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丹海想告訴他實情,但南榮鋒卻來不及聽他說什麼,整個人轟然向後倒去。
沈丹海心裡一驚,兩步衝過去扶住他,慢慢放倒在地上,讓他躺在嬋兒的墳墓上。
南榮鋒的眼角終於滑下淚來,沈丹海震驚的看着這一顆淚,他認識南榮鋒的時間已經不短,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落淚,就算是當初南榮府的五姨太被害身亡,作爲親生子的南榮鋒也咬牙挺着,可是如今爲了嬋兒,他竟然落淚了!
沈丹海緩緩站起身,看着他,看着這個爲了小妹傷透心的男子,還有什麼能阻止他與她相守?
他終於低沉的開口道:“開棺吧。”
南榮鋒狠狠擦了眼角,蹭了嘴角的血跡,一個魚打挺躍起身,跪在土堆上用雙手猛力挖,沈丹海沒辦法,也只能幫着挖,只有讓南榮鋒挖出真相,他才能放下心來。
兩人挖了好久,都是相對無言,慢慢看到了昨天才下葬的紅木棺槨,南榮鋒雙手扶住燙金的蓋子,看了沈丹海一眼,然後猛力用內力震開蓋子,一陣芳香撲鼻,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沒死,她沒死,她真的沒死……”
南榮鋒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簡直像看到了整個江山,雙眼發直。沈丹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她很好,你們兩個現在都是‘已死’之人,由明轉暗,會安全一些。”
南榮鋒狠狠的看着沈丹海,忽然站起身衝到他面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領,憤憤道。
“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她現在在哪,在哪?!”
沈丹海早就猜到他會是這個德行,嘿嘿笑起來,摸了摸後腦勺,笑眯眯道。
“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就在宋莊邊上的一個農家小院,易了容的南榮鋒敲開門,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歲的婦人。
“請問您找誰啊?”
大娘慈眉善目,南榮鋒平靜的道:“我是沈五爺的朋友。”
大娘眼神一閃,笑呵呵的讓南榮鋒進門,南榮鋒進門之後向兩邊看了看,院子收拾的很乾淨,簡單又方便,雖然簡陋,但看着舒服。
大娘摘下了圍裙,帶着南榮鋒朝屋裡走去,邊走邊道。
“沈五爺說您這幾天就要到了,沒想到今兒便來了,夫人在裡面躺着呢,不過現在沒有甦醒。”
南榮鋒點點頭嗯了一聲,急於見到嬋兒,不禁三步並作兩步跨上臺階,打開門簾。
只見裡面火炕上躺着一個身影,樣子已經模糊,平平無奇,但那捲翹的睫毛和均勻的呼吸,南榮鋒都很熟悉,他心中一動,失而復得,這種落差感太大,他險些保持不住自己的定力。
他慢慢走到沈嬋兒身邊,在發跡邊摸了摸,慢慢撕下她臉上的面具,露出沈嬋兒一張絕世容顏,大娘震驚的倒吸一口冷氣。
“哎呦……夫人這般美麗……”
南榮鋒靜靜的看着沈嬋兒靜睡的容顏,對大娘道。
“您先出去吧,我照顧她。”
大娘唉了一聲,推門走了出去,南榮鋒輕輕皺起眉頭,手指竟然顫抖起來,慢慢擡起手來撫摸她的臉頰,還帶着體溫,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她還帶着體溫,這難能可貴的體溫,他上一次碰她的臉頰,還是冰涼刺骨的。
“嬋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仔仔細細的看着她的一眉一眼,那樣真實,他從懷裡掏出那根髮簪,小心翼翼的插進了她的發間,這纔是他的嬋兒,他的妻。
負責照看沈嬋兒的大娘端着一壺菊花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她又叫了一聲。
“公子,我進去了。”
說完,她端着茶壺走了進去,轉身關上門,再一轉身卻傻了眼,手裡的茶壺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大聲驚叫起來。
屋裡還哪有人!!
沈丹海接到大娘發來的消息,卻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這個結果他早就想到了,但是他攔不住,或許嬋兒被南榮鋒帶走還會安排在更加安全的地方。
沈嬋兒只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很長時間沒有睡過這麼安穩這麼沉醉了,似乎全身的骨頭都酥了,將她所有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但是夢裡一陣又一陣的噩夢攪亂了她的心情。
南榮鋒死了,吉慶告訴她南榮鋒死了,她不信,但是由不得她不信,南榮府三分天下的局面一旦打破,四方羣雄都已經騷動,鄭白羽和九親王齊齊來尋她,這代表了什麼?
吉慶的每一句話都那麼真實,如果南榮鋒還活着,他怎麼會這麼就不見消息?跟出去的一泓也是銷聲匿跡?
但是她就是不願意承認,當吉慶走出門去,她決定賭一把,將玉簪子從頭上發出來,用盡力氣藏在了被褥裡,她知道,若是南榮鋒還活着,就一定會回到這裡來感同身受她的痛苦,若是他真的不在了,那麼這根簪子她也必須留下,留給無悔。
卻沒想到這根簪子給了南榮鋒希望,帶着渺茫的希冀,他真的一路追過來,找到了她。
但是這一切她現在都還不知道。
眼前忽然鬆動片刻,她只覺得夢迴現在,大腦裡猛然有了知覺,連呼吸都急了一急,她動了動手指,竟然真的可以動起來。
耳邊的聲音漸漸傳了進來:“嬋兒,今天天氣不錯,我抱你出去呼吸一下。”
是南榮鋒的聲音?怎麼會是南榮鋒的聲音?
然後又是另外一個聲音:“七爺,您的藥怎麼能停?您的傷還沒有好徹底。”
一泓,真的是一泓?沈嬋兒的眼睛使勁動了動,還是睜不開,怎麼渾身都用不上力氣?她這是在哪裡?可以聽到窗外的風聲,窗外的樹響,難道……她已經死了?
緊接着,南榮鋒的聲音又傳過來,身邊的牀鋪塌下去一塊,證明有人坐了上來。
“沈丹海說嬋兒今天便會醒過來,但是直到現在還不見動靜,她吃的假死藥到底有沒有效果都不知道,我身上這點傷還有算什麼。”
“可是……七爺,您不是這種意氣用事的人。”
一泓着實沒想到,南榮鋒這種男人一旦承認了自己的內心,竟然愛的如此熾烈,讓他震驚。
南榮鋒冷笑一聲,淡淡的道:“死不了。”
緊接着便聽到一泓的嘆息聲,開門走了出去。沈嬋兒卻急了起來,南榮鋒怎麼能不吃藥?她已經醒了,已經醒了啊!但是他怎麼不知道呢?她奮力掙扎,卻依舊於事無補。
南榮鋒橫抱起沈嬋兒,走到門外來,沈嬋兒竟然能真真實實的感覺到春寒料峭的寒意。帶着泥土氣味的微風吹在臉上,讓她迷迷糊糊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有了些力氣。
她努力動了動眼皮,終於有一絲光亮嵌了進來,她激動的奮力掙扎,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但是眼前適應不了光亮,一陣痛感傳來,她又趕緊眯起眼睛,躲在他懷裡。
南榮鋒終於感覺到了沈嬋兒的動作,渾身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慢慢低下頭,朝她看去,只見沈嬋兒一張小臉蒼白如雪,此刻正瞧着他微笑。
他心中波濤洶涌,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南榮鋒緊緊咬住一口銀牙,兩兩相望卻已是心照不宣,盡在無言,兩人都在笑,笑的很溫暖。
南榮鋒繼續緩緩向前走,將她抱到事先準備好的躺椅上,輕輕放下,又將一邊的毯子拿過來蓋在她身上,蹲在地上,握住她的雙手,靜靜的看着她的雙眼。
“睡的好嗎?”
南榮鋒第一句話竟然問出這個,沈嬋兒還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在她的心裡,她已經死了,現在見到的南榮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輕輕開口,低聲道:“還好,你來找我了。”
南榮鋒看着她笑,他第一次笑的這麼舒心,這麼安靜。
忽聽旁邊有輕微的腳步聲,南榮鋒轉過頭去,只見一泓正悄聲轉身欲走,沈嬋兒也見到了好久不見的一泓,輕笑着喚他。
“一泓。”
一泓聽到聲音立馬站住腳,身子有些僵直,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沈嬋兒,那一雙眼睛裡就要有一種感情呼之欲出,但是就在南榮鋒看過來那一瞬間,又滅了下去,低下頭去。
“夫人。”
沈嬋兒現在纔得到空閒問出自己的疑問:“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才能見到你們?”
南榮鋒失笑一聲,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又蓋了蓋她的毯子,笑道。
“胡思亂想些什麼。”
沈嬋兒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竟然很疼,難道她沒死?他們都沒死?但是她確確實實已經死了,這世間還有沒有比這個更詭異的事情?
看她還是一臉的迷茫,南榮鋒橫抱起她,打算抱進屋去,笑道。
“我慢慢跟你說,你別想那麼多,當心思慮傷神。”
南榮鋒將沈嬋兒爲何死而復生的故事講給她聽,沈嬋兒已經是目瞪口呆,她上輩子只在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裡知道有假死藥一說,難道這世間真的有這種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南榮鋒道:“可是世人皆傳你已經……你怎麼……”
南榮鋒知道她要問什麼,掖了掖她的發角,低身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輕聲道。
“你今天已經知道的太多,先睡一下,我還有些事情要忙,你安心睡吧。”
說完,給她蓋了蓋被子,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沈嬋兒知道他是不想讓她再參與他的事情,或者這件事很危險,或者這件事又危害到了什麼人,但是她心裡似乎有一個慣性,越是他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越是想知道,但是此時不是時候,她只能漸漸閉上眼睛,慢慢消化這些事情,着實讓她沒辦法入睡。
年後的西北依舊風雪連日,但是這也擋不住西北大營大肆的招兵買馬,整個鷹隼關熱鬧非凡,南榮五爺用朝廷五倍的酬金招兵,這吸引了很多壯年男子,報名的隊伍一直排到了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