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劭卿覺得這兩天情況有點不太對,因爲粗略地算一下,他兩天一共就見了九公主三面,說了四句話,分別是“知道了”、“將軍先退下吧”、“好的”和“鄭參將會帶本宮去的”。
他有點惶恐,誠然戰友如兄弟,但按他這個玩忽職守的勁頭,等九公主一走,杭子茂必然會大義滅親。於是良心發現的李將軍立馬起了個大早,去公主臨時寢宮外請安,履行他搞接待的職責,誰知道九公主帶來的宮女湛盧仰着下巴,用鼻孔看他:“公主已經由鄭將軍陪同,觀閱士兵操練去了。”
李劭卿愕然:“這麼早?”
湛盧倨傲地笑了笑:“公主一向起居規律。”
於是他立刻打馬去訓練場,只見杭子茂雙腿叉開,拄着一把長劍,威武雄壯地立於高臺之上,對着下面的兵指指點點。
他以爲九公主今日又做男裝打扮,仔仔細細地把高臺上的人挨個看了一遍,沒有,只好跑到高臺下面,費力的仰着頭,在鼓聲和山呼聲中嘶吼着問杭子茂:“九公主呢?”
杭子茂百忙之中低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好像老鄭陪她去中軍帳了。”
李將軍轉身又拍馬奔趕去中軍帳。
帳中文士許英穿了一身妥帖典雅的直裾,捏了一杆羊毫正寫着什麼,聽見他問話,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哦,方走不久,鄭參將引她去看兵器庫了。”
李將軍一拍桌子:“胡鬧,兵器庫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讓外人進去!”
許軍師對着他翻白眼,又擡起手向東方揖了揖:“劭卿此言差矣,公主殿下乃是萬歲的掌上明珠,杭將軍嫡親表妹,杭將軍進得,她爲何進不得?”
李劭卿心煩意亂地揮揮手:“跟我說話別用成語。”轉身出門,又想起什麼似得仰着腰探回來:“也別給老鄭教成語了!”
許英從桌子後面站起來:“劭卿留步!你看看我今天這衣冠如何?”
李劭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許英沾沾自喜:“杭總兵今日晨間訓話,要諸位正衣冠,畢竟公主……嗯,畢竟公主正值妙齡,她的眼睛理應只看到美麗漂亮的景色。”
讀書人說話就是麻煩,李劭卿腦子裡轉了幾個彎,才勉強理解了他話裡的似是而非的含義,立刻脾氣就炸了,二話不說上馬奔回訓練場,杭子茂正從高臺往下走,一邊走一邊皺着眉跟旁邊的千戶說着什麼,他麻溜地下馬奔過去,杭子茂看看他的臉色,對旁邊的千戶揮揮手:“我說的你都記着,下去吧。”
千戶一走,李劭卿立刻衝過去,壓低了聲音:“你跟許英那幫人說了什麼?”
“什麼說了什麼?”杭子茂摸着下巴,也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哦,我就說讓他們注意一下儀表,別整天邋里邋遢的,丟我們薊遼守軍的人。”
李劭卿瞪着他,目呲欲裂:“扯淡吧你,許英剛剛告訴我,你跟他們那幫丘八說什麼公主正值妙齡,她的眼睛理應只看到美麗漂亮的景色,我告訴你,你心裡打的那些小九九,我比誰都清楚,你就做夢吧你,九公主是什麼身份,你手下的那些兵有比得過傅博彥的?”
杭子茂袖着手笑眯眯地看他發脾氣,等他酣暢淋漓地罵完了,才慢悠悠地一句話:“跟你有關係嗎?”
李劭卿:“……”
杭子茂邁開腿中軍帳走,一邊走一邊跟他語重心長:“我想過了,她一個小姑娘情竇初開沒有理智,但我也不能助紂爲虐逼你去親,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強人所難的。”
李劭卿胸悶氣虛地伸手去扶自己的腦門:“別跟我說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