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邊上的花還在盛開,這也正是花開的季節。西湖邊上的柳依舊儒雅,垂下枝條,似個書生,正用心讀着西湖之畔的世事無常。
西湖內的遊客品嚐着美酒,觀賞着美景,懷抱着美人。於他們而言西湖就是天堂,杭州就是天國,而他們,就是天人。
但對於那些正飽受着冤屈,滿腔怒火無力發泄,滿腹委屈無處吐訴的人。杭州是什麼?西湖是什麼?而他自己又是什麼?
阿水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活在世上,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來到杭州。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快要解脫了。
秦楓雖心有不捨,但畢竟阿水罪無可恕,若要伸手救援,一時也不願出手。柳千秋則大呼:“阿水兄弟,不要。”腳下卻一動不動。上官元微笑着看着一切,一切與他無關。
門外打出一道白綾纏住阿水,一人喝道:“你就這麼死了,莫非不想報仇?” 阿水叫道:“我當然要報仇,我要殺了他們。”白綾纏着阿水便飛往門外。秦楓依舊不動,他不願阿水死,也不願阿水走,內心矛盾。但他既沒有阻止阿水自殺,也不該阻止阿水被救。
柳千秋卻動了,喝道:“什麼人?” 手指一併,一道劍氣打向白綾。夜色裡不知外面何人,是以先打斷白綾,不能讓阿水走。
哪知外面那人竟躍了進來,一掌打向柳千秋,斥道:“宵小晚輩,竟敢如此放肆。 ” 掌力將劍氣化解的同時。他的身上飛出數十梅花鏢,分射秦楓、柳千秋、上官元和那老闆四人。
這人不僅掌力非凡,暗器功夫也是一流。上官元武功有限,只得全力躲避暗器。秦楓上前護住那老闆,無暇分身。柳千秋卻一一擊落暗器,追了出去。
原來趁着衆人躲避暗器時,那人拉着白綾飛了出去,阿水纏在白綾上,也被拖了出去。
柳千秋盡得天下第一劍易辛真傳,以前需要藉助古琴才能發出天下無雙的“七絃劍氣”,如今功力精熟,使七絃劍得心應手,並手爲劍,收發自如。
他人未追上,劍氣已經貫出,一道劍氣打在阿水背上,另一道將射中白綾。但白綾甚寬,他的一劍只是斷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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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輕功高明,拖着阿水躍上圍牆,往後打出十餘光芒,梅花鏢又出。這次每一鏢都是往柳千秋而來。夜空中“嗤嗤嗤”聲響,暗器功夫着實了得。
柳千秋慌忙止步躲避,但畢竟躲避不及,一鏢射中手臂。便這麼會兒功夫,黑衣人帶着阿水躍出上官府。
柳千秋叫道:“秦大哥,不追麼?” 當先又追了出去。
秦楓不禁心想:“當今武林年輕一代數柳千秋最爲聰穎,更何況他是易辛前輩愛徒,若他出了事,武林中便少了這麼一個年輕的俠士。” 心中想着,已經提劍追上。
黑衣人輕功雖高明,終究帶着阿水,行得稍慢,耳聽遠處傳來腳步聲,冷笑道:“想不到秦楓自詡正人君子,也幹這無恥行徑。也罷,我退出江湖多年,正無人活動筋骨。” 將阿水扔向一間院子,道:“你切莫出聲,待會兒無人時方可離去。記住,你要練好武功報仇,一定要活下去。” 阿水正要說話,身體已經摔出,但仍問道:“前輩貴姓……”
待重重摔在地上時,黑衣人已經遠去,隱隱聽得他叫道:“我是你師父好友……” 阿水心頭感動:“秦楓作爲我師父的結義兄弟,卻夥同別人誣陷我。反而這位未曾謀面的師父的好友趕來救我一命。”
他雖心智受損,背上中了柳千秋一道劍氣,好在他身體強壯,並無大礙。聽見柳千秋和秦楓追遠,阿水恨恨說道:“我一定殺光今日陷害我的所有人。”
身後一人柔聲問道:“你沒事吧?”
阿水心頭閃過幾個念頭 :
——我要殺人滅口,否則還怎麼逃生?
——可她是無辜的,我難道和柳千秋等人一樣無情嗎?
——可是我不殺她,又怎麼活下去,又怎麼報仇?
身子後翻,將那人緊緊勒住。鼻中傳來一股香味,只覺得通身舒泰,手上便鬆了一鬆。
懷中那人柔聲道:“恩公……是我。”
阿水聽見聲音熟悉,將她放開,卻見眼前這人一身鵝黃衣衫,面上似喜似愁,兩眼淚水漣漣,雙手撥弄着衣角,正是上官柔。
阿水頓時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喝道:“來得正好。” 一把抓住上官柔手臂,怒道:“你父親和你……和你未婚夫陷害於我,此仇正好報在你身上。”
他左手並未受傷,本來力大,加上胸中怒火這時才得以發作,將上官柔手臂捏得骨頭吱吱作響。上官柔疼得面色鐵青,卻不開口求饒。
阿水見她疼痛,心下終究不忍,道:“你若求饒,我便放了你。” 上官柔道:“我不求饒,我只想說我看錯了你。” 阿水一愣,不由得將她放開,道:“看錯我什麼了?” 上官柔揉揉手臂,道:“我以爲你是個英雄好漢,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不想你居然是個小人,將怒火撒在我這弱女子身上。”
阿水不由得一怔,他一生坎坷,經常遭人辱罵,但卻少有人如此數落他。一呆之後罵道:“你憑什麼數落我?嫁了個陰險小人,何不去數落你相公?” 上官柔臉微紅,道:“我與他……前後說過的話還不過十句,又怎麼能數落他?”
阿水先是頗爲驚訝,隨後哈哈大笑道:“你居然嫁了個並不相識之人。” 上官柔嘆道:“誰說不是呢!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豈敢違背?雖不喜柳千秋,但畢竟有了婚約。” 阿水本想惹她生氣,萬萬沒想到她不僅沒氣,反而吐露心聲。
上官柔繼續說道:“自從你在西湖邊救了我,我……我便以爲你可以救我脫苦海。柳千秋在找你,其實我也在找你。並且……我還知道他爲何誣陷你。” 阿水對此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說他和柳千秋有仇,那又怎會?二人多年前親如兄弟。如今雖幾年不見,又怎麼可能結仇? 若柳千秋貪圖他身上寶物,他又有什麼呢?身無長物不說,且身無分文。柳千秋身世比阿水好,武功比他高,人長得比他英俊。更不必說阿水如今已然殘疾。
上官柔道:“你定是不知道的了,我卻聽見我父親說過。李若文大俠將他的武功心得寫成一本小冊子,託秦楓親手交給你。此事不知怎麼被柳千秋知曉,他一來恨易辛在武當山離世,李若文等人竟不思拯救。二來他的武功進展不大,意圖在這本冊子上打主意。” 阿水道:“那也與我無關啊,這本冊子又不在我身上。”
上官柔道:“但是這本冊子遲早要在你手上。所以柳千秋便制定了這個計劃,他已經和我爹約好,兩人共同參悟這本冊子上的武功。我爹也才幫忙欺騙你。” 阿水怒道:“想不到短短几年,柳千秋變得這般虎狼心腸。”
上官柔道:“你那位老闆與我爹乃是至交,自然會一起騙你了。如今你已經身敗名裂,秦楓恩怨分明,定不會將這本冊子交給你。嘿,柳千秋這時在秦楓大俠面前努力討好,這本冊子也就到手了。”
阿水這短短一天彷彿已是十年,成長不少,於朋友之情,長輩之義也看得淡了。但聽了上官柔之言,對她竟毫無懷疑,雖是如此,嘴上卻問道:“我憑什麼信你?一面是你的親爹,你的丈夫,一面是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