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張將軍率領的國民政府代表團一行,當然引起了國內各方的廣泛關注。此次,國民政府和華僑軍均採取非常高調的態度對外張揚此事。一方是向國內外表示自己依然是中國唯一合法的政府;另一方面則是向外表達自己對收復領土的統御信心,對內則表示自己邀請國民政府一行,僅僅是爲了金瓶掣籤這件事情,沒有其他的涵義。然而,各界各方各國當然不會對雙方在日次敏感的時期,進行這樣的舉動做如此簡單的解讀。
來自前輩方面的聲音當然是警告“有關方面”打消幻想,不要做任何影響、破壞人民革命正義行爲的舉動,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並表達了對解放全中國的堅強信心。中央社則強烈暗示國民政府與華僑軍在此次會晤中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華僑軍方面則對外宣稱,完全是爲了迴歸國土以及人民的福祉着想,沒有其他任何政治內涵。爲此,華僑軍廣邀包括前輩在內的各界新聞媒體,參與此次活動的全程報道。
國民政府代表團一行受到了華僑軍方面非常高規格的接待。猩紅的地毯、繽紛的鮮花、熱情的笑臉、潔白的哈達,這一切似乎給人一種錯覺,彷彿現在不是戰火紛飛的時代,而是太平盛世。劉遠洋和張將軍在機場分別做了熱強洋溢的講話。來自不同國家、不同方面、持不同在場的記者,對於講話的內容非常失望。講話中除了禮節性的言辭之外,沒有讓敏感的記者捕捉到任何的弦外之音。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一切都嚴格按照傳統程序進行,在雍和宮的金瓶內,掣出九世哲布尊丹呼圖克圖的人選。用於金瓶掣籤的金瓶共有兩個,一個在西藏用於掣定西藏青海地區包括前藏的dalai和後藏的班禪在內的大活佛轉世靈童;一個在北京用於掣定蒙古地區的包括內蒙的章嘉呼圖克圖、外蒙的哲布尊丹呼圖克圖在內的大活佛轉世靈童。此外,對哲布尊丹呼圖克圖轉世靈童掣定,早在乾隆時期就附加了一條規定,必須在西藏理塘地區尋找,在北京雍和宮金瓶掣籤決定,其目的就是爲了避免哲布尊丹呼圖克圖與外蒙當地王宮的世俗權力結合。整個儀式過程完整莊重,圓滿結束之後,張將軍繼續逗留北京,準備擇時入蒙,主持九世哲布尊丹呼圖克圖的坐牀儀式。
張將軍抵京數日,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已經打出人們視野的李華雄,也沒有得到和劉遠洋在沒有新聞媒體的條件下的閉門會談的機會。終於,他不停的通過第三方表達了自己想進行閉門會談的意願,然而一直都沒有得到回訊,卻等來了劉遠洋回瀋陽的消息,雖然換由副總司令徐鵬雄陪同,但是這也難免引起張將軍的不悅。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華雄、王文文在衛隊(華僑軍派來保護國府代表團安全)的帶領下笑容可掬的出現在張將軍面前。張將軍看到一身普通士兵打扮的李華雄和王文文,心中不禁一動。他們能夠以這種方式前來,足以說明華僑軍的誠意。
雙方“在愉快的回顧了上一次會面的情景”之後,終於“開始就雙方感興趣的國內外問題”展開“富有建設性的會談”。
“委座委託我向您表達誠摯的問候!”必要的客套和程序還是要有的。
“非常感謝!也煩請張將軍向委座表達相同的問候!”李華雄的笑容依然燦爛。
“委座非常懷念當初與您一起抗戰的那段時光。”客套漸漸有了意味,“非常想和您就國家的未來交換看法。”
“非常感謝委座還惦念着我們!”
唉——圍坐哪兒敢忘了你啊!張將軍心中暗道。“委座對華僑軍舉兵收復故土的行動非常讚許,認爲華僑軍做了一件利於千秋萬代和後世子孫的大事,中國人民和歷史不會忘記。”
“分內事而已!”李華雄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作爲一名軍人不能爲國家開疆拓土,至少也要奪回我們失去的疆域,使我們的同胞免受外族欺凌蹂躪。我們華僑軍歸國參加抗戰如此,現在依然如此。”
“振起兄,如何看待國內的局勢?文白還請直言相告。”張將軍無法抑制心中的疑惑。
“我們的態度是一貫的。”李華雄看了一眼旁邊的王文文,持外交語言與張將軍進行會晤,是王文文給其最大的忠告和建議。“我們希望有關方面,爲了國家的未來和人民的福祉能夠就和平解決相關問題,進行富有建設性的談判。我們絕不參與內戰,但是願意爲和平做出自己的努力。”
“您認爲現在的局勢,還有談判的可能嗎?”張將軍慘然一笑,淡淡的說道。看來李華雄不想澄清華僑軍的真實立場。
“我們認爲是有可能的!”李華雄的眼睛閃了一下,旋即又暗淡了下來。這一切王文文都看在眼中,心中暗道要壞。果然,李華雄平靜的說道:“如果委座和貴黨能夠放棄自己的戰略和主張,或許還是有希望的。張將軍,振起只是一名軍人,對政治並不精通。僅從現在雙方的局勢來看,大局已定,江南易手旦夕之間。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委座何苦還要苦撐危局呢?”
“自古成王敗寇,委座不可能接受g方的條件。再說,****還有江南半壁江山和長江天塹。”說到這裡,張將軍也自覺無趣,索性不再說下去了。“委座非常希望能和華僑軍再度攜手,爲中華的和平做最後的努力。”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張將軍必須要把該做的的做了。
聽完張將軍的話,李華雄沉默了很長時間。張將軍的心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緊張起來。
“文白兄,”李華雄終於開口了“我非常理解委座的心情和期盼。不過,”說到這裡,李華雄看了王文文一眼,王文文則把視線轉向一邊。她明白自己這個大伯子,決心已下。自己的努力將要付之流水。
“不過,”李華雄繼續說道:“煩請文白兄轉告委座,希望委座能夠體諒我們的難處。我們都是中國人,在我們看來你們都是我們的同胞,讓我們幫誰呢?你們雙方不過是執政理念和奉行的國家哲學不同,在日本人走了之後,完全可以坐下來談。然後,利用西方列強忙於戰亂這個難得的機會爲中華爭取更多的利益。結果呢?現在西方列強不暇顧及我們,等到他們有能力了,我們又當如何呢?一戰後的局勢還不能令我們警醒嗎?我們總把自己的災難歸咎於別人,卻缺乏反省的精神。這些年,相信所有中國人都看到了,我們回國之後,外抵強侮,內務實業,周旋於列強之間,所作的一切就是爲了中華民族多積累一點點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資本。然而,國內無人理解,不是懷疑我們賣國投敵,就是認爲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唉——”李華雄長嘆了一聲,再次陷入沉默。
“振起兄,”張將軍以自己的閱歷看得出李華雄並非惺惺作態,心中不免一動“國內局勢平穩之後,華僑軍又做出和打算呢?”
“我明白文白兄的意思。”李華雄微微笑了一下“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到了那一天,我就只好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或許文白兄不信,不過這最起碼是我個人的心願。”是啊,李華雄以及所有的人,誰又不想回到自己的那個時代呢?雖然那個時代或許會有些不如意,或許會有不滿,但是那裡畢竟有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可是就算真的回去了,這些人真的還能夠適應嗎?不管取得如何的輝煌,這羣穿越人都不過是一羣無根的浮萍,沒有故鄉的客家人。他們或許終身都無法融入這個他們希望改變的世界。
“華僑軍此時收復故土,固然是難的的時機,同時也大快人心令人振奮。但是,振起兄是否認真考慮過,這樣做會給中國帶來什麼?”
“文白兄擔心我完全可以理解。俄國人,不論他們披着何種的華麗外衣,打着什麼動人的旗號,秉持什麼樣的意識形態,都無法改變他們骨子裡的大俄羅斯沙文主義。他們繼承了沙俄帝國貪婪和無恥,從未停止對周邊各國以及我們的國土侵吞行爲,他們擴張的野心,是一個永遠也無法填滿的無底洞。他們舔着臉號稱要解放全人類,可是在他們解放人家之前是否徵求過人家的意見?那些被他們解放的人民現在生活又如何呢?西方列強包括亞洲的日本都曾對我國進行過掠奪,這些國家對中國所有的傷害全加起來,也比不上沙俄和蘇聯。他們對我們侵略的時間持續的最長,掠奪的最多,造成的傷害最重。所謂的紅色蘇聯,比他們的前任更加惡劣。支持***、侵佔唐努烏梁海,與日本爭奪我國東北的利益,念念不忘侵佔新疆。
以前我就和您談過,對我國威脅最大的不是小小的日本和萬里之遙的英美,而是這頭惡熊。他們號召其他國家的無產階級奉行所謂的工人無國界,要用‘普世價值’替代‘狹隘’的國家民族理念,他們自己卻把自己國家的利益看得高於一切,超越意識形態。這還不能說明他們的無恥和虛僞嗎?再有,在我們看來,不論你實行什麼樣的社會制度,如果你不能讓你的人民過上幸福安康有尊嚴的生活,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無恥的欺騙,所取得所有成就都只能是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而已。蘇聯表面上看似強大,其實內部早已經危機叢生。他們其實和德國日本一樣,都是輸不起的國家。一個迷信強權政治和強人政治奉行大國沙文主義的國家,依靠高壓恐怖手段維持其統治的政府,只能用一個又一個的對外勝利,來掩蓋其國內的矛盾和危機。
當失敗真的來臨,其龐大的帝國就會在頃刻間轟然倒塌,而不論他曾經看上去多麼的不可一世。他們的人民被強行奪取了信仰和財產、失去自己的意志和思想。而那些號稱給人民幸福和天堂的人,在人民沉浸在貧窮和苦難之時,卻挺着堆積着人民血汗膏脂的軀體,與他們的家人一起生活在真正的天堂之中。他們和被他們咒罵的帝王將相、吸血鬼資本家其實是一丘之貉。當他的人民在真實的窮苦中,看清了他們的本來面目,如何還能不失去民心呢?恕我直言,國民政府當年不也是以救民於苦難爲己任嗎?反封建反特權反壓迫,當年不也是登高一呼應者如雲嗎?可是,爲什麼在短短的不到34年的時間,就完全失去了民衆的支持呢?亡六國者,非秦也,即六國也。亡秦者,亦秦也!不要總是委過於人。相信文白兄比我更瞭解國府腐朽已經到了何種地步,無需我多言。蘇聯同樣也是如此。所以,我並不擔心蘇聯的反撲和報復,我們絕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我們就是他們的掘墓人”
這回輪到張將軍沉默了。他認可李華雄對國府的評判,但是他依然不認爲,蘇聯能夠這麼快垮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偌大一個帝國,怎麼可能向他說的那樣轟然倒塌呢?
“文白兄對國府和自己的未來有何謀劃?”這回輪到李華雄發問了。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張將軍笑得有些悽苦。
“不如——”和聰明人講話總是比較省事。
“哈哈——”張將軍故作爽朗地一笑“蒙振起兄擡愛,我爲委座謀劃了一輩子,結果嘛——振起兄你也看到了。我的心也淡了,倒不如做一個散淡的人來得自在。”說罷,張將軍面色一整“還是那個問題,振起兄將如何面對國內戰後的局勢呢?”老於世故的張將軍,的確放不下心中的憂慮或者說好奇,看來他註定做不了一個散淡的人。
“中國人已經習慣了統一,接受不了國家分裂。”李華雄無法避開這個話題“在中國的歷史上和現實中,幾乎所有有實力的人無不以此爲己任。我們同樣也不例外。不過,我們實現統一的方式可能會特殊一些。我們看膩了中國人之間的刀光血影和流血犧牲。具體方式和時間,我們還沒有完全考慮好,但是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文白兄,也煩請文白兄轉達委座,那絕對是一種和平的方式。”
“真能如此,國家幸甚,百姓幸甚!”儘管張將軍不能完全相信,但是話也只能說到這個程度了。
“此外,我們還希望文白兄在合適的時機轉告委座並辭修、德鄰、健生、伯陵等故人,如果——如果不能和g方達成妥協,萬一——,若不願遠行,可暫來我處逗留。”
“哦——”張將軍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迴應,李華雄所說的事他從未仔細想過,他更沒想到李華雄會由此表態。“振起兄不是說要實現國家的統一嗎?”他言外之意非常清楚,g方會放過第一號和第一等戰犯嗎?
“所有的仇恨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淡化。個人之間是這樣,國家之間和政黨之間同樣如此。我相信,我們中國人有這樣的胸懷。”
“文白明白!”張將軍突然感到胸中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