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中毒
奉大總管端着銀盤的雙手不斷地哆嗦顫抖着,幾乎要端不住。
他呆呆盯着那發黑的銀盤看了片刻,而後跳了起來,高聲尖叫道:“來人!戒嚴!讓侍衛戒嚴!小舟子,快去通知太后!請御醫,請高大人!快去!”
他深深做了一個深呼吸,顫抖着將銀盤放到方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片刻,才揮手招過信任的小太監繼續盯着這銀盤,問那位施針的御醫道:“大人,不知皇上這……”
此時,慶隆帝已經不咳了。他躺在牀上,面容發青,彷彿是剛纔吐掉的是一口最精貴的心頭血一般,情形一看就無比駭人。
那位御醫絲毫沒有替皇上祛除毒素之後的輕鬆。他一臉灰白,聽到奉大總管問話之後搖搖頭,飛快地寫下了一個藥方給了奉大總管,道:“勞煩總管趕緊派人煎藥。三碗水煎做一碗。”而後就再不開口。
他甚至都不再讓人驗方了。
須知,這是犯忌諱的事情。但此時他彷彿是不再考慮自己的將來,只是純粹地想要挽救一下牀上躺着的病人。他心中清楚的很,在他們值夜的時候皇上中了毒,而他們剛纔竟然打瞌睡了……這就是死罪,便是能將皇上救回來,也幾無倖免的可能!
更何況,皇上根本就……
如此,他哪裡還有心情應付奉大總管?
另外一名御醫早已經跪倒在地,心喪若死。動也不動。
二皇子早在看到慶隆帝咳血的時候,就呆住了。一瞬間的鉅變,如同那天上的一道霹靂正中他的頭腦,讓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混沌!
“怎麼會這樣……之前還都好好的……”二皇子口中喃喃,身體突然生出了一陣寒意。
大雨正滂沱而下。
很快,太后和應王都趕了過來,正等待着高明給皇上斷脈。
那發黑的銀盤正放在一邊,所有人的面色都如同外面的天,黑的駭人。
應王攙扶住太后,支撐着太后。希望她不要因爲驚懼悲痛就倒了下來。皇后娘娘來的稍微晚了一步。看了一眼內殿情形,垂目站在了一邊。
高明診斷完畢,面色很不好。他看了看之前那位御醫開的方子,又仔細端詳了那盆污血。聞了聞。甚至用銀勺弄了一點品嚐一番。纔開口對那位御醫道:“你的方子很好。”
那位御醫跪在地上,擡頭看了高明一眼,最後還是黯然地垂下了腦袋。便是他應對的再好。開的方子再合適,又有什麼用。他的命運已經註定,只盼不要連累家人罷了。
“皇上怎麼樣?中的什麼毒?”應王厲聲問高明道。
“是水銀。”高明面容沉重,道:“應該就在一個時辰前,皇上被人灌入了大劑量的水銀……水銀流入腹腔,侵蝕五臟六腑。剛纔孫御醫以銀針之技將皇上吞入的水銀壓迫而出,又開了中和毒素的方子,俱是良方,便是臣在,也沒有更好的應對了。”
“我問你,現在皇上身體如何了!”應王冷聲道。
高明額頭上一下子出了冷汗,張了張嘴,跪了下來。他這一跪,太后立即一個踉蹌。
“說!”應王厲聲呵斥道。
高明伏地叩首,道:“臣等萬死!皇上五臟六腑已被毒素侵蝕,恐壽元不久……”
太后眼前一黑,向後栽倒。
應王連忙扶住了她,將她扶到一個椅子上坐下。太后卻已經緩了過來,脊背挺直,鄙視高明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臣死罪!”高明重重磕頭。
太后老淚縱橫,呆呆地坐了許久,眼底的茫然淒涼,讓人心酸。應王滿面陰沉,不知道再想什麼。皇后眼中也慢慢流下了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大皇子和二皇子更是震驚茫然,眼中全是難以置信。
藥熬好了,被人端了進來。
奉大總管看向唯一算是清醒的應王,應王對他點點頭。奉大總管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慶隆帝牀邊,伺候他用了藥。
這個動作終於讓靜穆的人們都有些清醒過來。
太后娘娘擦了擦眼淚,眼底幽冷,問高明道:“你說皇上命不久了……這不久到底是多久?”
“少則半月,長不過半年。”高明頓了一頓,又補充道:“這期間,皇上的身體將十分虛弱,需要靜養,不能勞累。”
太后冷冷地沉默着。她掃視着屋內衆人,目光在皇后娘娘身上停留片刻,才靜靜地注視着奉大總管將一碗藥給皇上用下去了,纔開口對高明道:“你去,讓皇上醒過來吧。沒多少日子了,總不好就這麼一直睡着。”
高明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替皇上施針。待他收針之後,沒多久,皇上便微哼一聲睜開了眼睛。太后娘娘立即向皇上走過去。應王連忙攙扶着她。高明盡完職責,退到了一邊。
“我兒!”太后顫顫地喚了一聲。
慶隆帝眼中茫然許久,被太后這一聲喚醒,纔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他臉上鉅變,立即劇烈掙扎起來。太后握住了他的手,轉頭喝問高明道:“這是爲什麼!”
“皇上聲帶也有了損傷,三日內無法發聲。”高明跪地咬牙回道:“至於以後,還要看情況。”也就是說,慶隆帝永遠都不能說話,這種情況,也是十分可能的。
慶隆帝聽到高明回答,再次劇烈掙扎起來。他的額頭青筋突突,眼珠瞪出,神色駭然至極。
“我兒!”太后娘娘再次流出了淚,撲上去抱住了慶隆帝不讓他掙扎,連聲道:“我苦命的兒啊!”終是失聲痛哭。
慶隆帝終於慢慢不再掙扎,也不再試圖開口發聲。他的目光從太后滿頭銀髮邊繞過,看見了應王,怔了片刻;隨即看到了靜靜流淚的皇后,眼中迸發出一道駭人的冷光!
如刀如劍,迫的皇后娘娘竟然往後退了一步!她才一動腳,就反應過來,重新前進一步,看着皇上,不再閃避,就那麼靜靜地落着淚。她的手上拿着一塊明黃色的繡着鳳凰的錦帕一直不曾移開,彷彿是在掩飾着嘴角那微微的弧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