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派內侍去東宮通傳的時候,太子剛剛把遲寶林的祖宗十八代跟九公主普及了一遍,九公主一邊死記硬背一邊回憶着清晨時那一面之緣的臉。說實話那一眼印象還不錯,雖然被皇帝專寵,可言行舉止上也沒看出來小人得志的傲嬌感,依舊恭敬謙卑,唯一的疑惑就是對她驟然得寵有點想不通,畢竟走的時候宮裡還沒聽說過這一號,回來就已經成灸手可熱的紅人了,果然是人生如戲,充滿了神轉折。
九公主向來有個優點,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從來不去鑽牛角尖,反正再大的疑惑都有解決的一天,當下也沒多問什麼,只把這份履歷記在心裡,便又和太子東拉西扯起來。
太子的意思是讓九公主去跟遲寶林搞好關係,反正這會皇帝正色令智昏,搞不好只需要遲寶林吹吹枕頭風就能解決問題,畢竟自己閨女能文能武能征善戰,的確是個面上有光的事情,到時候再找幾個御史說幾句好話恭維一下,順理成章把杭子茂從牢裡撈出來,你好我好大家,齊活。
九公主基本贊同這個流程,內侍來傳皇后口諭的時候一口就答應了,然後歉疚地看着太子:“那就不好意思啦太子哥哥,中午不陪你去和父皇用午膳了。”
太子點點頭,忽然問了一句:“阿九,關於你的及笄禮,父皇母后有沒有說什麼?”
九公主眸色一暗,搖了搖頭:“多事之秋,誰還有心情管勞什子及笄禮呢。”
太子抿着脣角微微一笑:“對,多事之秋,推一推也好。”說着,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傅博彥一眼。
他這一眼看的實在太明顯,九公主想裝沒看到都不行,於是下意識地跟着他也看了傅博彥一眼。太子那一眼含義萬千,九公主那一眼雖然完全是無心之舉,但因爲跟着太子,於是那無內容的一眼也顯得含義萬千,傅博彥這小夥本來就思慮長遠,換言之就是向來擅長多想,這兩眼看過來,理所應當的又想多了……
到膳點的時候,皇后又遣椒房殿的肩輿去東宮接九公主過來,含霜也沒表露出大驚小怪的模樣,領了命就理所應當地出去,竟似已經習以爲常。
遲寶林心裡又開始打小九九,她得寵之前,將將得了一位貴人的提醒,說九公主即將失寵,杭貴妃不足爲慮,可這幾日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先前九公主還沒有回宮的時候,皇帝時不時心神不寧,三屯營寄來的每一封戰報都要親自過目親自存放,而皇后這邊更不必說,親近的就像親生女兒。
情報有誤啊……她心裡默默嘀咕了一句。
九公主又被皇后的肩輿的接回去,心裡不免就有發憷,今天的待遇太好了,車接車送,往日都是她徒步走小半個皇宮過來的,所謂反常必有妖,九公主又湊過去跟含霜搭話:“今日母后傳膳,可有什麼要事?”
含霜依然很沉穩:“娘娘說,今日爲殿下洗塵,特意邀了遲寶林作陪。”
九公主腦筋轉了一轉,忽然就醍醐灌頂,皇后和太子不愧是母子連心,居然同時將主意打到了一個人身上,太子建議她去找遲寶林拉關係,皇后索性開了個飯局讓兩人同時參與,正好省了她找理由去見遲寶林的功夫,想到這九殿下不由得眉開眼笑,由衷地感嘆:“母后待我,真是視如己出。”
含霜點頭:“娘娘一向將殿下當做親生女兒。”
是故九公主再見皇后的時候就覺得異常親近,用膳時更是親自侍奉,而皇后聲色不動地照單全收,也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
遲寶林別有用意地誇了一句:“皇后娘娘與九殿下投緣。”
皇后淡淡一笑:“合該我們有母女的緣分,這還要多謝陛下。”說着,又瞟了九公主一眼:“去給你父皇賠罪沒有?”
九公主立刻苦了臉:“還沒有……”
皇后明顯有點不高興:“怎麼還沒有?”
九公主低着頭,訥訥道:“阿九害怕父皇餘怒未消……見着阿九……更生氣……”
皇后想了想,問遲寶林道:“陛下昨夜詔寢,可有跟你說起公主的事情?”
遲寶林猶豫了一下,皇后捕捉到了她這一刻的搖擺不定,又瞟了九公主一眼,半認真半開玩笑道:“按輩分,遲寶林也是你的姨娘,不如你去求求她,讓她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九公主笑嘻嘻地對遲寶林道:“那阿九想要勞煩姨娘,不知可以不可以呢?”、
遲寶林在皇后和公主的笑容裡哆嗦了一下,立刻把那位貴人的話拋到腦後,果斷確定了戰略立場:“公主嚴重了,陛下掛心公主掛心的緊,既然公主已有悔意,臣妾自然樂意爲陛下和公主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