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到底沒有前去看望李劭卿,這個心情大概可以用“近鄉情更怯”來形容,她每日召見軍醫詢問李劭卿的傷勢癒合情況,卻始終沒有親自去見他。
鄭之平坐在李劭卿的營房裡長吁短嘆:“真是造孽啊……”
李劭卿彷彿已經對九公主來看他這件事死了心,很淡定地坐在桌前翻一本兵書:“她是公主,她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的。”
鄭之平懷疑地看着他:“你不想讓她來看你?”
李劭卿雲淡風輕地笑了一聲:“隨她去吧。”
鄭之平瞄了瞄他掌中的書頁,冷不丁道:“書拿反了。”
李劭卿:“……”
鄭之平忽略他猶如川劇變臉一樣的面色,繼續長吁短嘆:“她老人家再不來,長安就要來聖旨了。”
聖旨在九公主搞薊遼鐵騎搞得熱火朝天時千里跋涉來到薊州,前來頒旨的依然是皇帝身邊的第二號人物吳衛。他上次來勸公主回宮的行爲實在太藝術了,導致現在九公主一看到他,就不易察覺地打了個哆嗦。
吳衛跟在皇帝身邊的念頭和孫知良一樣久,小時候九公主去御書房,趕上皇帝批閱奏摺的時候,總是會指派吳衛去陪着公主玩,也算是看着九公主長大的一號人物,故而心裡對她親近的很,說起話來也不由自主地帶着親暱:“不早了,該回去了。”
九公主跟着笑:“就回去,我和你一道回去。”
吳衛點點頭:“老奴是來宣旨的,李劭卿總兵呢?”
九公主笑容滯了滯:“他不在這兒,父皇有給他的旨意?”
吳衛往她臉上看了一眼,眼神裡帶着點可惜的情緒:“要我說,這世間英豪也不僅僅只李劭卿一人,公主也老大不小,何苦耽擱在他身上?傅大人已經等了多年,您這次回去,就把婚事辦了吧。”
九公主莫名其妙:“好端端怎麼說這個?”
吳衛搖搖頭,對一旁的守衛道:“去把李總兵喚來接旨。”
李劭卿這兩天很老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經召見絕對不往九公主跟前湊,就連京城裡傳旨的太監過來,都冒着不敬的危險避席。
他進來的時候,一雙眼睛先盯在了九公主臉上,吳衛過來,說明公主就要離開,再見面就遙遙無期了。因此那眼神便有幾分貪婪,恨不得把那些不想見的時光都補上,一次性看個夠。
鄭之平在旁邊重重咳了一聲。
李劭卿被驚醒,急忙向次座的吳衛頷首致禮:“吳公公。”
吳衛跟他還了個禮,又客氣兩句,站起身走到軍帳中間,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上諭,李劭卿聽旨!”
列席將軍們紛紛雙膝下跪,吳衛從木匣中取出一卷明黃的帛,高聲道:“上諭,薊州總兵李劭卿,即日起升任薊遼總督,欽此。”
帳中一片譁然,在座諸位都知道,在這三屯營裡,九公主最看不順眼的就是李劭卿,甚至都已經把他變相軟禁,現在這道聖旨就是*裸地往九公主臉上扇巴掌。於是大家都顧不上恭賀李劭卿,全齊刷刷地扭頭去看九公主的表情。
九公主臉色時青時白地變幻了一陣,雙拳緊握,就在大家都以爲即將開打的時候,只見公主咬着腮幫子,硬邦邦地說了一句:“恭喜李總督。”
帳中的大傢伙們小心翼翼地跟話:“恭喜李總督……”
李總督表情如常:“諸位客氣了,”又對吳衛道:“敢問吳公公,這接任薊州總兵的人……”
大家又齊刷刷地去看鄭之平,眼神裡有羨慕的有欣喜也有不屑的,哪知吳衛笑了一下,語出驚人:“是太子太師杭遠山杭大人,兼任薊州總兵。”
話音剛落,只聽咔嚓一聲,衆人趕緊把目光聚集過去,原來是九公主生生按碎了一隻瓷杯,臉色鐵青,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