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牧野領會到寧氏的意思,眼睛危險地眯起,他真有些不敢相信寧氏會說出這種話來,不待她繼續說下去,便打斷:“母親不必再說了,兒子是萬萬不敢有那種心思的,且不說兒子對自己的身份地位心知肚明,並不敢覬覦那個位子;再說兒子胸無大志,眼下因先皇和父親遺命不得不忝居丞相之位,已是力不從心。惟願我大寧朝能夠度過這次危機,兒子也算不辱使命了。”
寧氏當即又氣又怒,她哪裡不知道君牧野沒有資格,可難道就讓她坐以待斃?恨鐵不成鋼地在心裡罵君牧野是個榆木腦袋,面上還要做出一副欣慰的樣子:“你能這麼想母親很開心,可大皇子畢竟年幼,若是待他長大之後再讓他即位不是更好?”隱藏的那句話她沒有說出口,隔牆有耳,若是被別人知道她堂堂寧朝長公主勸一個外人篡奪自家皇位,被列祖列宗知道了還不把她天打雷劈了?
君牧野的心異常堅定,他毫不猶豫地回道:“大皇子非常聰穎,兒子過些日子便會提出讓他參與朝政,想必過不了多久他便會有一國之君的風範。”
寧氏見君牧野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多說反而顯得她吃裡扒外,真恨不得立刻把他趕出去。但想到寧玉囑託給她的事情,按捺了心底的不悅,她又道:“其實如果你和玉兒成了夫妻,要做那個位子就更加名正言順了,若是你有心,日後只要立下玉兒的子嗣爲儲君,當時再完美不過了。”
“母親不必多言,兒子決心已定,對那個位子更是不敢奢望,您若是沒有別的事,兒子就告退了。”君牧野明顯已經不耐煩。
“你……”寧氏被他一嘢,見說不動。也不敢如以往那般對他大呼小叫了,轉而嘆口氣苦口婆心道:“唉,既然你沒那心思便就此作罷吧,母親畢竟看着你長大,雖然往日對你嚴厲了些,但總是爲你着想的,既然你自己不覺得委屈,那便按你的意思去做吧。不過,讓玉兒嫁到拖雷去和親一事本宮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君牧野擡起頭定定地看向寧氏:“母親,此事乃朝廷大事。自然由百官商議決定,不是兒子一人能夠做得了主的。”
寧氏氣急,顧不得溫言緩語,當即強硬道:“本宮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還是快些另想辦法的好!”
君牧野雖然早就認識到寧氏自私自利,但今日這番談話卻是令他更加深刻了,不想再同她多做言語糾纏,他一抱拳,直接告退:“若沒有別的事,兒子就退下了。母親保重。”
寧氏望着君牧野遠去的身影氣得咬牙切齒,最終卻連正房的大門都出不了。
君牧野回到隨雲居見凌雲正坐在堂上,面容平靜,眼神如水。不由心頭一跳,他快步走過去,把她拉起來問:“怎麼在這乾坐着,今日可有哪裡不舒服?”
凌雲掃了一眼君牧野的面色,不動聲色地回道:“並無什麼不妥,母親喚你何事?”
君牧野猶豫了一瞬,便毫不隱瞞地將今日宮裡發生的事情通通說給她聽,說起寧氏竟然出宮去見了寧玉。君牧野問:“可是你同意母親出門的?”
凌雲得知事情真相。也說不上後悔,坦然地看向君牧野:“我想着大公主難得叫人來請母親,定是有要緊事。並吩咐人在後面跟着,護送母親進宮。”
君牧野握着她的手:“無需緊張,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此事母親早晚要知道,屆時定是會大鬧一場,如今提前知道了,這氣便能提前出。”
凌雲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君牧野扶着她一邊往內室行去一邊道:“太后那裡已經鬆了口,大公主和親一事勢在必行,母親的阻攔不足爲慮,只是在大公主出嫁之前莫要再讓母親入宮了。另外,我想等親事一了,便以聖上的名義封大皇子爲太子,上朝聽政。”
凌雲對他前一句話沒有異議,後面那句倒是讓她愣了愣,大皇子如今也僅有九歲,雖說年紀小了點,但既然是將要登基的人,提早參政也是必要的,因此,很快凌雲便點頭道:“應當如此,眼下朝裡只有你一人苦苦支撐,早早讓大皇子熟悉朝政很有好處。”
夫妻二人這麼一說,大寧朝的兩件大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君牧野並沒有等太后的回話,直接吩咐戶部禮部準備和親事宜,讓拖雷先遞交婚書和聘禮,寧國再準備嫁妝,等拖累可汗呼斯楞前來迎娶寧玉。
兩日匆匆而過,寧玉即將嫁到拖雷的事情在宮裡宮外都傳遍了,玉漱宮裡外三層被封鎖個嚴實,寧玉幾近瘋狂的情況下臉求死也不能。
太后如今已是無能爲力,只有聽天由命,她去勸了寧玉兩回,見她不聽,未免傷心竟是沒日沒夜地躲在佛堂裡,祈求佛祖能夠讓拖雷善待寧玉。
寧氏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快要氣炸了,她再房裡鬧得再厲害,凌雲和君牧野也不曾鬆口讓她出去。聽說嫁妝都已經準備好了,拖雷的迎親隊伍已經在來的路上,她心急之下,速速休書一封,悄悄地讓近衛送往玉漱宮,就連身邊的幾個大丫頭都不曾得知。
寧玉收到信的當晚,立即將貼身的幾個丫頭叫到內室,主僕幾人在裡面竊竊私語了良久,寧玉方將信紙點燃,走出內室,接下來的幾日看起來倒是平靜了許多。
和親一事時間緊迫,拖雷前來迎親的同時便將要借給寧朝的一萬草原猛士帶了過來,他們兵強馬壯,弓馬騎射樣樣精通,給寧朝帶來了希望。一旦呼斯楞離開寧朝的範圍,這些兵馬就全權交由寧朝派遣。
太后親自爲寧玉梳了髮髻,蒙上蓋頭,將她送出玉漱宮。一行人來到前朝,寧玉與呼斯楞並排站好,拜別了太后和寧氏列祖列宗,攜手走出皇宮。
呼斯楞是個留着絡腮鬍子的壯年男人,長相粗獷,身材壯碩,是個典型的草原猛士。他一路握着寧玉的手將她送入花轎,轉身與君牧野等文武百官告別,騎上高頭大馬帶着娶親隊伍和寧玉的嫁妝返回拖雷。
當晚,娶親隊伍露宿野外,寧玉因爲尚未與呼斯楞正是成親,不便在人前露面,呼斯楞便派人將飯食送到寧玉所在帳篷外,由她的貼身宮女拿進去。
入夜後,遠遠地,有一隊黑衣人悄悄靠近拖雷的迎親隊伍,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埋伏下,發出了幾聲夜晚的蟲鳴聲。等了許久,才見被圍在中央的其中一個帳篷走出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來。但聽守夜的士兵大聲喝問:“你,去哪裡?”
那宮女一直低着頭,因爲天黑也看不清面容,只聽他小聲道:“奴婢……奴婢內急,想……”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是是,奴婢知道。”說着,便快速跑向遠方的黑暗處。
見此,那一堆黑衣人立刻向那宮女遠去的方向移動,漸漸離開了守夜士兵的視線,一堆人中的領頭人才看到不遠處悄悄躲藏的身影,他快速走過去:“小人是長公主派來的,請問可是大公主殿下?”
片刻之後,那宮女打扮的女子才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看到來人,小聲問:“是本宮,真是姑母派你們來的?”
那領頭人立刻拜道:“正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大公主請隨我等速速離開。”
寧玉面上一喜,剛想說什麼,便見那領頭人臉色一變,壓低聲音對着她背後的方向道:“你們是何人,如此鬼鬼祟祟?”
寧玉大驚失色,下意識轉身,一眼看到身後正站着幾個同樣身着黑衣的人。站在最前方的黑衣人二話不說,突然向她襲來,她剛想開口大叫便覺頸後一痛,同時一顆類似藥丸的東西滑入喉中,被她嚥了下去,整個人便是再無知覺。
那黑衣人留下同伴牽制那隊黑衣人,一把將寧玉扛了起來,以飛快地速度向露營的方向奔去。不過片刻間,便來到了帳篷附近,尋到空隙趁巡邏的士兵不注意一閃身溜進了公主的帳篷,好在裡面伸手不見五指,她的到來並沒有立即引起幾個宮女的注意,等她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便已經被她通通打昏了。
接着,她在黑暗中打量了一眼穿着嫁衣昏倒在牀上的那個人影,揭開蓋頭一看,竟是寧玉身邊的碧荷。當下,她毫無顧忌地把碧荷與寧玉的衣服換了回來,然後又給寧玉餵了足夠分量的藥,讓她在到達拖雷之前沒有逃跑的餘力。最後,她瞥了一眼與寧玉身形很像的碧荷,眸中閃過一抹惡意,扛起她迅速離開了帳篷。等她回到之前遇到寧玉的地方時,一開始的那批黑衣人已經統統被打趴在地。
當下,她把碧荷扔到地上,設法將她弄醒,在她發出一聲尖叫的時候,見遠處巡邏的士兵聽到並迅速向這邊趕來,便與同夥迅速撤離,將那一地黑衣人留給拖雷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