握操控這個時代艦船的技術，才能更有效地消滅鬼子。趙屠日來到船長身邊，認真的做自己手頭的工作。
“趙，你們是不是認爲我是個非常討厭的老傢伙”安德森轉過臉和藹的問道。
“不是，船長！”趙屠日看着這個被海風吹皺了面容的船長，心中莫名的有一些感動。
安德森點燃菸斗，舒服的抽了一口，深深的體會着菸草充盈肺部的感覺。很長時間他才吐出變淡很多的煙霧。
“也許你們想不到，我非常喜歡你們。驕傲、不羈、衝動。這些其實都沒什麼。每個男人年輕的時候都是這樣。看得出來，你們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只是欠缺一些經驗罷了。就像司令官先生說的那樣，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是船長。”他又吸了一口香菸，話鋒一轉：“但是，據我所知你們是一個非常缺乏航海傳統國家和民族，不要打斷我”看到趙屠日想要說話，安德森向他擺了擺手。
“我知道，你們曾經有一個非常偉大的航海家鄭和。但是，一個人的成就再大，如果他開創的光輝事業沒有人繼承和發展，那也是枉然。你們不像我們，長久以來，我們祖祖輩輩幾乎每天都在和大海打交道。你們太缺乏這方面的人才了。我想這也是你們僱用我們的原因吧！你不要誤會，我們有輕視你們的意思，相反，我對你們充滿了敬佩也充滿了疑惑。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得到這麼一支艦隊，這簡直是就是一個奇蹟。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呢？太不可思議了。說實話，我之所以接受這份工作，一方面是我離不開大海，另一方面處於經濟方面的考慮。現在，我開始真的喜歡這份工作了。還有什麼能比和一羣能夠創造奇蹟的人共事更愉快的呢！”說罷他搖搖頭，並沒有期待照圖日給他答案，自己喃喃的說道：“這真是一個充滿神秘和神奇的國度啊！”
趙屠日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發現眼前這個脾氣比海大的外國老頭，挺可愛的。他知道，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故事或者說傳奇在這個老頭兒和自己身上發生，他期待着那一刻早日來臨。
第二裝甲師的部隊的人員、車輛、裝備終於完成了登船。汽笛聲中，第二特遣艦隊終於浩浩蕩蕩的啓程了。第二特遣艦隊由妙高號重巡洋艦、長良號輕巡洋艦、第五水雷隊第10驅逐隊、3艘運兵船以及1艘補給艦組成。堪稱浩浩蕩蕩的第二特遣艦隊，劈波斬浪向遼東半島駛去。
時狂龍的此時已經說不話來了。他緊張的扶着船舷，胃部的翻江倒海使得他臉色煞白。他顧不得自己的眩暈，他更關心自己的戰士。要知道這不是遊船而是軍艦，一般人初次在海上高速航行，幾乎沒有不暈船的。悶熱擁擠不堪的艙室內，瀰漫着由各種體臭混合而成的怪味道。戰士們隨着船體搖動。不時傳來壓抑的嘔吐聲。往往一個嘔吐會帶動更多人胃部的條件反射。
時狂龍心真的疼了。都是人生父母養，都是青春年少大好年華。要不是可惡的戰爭，他們會和同時代被稱爲新新人類的朋友們一起，或者讀書，或者工作、或者遊蕩在網吧在虛擬世界裡廝殺、灌水、憤怒、謾罵、獵豔。可是現在他們要上戰場，要忍受無盡的煎熬，要面對傳說中的鬼子，要進行真正的廝殺。上過戰場的時狂龍知道戰爭是什麼。很多人或許對戰爭充滿渴望，認爲那是非常酷的事情。也許真的很酷，但那是“殘酷”的“酷”，而不是“耍酷”的“酷”。這種殘酷，不僅僅是時刻要面對自己或者戰友的死亡，還包括敵人的血肉橫飛，屍骨無存。那不是CS裡的爆頭、不是網絡遊戲裡面的血光迸現，而是真實的活生生髮生在你眼前。那血腥的味道或許會讓你興奮會讓你熱血沸騰，但是更多的時候會讓你噁心、噩夢連連夜不成寐。可能多年之後你仍然不能忘記那一雙雙失神眼睛流露出來的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無限眷戀。那是對你精神和的雙重摧殘。或許很多人在還沒上戰場之前就會因爲征途中惡劣的環境所征服，就像現在。時狂龍不知道眼前這些上船之前還是熱血沸騰嚎叫着要血洗東京，屠美滅日的戰士們，現在還有多少人能夠保持這份激情。
這就是戰爭。狗孃養的戰爭。它會把人類創造珍視的一切最美好的東西毫不猶豫的摧毀。它會把人類內心最骯髒最卑下最惡毒的東西統統呼喚出來。這就是爲什麼幾乎在每一次戰爭期間，都會毫不例外的發生殘殺無辜，強姦婦女，劫奪財物事情。不論什麼樣的軍隊，都不能避免。區別也僅僅是程度的不同罷了。不知道一場戰爭下來眼前這些年輕的面孔還能夠見到多少，但是他們的純真純情純潔也許都會喪失的無影無蹤。他們如果行存下來會迅速成長爲男人，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夠讓一個男孩變成男人。
時狂龍實在不願意想下去了。他掙扎到船舷，一陣陣的乾嘔，他的胃裡什麼都沒有了。在岸上看那麼巨大船體，在大海的懷抱中顯得如此渺小。人們只知道大海無風三尺浪，真正讓船上的人難受的是巨大的海涌。任何船不論多大，都會被它擁上拋下。這比遊樂場裡的所謂海盜船要刺激得多。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着行進中的艦隊，炙烤着艦隊中的每一個人和物體。厚重的船體迅速的傳導着太陽的淫威。沒處躲藏，無法逃避。時狂龍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熱情的謳歌大海。他也想謳歌，只不過是用嘔吐罷了。
仇楊的心情與時狂龍同志大相徑庭。
海風鼓盪着他的衣衫，他的心情就像這海風一樣體內鼓盪。看着自己不知道怎麼得來的艦隊，他的心醉了。在他看來平靜的海面配以蔚藍的天空，清澈的海水下面，能夠清晰的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圖畫，永遠也欣賞不夠。
他幾乎走遍了世界上所有的大洋，但是今天他更加執着的認爲，只有祖國的海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海。這片令他魂牽夢縈的海啊！仇楊的淚水慢慢滑落。
仇楊並不寂寞。此刻，在黃海海面大連至青島航線上指揮佈設雷場的商曉昕，在第一特遣艦隊旗艦原日海軍14戰隊的天龍號上面也是心潮起伏。第一特遣艦隊由天龍號、第五水雷隊第6驅逐隊組成。令商曉昕非常奇怪的是，這裡佈設的雷場規模很小，應該不能起什麼實質性的作用，但是命令的確如此。自己也曾提過建議，沒有用。或許是遼東半島方向急需要海軍支援吧！雖然他心中充滿疑惑，但還是兢兢業業的完成自己的任務。因爲任務完成之後他還要率領這隻世界上最年輕的海軍艦隊火速馳援遼東半島。
第十五章呼吸（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