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神棍在盛京
在路上。
和淺霧嫋娜的花朝城告別了。
雲岫終於睡上一個安穩覺了。
紅色的小爪落在了馬背上,鴿子扭轉着自己的頭,窺探着撩起一線的簾子後的風光。
攥着繮繩的花鈿一把將鴿子撈了過來,取下了它腳上的小竹筒,正想同雲岫說些什麼。
葉驚闌撩起簾子,探了個頭,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怎會讓花鈿來做這車伕?
唯一的原因就是蒙歌受傷了。
那日和暮涯在城外亭子裡,暮涯擡手“殺”了蒙絡。
她還想嫁給誰?
秦知年抿脣不言,難道說他長得很醜?
據說“盛京最美的花”已經在返京的路上了……要不,找人殺了他?
常常聽她說這些怪話,哪怕不能完全聽懂,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她被秦知年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她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嫁給你爹。”
誰教大人要給蒙歌挖個坑,自己也樂見其成呢,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的她無比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從錦囊裡取出了一張信箋。
一抹脣角。
本是不知道什麼是底牌,什麼是“三”,什麼是“A”,同棗棗待得久了,他漸漸懂得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
因爲暮朗在生前就給她留了後路,讓析墨救她一命。
這一段瑣碎的事,就留待方夢白添油加醋地同甄音杳說吧。男人,都有英雄情結,哪怕自己只是踩死了一隻螞蟻,在言語的誇大下,或許就變成了一拳打死一頭象。
“年年,年年!”扯着嗓子嘶吼的男人還在敲木門。
他那黑黝黝臉上浮起了兩團可恥的紅暈,他撓撓頭,“年年,葉大人要到盛京城了。”
年年妹?
“看見沒?老子問你看見沒!”
“……”
就連對龍椅上的那位全天下最高貴的女子也不例外,向來是公事公辦,說完正事拔腿回府。笑?又不是賣藝人。對被人笑是沒可能的。
姑娘是個好姑娘,長得很是標緻。
嗯,好像哪裡不對。
這種菜雞互啄有什麼意思?
哎,可是沒有脾氣地屢屢淪陷在這個口嫌體正直的男人偶爾大發慈悲冒出的溫柔裡,真是不正之風,不正之風啊!
“棗棗,我不知道你來的那個地方的姑娘是不是都這麼喜歡戲弄男人,但你和我在一起,就得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做一個……做一個……”
只要沒了萬翎樓,就能讓金絲雀出籠,交吻。
在騙足了好不容易醒過來的蒙歌的眼淚之後,蒙絡憋着笑爬了起來。渾身是傷的蒙歌一口氣沒上來,硬生生地把自己憋倒了。
在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地方,可是有很多地方特產呢,比如某個名作“川”的盆地裡出產的男人大多都是“妻管嚴”。
只是這次她穿了鞋。
鄭弩險些一步跨進了房。
她躺回牀榻,勾勾手指。
姑娘抓了一大把瓜子丟進嘴裡,嘟嘟囔囔道:“你好久都沒對我笑過了。”
棗棗捂住耳朵,這破喉嚨。
棗棗撣了撣手指,小花被丟到了地上,她擡腳,踩了上去,惡狠狠地說道:“丟掉也不給你。”
雲岫雖沒有贏,但她沒有給出蘇翊託她轉交的檀木珠子,這算是賭約之下的戰利品。
秦知年思來想去,找不到代替“妻子”的詞,他便直說道:“棗棗,你們那裡的男人都會給妻子洗腳嗎?”
賭的很簡單,就是賭最後揭穿她的身份,讓暮涯提供的選項中的人毫髮無損。
她又在感慨自己遇人不淑了。
“……”
“還有啊,我們那可不是叫‘妻子’,而是叫‘老婆’。”
暮涯沒有賺的盆滿鉢滿,但是……她還是保全了自己的命。
人常言,芙蓉帳暖度春宵。
圓被破壞了。
蒙歌這幾日享受着自家小妹妹的關懷與照顧,竟上了癮,正在馬車裡高昂着頭顱,手伸出,面帶得色地讓蒙絡給他修手指甲。
這女人就不怕風大把舌頭閃了!
姑娘的臉也沒有紅。
秦知年一怔,以爲自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轉念一想,回頭一看,果不其然這個才洗乾淨了腳丫子的煩人精又湊了過來。
“吶,年年妹看見這朵花沒?”
他提起笤帚再戰。
“看見了。”他明白,再不回答她的話,下場會很慘。
蓮。
“我想……”
但還是有一些東西從她嘴裡冒出來的,他還沒搞清楚,比如——二哥的充氣小夥伴。
蒙歌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光溜溜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紅印子一道一道的,他正色道:“不,你不想。”
棗棗背在身後的手虛虛地一抓。
“我知。”秦知年這張號稱萬年不化的冰塊臉在鄭弩的眼中就是死人臉。
姑娘說這話,大有“你要是笑了我就不再煩你”的意思,但秦知年深知,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堵住這張嘴。
他又琢磨着,要是這麼說的話,豈不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夫人?
“……”
他爲何屢屢中招?在同一個坑裡摔了無數次還要義無反顧地扎個猛子。
可惜,姑娘還在吐瓜子殼。
秦知年起身,走向了木門,取下了門栓。
“我想……”蒙絡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突然變出了一朵花來。
“年年妹,你說,要是我嫁了人,你和小露露是不是要搞一段香噴噴的濃濃的基佬情?我總覺得你是沒人要的……”棗棗雙手枕在腦後,思考起秦知年的終身大事來。
要不是她,點絳和鴉黃又怎會死在這花朝城中!
不過,此事還是有方夢白的幫忙。
蒙絡心想,蒙歌這話可真讓人煩,這是在教訓誰呢。
鄭弩暗罵道:死人臉就是死人臉,活該你沒娘。
“……”
此時的棗棗像極了秦知年肚子裡的蛔蟲。
髒兮兮的腳丫子妄想在他的被褥上蹭!
這時候的秦知年想套用一句棗棗的話來解釋兩人之間複雜的關係——這就好比你明明知道對方手裡的底牌是個“三”,而那個人非要裝成手裡是個“A”,你爲了從那人身上得到一些東西,不得不迎合這個傻缺。
沒了孃的秦知年可不管他在心裡怎麼得勁。
“我在外邊會給你留面子的。”棗棗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捧起秦知年的臉,溫柔地說着,“年年妹,畢竟你爹爹我是很愛你的。”
秦知年從不懷疑棗棗姑娘是與生俱來的粗獷。
“是!”棗棗答得爽快極了。她眯起眼,像一隻奸計得逞偷了小雞仔的狐狸一般。
落款處是一朵看不真切的花。
他打來了一盆熱水。
秦知年的臉色一沉。
好大一朵白蓮。
和她相處久了,基本上摸清了她的脾性。但是,他並不能直言她的壞毛病,亦或是他早已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她手中的銼刀一個不穩,戳上了蒙歌指甲蓋下的肉,“像暮涯一樣?”
……
高大的男人猛砸他們的房門。
棗棗沒想放過秦知年,砸吧砸吧嘴說:“話說你喜歡小露露不?要不要爹給你牽線搭橋?龍陽之好不可恥的。”
秦知年狠不下心來說做一個“三從四德”的姑娘。
被喚作“小露露”的鄭弩在院子裡打了個噴嚏,咒罵着屋子裡的兩個人,兩個瓜慫定是在說他壞話!
“知曉了。”秦知年重重地關上了門。
棗棗蜷起手指彈了彈秦知年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別人穿越啊,直接開了金手指,頂着女主光環一路升級打怪,美男成羣,金子大把大把地撈,一不留神就出任國家重臣,迎娶花美男,走上人生巔峰。我的穿越,挨盡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毒打,好不容易攢了點‘老公本’,竟然沒遇上我心儀的帥哥。天要亡我!”
被人逮住的胭脂被花鈿親手殺了。
又被破壞了。
方夢白又與葉驚闌通了氣。
秦知年從角落裡取出笤帚。
他微微嘆息。
棗棗以爲,神棍越發矯情了。
“笑一個?”有一位姑娘微擡下頜,挑起了她好看的眉毛,目光炯炯地望向秦知年。
棗棗順從地退了回來,“回心轉意?遲了!老子不樂意了,明日去喜樂街上的象姑館找小倌,個頂個的漂亮臉蛋兒……嗯……”
結果,確實如暮涯所料,雲岫輸得很慘。
“蒙絡,你是個大姑娘,你該學會照顧你的兄長了。”
秦知年不愛笑。
語不驚人死不休。
萬一這女子見了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之後便拎着細軟去葉府了怎麼辦?
棗棗並不知道秦知年這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畢竟她不是秦知年肚子裡的蛔蟲。
秦知年覺着這人眼裡的那亮閃閃的光比露在外邊的腳脖子還扎眼。
不能給她察覺到了。
“好大一朵白蓮!”
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堅決不向黑惡勢力妥協。
“你過來。”他抿着脣,直勾勾地盯着棗棗。
“給爹洗腳。”
眼看着棗棗撲向了乾淨的牀榻。
“葉驚闌快到了?”
“……”
“陛下的密信。”鄭弩遞出了一個錦囊。
剛硬氣了那麼一下,又……
既不是蜻蜓點水又不是法式熱吻。
“你在嚼東西,不可以說話。”秦知年面無表情,面對這佔了他牀榻還肆意折騰的姑娘挺有耐心的。
就是坐在牀榻邊上蹺着二郎腿的姿勢特別不雅。她一手捧着小碟子,一手從裡面抓着瓜子,一口一吐,滿地全是瓜子殼。
方夢白這紈絝子弟有的是下三濫的法子對付這些鳥兒,蒙家兄妹倆在半道上截住了他,他就“失蹤”了,背地裡暗戳戳的捉鳥兒,後又悄悄地潛入甄家小院救了被胭脂囚禁的甄音杳。
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不就是這道理?
鸚鵡,不,應該說是暮涯,她曾在陣法裡同雲岫打了一個賭。
他不情不願地應着:“嗯。”
伶人的戲終要落幕。
“……”對於‘老婆’這個稱呼,秦知年接受無能。纔多大年紀,怎能自擡輩分!
“棗棗。”秦知年的喉頭滾動,靠這麼近,似乎不大好吧,“你離我遠一點。”
“成,你叫一聲爹來聽聽。”
像暮涯一樣照顧自己的兄長……
“那敢情好,把你手中的活兒丟給他。”棗棗一臂橫過,勾住了他的脖子,“咱們倆,靜靜看着傻缺跑斷腿。”
“……”
秦知年還沒來得及深究“年年妹”這個讓人渾身不舒服的稱呼,又被突如其來的“老子”給震住了。
趿拉着繡花鞋,她的腳後跟在鞋子外邊,白皙的腳脖子刺着他的眼。
而甄音杳是個投桃報李的姑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事無鉅細通通講給了方夢白聽。
他在心裡劃掉了“傻缺”二字,無心之過。
誰會喜歡那個有着絡腮鬍子的高大壯實的“小露露”!
秦知年拿過了一張乾淨的棉布,給棗棗抹了腳丫子。
匆匆一眼。
兩個大腳丫子伸到了他的眼前。
眼見着秦知年出神,姑娘赤足踩在冰涼的地上,快步走向他,一手拽住了他的衣襟,使力往自己身前拉。
像極了天上人間的花朝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你笑一個。”
秦知年還是面無表情。
“……”
面對面,鼻息相聞。
蒙絡從身前扒拉出了一塊鐵板,鐵板上有一個凹下去的痕跡,這便是暮涯的暗器留下的印子。暮涯的手勁兒可不小,隔着鐵板都把蒙絡前心處的衣料震碎了。
蒙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別了吧……
秦知年神色微動。
對於一個早有防備的人來講,明槍易躲暗箭也不難防。
蒙絡長嘆一口氣,真真是生不如死啊,早知道就和蒙歌說自己的小秘密了。
然而,某位風頭正盛的御前紅人的帳子裡可不一般。
聽得這話,秦知年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總是這般戲弄他。
光腳丫子踏上了他的靴子,用勁碾着。
盛京城。
沒辦法堵住這張嘴,除了……
說起來,內心其實是想要再添上三個相同的詞,用狼毫筆蘸墨水寫在她的腦門兒上。
反反覆覆多次,他的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認真地將滿地的瓜子殼掃到一處,形成了一個圓。
“……”
敢把葉驚闌當成傻缺的,她定是頭一個。
“小白臉通常是沒腦子的,除了在傍富婆這件事上展現驚人的天賦。”棗棗的手不安分地掐了一把秦知年的臉,“你是例外。”
這是被誇了還是被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