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雄和徐鵬雄的麻煩還遠沒有結束。美國人一直想尋找機會和李華雄接觸,但是作爲一國的地方政權領導人與外國的外交機構接觸,必須要經過中央政府同意。李華雄以此爲由,規避美國人的要求。美國人要與李華雄同志談的事情,當然有很多不便讓國民政府知道或者介入的事情,因此也不希望通過正常的外交渠道和李華雄接觸。機會只要找總會有的。史迪威以私人身份邀請李華雄、徐鵬雄共進晚餐。“不巧”的是空軍司令周至柔代表****空軍將士邀請徐鵬雄參加“聯誼會”。
“終於開始了!”李華雄和徐鵬雄二人不禁相顧一笑。
徐鵬雄一身戎裝,步入聯誼會現場。雷鳴般的掌聲,熱情的笑臉,砰砰作響的閃光燈,俗氣的三角彩旗和拉花,倒也把會場裝點的喜氣洋洋。充斥着誇大其詞露骨吹捧的歡迎詞、謙遜低調的答謝詞之後,徐鵬雄在周至柔的陪同下,與到場人員碰杯,象徵性的“切爾絲”。這一切接近尾聲之後,徐鵬雄被周至柔帶到一個安靜的房間休息,徐鵬雄知道開始了。
果然,房間內何應欽將軍恭候多時了。
“不知何部長在此,鵬雄失禮了!”徐鵬雄“誠惶誠恐”的說道。
“鵬雄不必拘禮,我也是剛巧路過這裡。”何應欽頗爲大度擺擺手。
一番寒暄客套過後,完成任務的周至柔藉故離開。
“鵬雄所率之空軍在東北戰場上,可謂戰功卓著啊!”
“不敢,部長過譽了!”
“聽說,海軍的葉宏將軍曾是鵬雄的部下?”
“葉將軍出身空軍。”
“這次對關東軍的作戰中,海空軍對戰役的結果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委座對二位頗爲器中,有意委以重任,不知鵬雄意下如何?”
“東北戰役的勝利,全賴委座和軍委會的運籌有方、李長官指揮得當、將士用命。我不過盡了一名軍人的本分而已,蒙委座和部長錯愛,鵬雄惶恐之至。”戲,既然要演就學要演好。
“鵬雄過謙了!”何應欽笑道,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委座一向求賢若渴,尤其對鵬雄這樣的英才,更是如盼甘霖。再說,以鵬雄之才華能力,豈能久居人下?應該有更廣闊的空間施展才是。因此,委座希望你能夠出任***空軍司令一職,派兄弟來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卑職,才疏學淺恐辜負委座信任和部長栽培。鵬雄資歷尚淺,空軍司令一職還是由周司令擔任較爲穩妥,我願在周司令治下爲國效命。”
“鵬雄不必推辭,遍查當今,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出人這個職務。有委座眷顧,老弟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徐鵬雄再推辭就卻之不恭,外帶給臉不要臉。他的戲謝幕了,李華雄還得繼續自己的表演。
“李將軍,這裡是私人場合,我們又是老朋友,希望我們能拋開繁瑣的外交辭令,開誠佈公的交換意見。”序幕結束之後,史迪威開始進入正題。作爲一名曾經長期駐中國的武官,他對中國的政治形勢非常瞭解。因此,那些應付記者的話在他這裡是不起作用的。李華雄同時也需要史迪威。史迪威身爲中國戰區參謀長,李華雄的很多要求需要繞過外交部門,通過他向美國人轉達更加方便。
“不論是我個人,還是我的同事,都把您當作我們真正的朋友。”李華雄誠懇地說道。
“非常榮幸!”史密斯很享受這種待遇。“我非常想知道,你們下一步的打算。”
“中國的情況您是瞭解的,”李華雄來開促膝長談的架勢:“既有意識形態之間的鬥爭,又有相同意識形態之間不同派系的鬥爭,各種大小軍閥林立。中國的武裝軍事力量,基本上還停留在私人軍隊或者黨軍的截斷,至今還未出現真正意義上的國家軍隊。在對待抗戰的問題上,我所領導的軍隊應該稱得上是最堅決、最徹底的。”
“我同意您所說的,尤其狼支隊給我留下極爲深刻的印象。”史迪威深以爲然“您領導的軍隊不論在兵員素質,還是作戰意志、水平方面都是中國最好的。”
“我知道,您和您的國家,非常希望我能夠出兵攻佔整個朝鮮,繼而對日本形成巨大威脅。有幾個問題我想提請您注意”李華雄面色沉重“第一,我所領導的軍隊看似非常龐大,但是,分別來自中國中央軍、西北軍各派系、東北軍、晉綏軍、蒙古地方勢力,甚至還有來自十餘個國家的外國僱傭軍。真正的所謂華僑軍不過20幾個師,30餘萬人。現在委座正致力於統一軍令政令的工作,他一聲令下,那些在我領導下的各派軍事力量,攝於中央政府的壓力必將離我而去。第二、中國人的鄉土觀念非常重,國家觀念則淡薄得多。反抗外敵基本上叫響的口號都是保家衛國。
保家纔是最主要的。當今對於多數中國人來說,日本人已經被趕跑了,和平來了,該過自己的太平日子了。因此,對於出國作戰普遍沒有興趣。第三,中國貧弱了近百年,國內的工業基礎幾乎不值一提。而現代戰爭,拼得是鋼鐵、工業和經濟,這些都是我們的軟肋。僅就出兵日本本土作戰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海空軍。我國是一個嚴重缺乏海軍傳統的國家。百年來的外敵入侵都是從海上而來。我們不僅缺乏相應的艦船、飛機,更缺乏合格的作戰人員以及地勤、岸勤人員和技術。武器的修復所花費的時間往往十幾倍,幾十倍於先進國家。這些問題,都是制約我們下一步軍事行動的不利因素。”
史迪威安靜的聽李華雄大吐苦水,並認真的做了記錄。他知道李華雄所說並不完全是誇大不實之辭。絕大部分可能有誇大,但基本上都是實情。
“那麼,您認爲從東南亞反擊日本人的前景如何?”史迪威越來越想聽聽李華雄的真知灼見。
“說我直言,”李華雄思忖了片刻,說道:“滇緬公路對於中國的戰略價值,隨着日本人撤離大陸而急劇下降。基本上無限接近於零。委座批准了您的作戰計劃,但是並不表示委座願意出兵緬甸。委座現在對國內事物的興趣要遠遠大於對國外事務。我想他批准的主要目的在於獲得更多的美援,武裝其嫡系部隊,爲解決國內事務做準備。況且英國人也不願中國染指他的奶酪。因此,我不認爲在歐洲戰場取得實際巨大進展之前,英國人會把經歷投放到印度支那。”
史迪威仔細琢磨李華雄的話,眉頭越皺越緊。李華雄所說的史迪威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但是今天被李華雄一點破,心中依然不願面對。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意識到是一個問題,當問題真的發生的時候又是一個問題。因爲,每個人都更願意從有利於自己的角度考慮還未發生的問題.
“那麼,我們先做一個假設”史迪威開始搖動胡蘿蔔“假設邀您的部隊出兵日本,最保守的估計需要實現什麼條件或者時間,才能成行。”
“這個問題難住我了。”李華雄尷尬的笑了笑。“我還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我只能從大的方面概略的說一下。在太平洋戰場,至少應該在美軍逼近日本本土之際,至少應該在攻佔菲律賓羣島或者北馬裡亞納羣島。在國內來說,至少別打內戰。就我的軍隊自身,需要進一步加強建設,尤其是海空軍的建設。您知道我們現在從日本俘獲的航空母艦上幾乎的停在港口內,既沒有艦載飛機,又嚴重缺乏護航艦船,更不要提相關操作人員。再有,我軍經過持續近半年的東北戰役之後,繼續修整,解放地區的秩序也需要恢復。所有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即便美國能夠幫助我們完善海空軍建設,要使這支艦隊達到可以進行登陸作戰的水平,從裝備物資準備到人員的訓練,最樂觀的估計也至少需要一年半至兩年的時間。”
史迪威沉默了。因爲,即便不如李華雄所說的如此悲觀,但實際情況也比他說的強不到哪裡去。一支海軍的建設和完善,正常情況下,豈止是兩年就能夠完成的,十年時間都只能說是初創。他的海軍雖然有一定的基礎和規模,但是要想達到對日本本土進行登陸作戰的水平,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反攻緬甸和東南亞作戰,您認爲狼支隊能否參與其中?”史迪威對狼支隊報以熱切的希望,他不願意放棄對這支軍隊的爭取。
“這不是問題。”李華雄爽快的同意了史地位的請求,“委座如果不反對,我們還可以增加出兵緬甸的規模。”
“這個倒不急迫,”史迪威第一次露出會心的微笑,“郎軍長真不愧您的得力將軍,他駐紮在中緬邊境的三個師,經過一年左右的時間,最保守估計,他的部隊已經膨脹到十萬人左右,已經基本達到一個集團軍的規模。他對各種物資的渴望和貪婪幾乎達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他們不顧友軍的強烈抗議,執意在那裡收攏殘兵,從華僑子弟甚至緬甸當地人中吸收了大量兵員。我不得不佩服,您的屬下擴張軍隊的能力。他們在沒有空軍支持的情況下,甚至從日本手裡繳獲了十架作戰飛機,其他繳獲更是不計其數。令其他軍隊嫉妒的恨不得——”說着史迪威比劃了一個兔子的姿勢。“眼紅!”
從史迪威口中聽到這些情況,要比公文式的彙報別有一番趣味。李華雄爽朗的笑聲頓時爆發。這個郎朗啊,在什麼地方都能弄出點動靜來。在哪兒都能閃閃發光。像這樣的軍官,又有哪個統帥不喜歡呢?這支長期遠離特區的軍隊,像一個遊子一樣戍守邊關。一年來,從不向特區訴苦,提出物資等方面的要求。在戰鬥緊張的時刻,李華雄甚至忘記了這支部隊的存在。然而,不甘寂寞的狼支隊,居然在條件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還能夠不斷的依靠繳獲和爭取(奪)不多的美援,發展壯大自己,闖出一片廣闊的天地。創造性的把特區當初在南方佈下的這盤大棋,下得風生水起。說實話,李華雄簡直愛死這羣狼了。當然還有那匹娶了女匪首的頭狼。
還是那句話,功夫在事外。要想北方的局面有所突破,還得從南方下手。不管對面這個美國人以及他背後的合衆國政府怎麼想,他們都別無選擇要支持自己這個中國北方軍閥。海空軍建設的步伐不可能一蹴而就,那麼就需要在南方多動動腦筋。等到美國人在太平洋上的島嶼上,領略了大和民族超乎西方人想像的殘忍和冷酷之後,他們自然就會把目光更多的投向在日本帝國背後的自己,這個中國實力最強大的北方軍閥身上。只不過,到那個時候,美國人需要付出比現在多得多的代價。
李華雄和史密斯的談話還在繼續,“雙方在友好的氣氛裡,就彼此感興趣的國際國內事務坦誠的交換看法。”
遠在西南邊陲,隱忍了一年多的狼支隊,蟄伏已久,但是牙齒依然寒光逼人,爪子依舊鋒利無比。他們在自己的領地內巡行,看着不遠處的敵人,從未忘記自己的使命。他們時而仰天長嘯,時而垂首低吟,但是,體內洶涌的鮮血依然滾燙,躍動在胸膛裡的殺敵之心從不敢一刻停息。
遠方戰鼓已經擂響,如春雷在空中翻滾。郎朗和他的弟兄們,知道距離自己再戰緬甸的時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