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姑娘來啦,快請屋裡坐吧,天冷你怎地穿這麼少,是不是路上匆忙沒帶夠冬天的厚衣裳?你們趕緊去給謝姑娘拿一件斗篷和一個暖手爐過來,明兒一早去找李師傅過來,給謝姑娘量身裁做幾件過冬的新衣裳。”
謝清蕪穿得並不暴露,很得體,只是這樣的天氣確實略顯單薄了,尤其是和聶含璋這身打扮一比,簡直就像是兩個季節的人。
“多謝嫂子,讓您費心了。路途遙遠,路上並沒有準備很多東西,本想着到了京城再補齊,卻不想讓府上破費了,真是過意不去。”
謝清蕪美麗的小臉凍得青白,說話都帶着抖音了,聶含璋暗道她恐怕是想在席梟面前演一出苦肉戲博同情的,心裡膩煩得很。
可是轉念一想,回頭謝清蕪若是凍出病來了還得派人照顧她更是麻煩,趕緊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脫下來蓋到她身上,反正自個穿得多,沒差幾步路就到花廳了,順便還能在外人面前提升一下形象。
察覺到身上一暖,謝清蕪不由擡頭驚訝看向聶含璋,卻見對方衝她燦爛一笑。
“謝姑娘千萬不要推辭,夜裡涼,你風寒纔好,若是再復發,回頭傷及根本再治便難了。女人的身體最受不得寒,自當妥貼愛惜。”
聶含璋說的是大實話,風寒來得快卻去得慢,若傷到根本,對她日後生育有礙那就得不償失了。
思及此,謝清蕪不由攏緊了身上的斗篷,道了聲謝謝,跟在席梟夫婦身後進了落鬆院的花廳。
“夫君,我已讓人給你備好了飯菜,馬上就送來,不如讓來福伺候你在前廳用膳,我去後頭招待謝姑娘。”
席梟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輕捏了兩下聶含璋的手這才轉身去淨面洗手,心裡老大不痛快。
成親以來,哪怕回來得再晚,哪一次不是聶含璋陪着他一塊吃晚飯,白日裡政事繁忙沒空陪妻子,好不容易回家了自然是想跟妻子有更多獨處的空間,做一些親密事,說一些貼心話,今兒卻得他自個坐冷板凳,這頓飯席梟是越吃越沒胃口,就連他最愛的酸溜魚段都吃出一股“悽風苦雨”的味道。
反觀,與他僅有一道屏風之隔,相距不過一丈遠的內廳,兩個女人好似其樂融融地一片。
聶含璋一早就知道謝清蕪要過來,茶水都備好了,就等着她來呢,這會兩人正坐着寒喧。
“謝姑娘夜深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她這是明知顧問。
“哦,近來病得暈暈乎乎,一早說好的要送給席大哥與嫂子的禮物卻遲遲忘了送來,趕忙補上,絕無輕視之意,嫂子不要見怪。”
謝清蕪的手上多了一個暖手爐,身上的斗篷也換成了另一件,又喝了熱茶,身體回暖了許多,臉色也不那麼難看了。
“謝姑娘真是有心了,勞你千里迢迢地帶到京城,還得一日送上兩回,是我們不好意思纔對。”
聶含璋並不
戳破,伸手不打笑面人,謝清蕪要作戲,她就陪着演,看誰演技更高一籌。
“不過一些小小心意,還望嫂子與席大哥不要嫌棄纔是。”
謝清蕪命流光將禮物獻上,打開一看,包袱裡頭有一對男式的狐皮護膝和一款女式香囊,以及黑白各一色的貂皮圍脖,乍一看好像跟席老夫人她們的禮物無甚區別。
聶含璋拿起輕輕打量了幾眼,笑道:“這些東西都是謝姑娘親自做的吧?好俊的手紅,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多謝你了。”
“哪裡,不過閒時拿來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上不來臺面的。嫂子若是看得上,回頭我再給您多繡些帕子來玩,反正我左右無事。”
謝清蕪嘴上說得謙虛,可那神情分明透着一點自得,顯然對自己的女紅是十分引以爲傲的。
“我不擅女紅,這些事向來都是交由容嬤嬤她們在打理,豈敢勞煩謝姑娘金貴的雙手,這次是你遠道而來的心意我便收下了,下回是斷不敢再要的。”
聶含璋有一樣東西是謝清蕪拍馬也追不上的,那就是家世,她這話就是在顯擺了自己從小養尊處優,不用做這些下人們才做的活。
謝清蕪自視清高,斷然是不肯跟下等人相提並論的,聶含璋不是歧視那些下人,而是想就此斷了對方下次再借口繡制東西給席梟的念頭。
謝清蕪不傻,乾乾一笑,聽到屏風處有沉着的腳步聲傳來,心知是席梟進來了,連忙換上一副溫婉的笑容。
“嫂子,那對狐皮護膝是清蕪特地爲席大哥做的,邊疆苦寒,席大哥早些年在那兒得了風溼,天氣一冷膝蓋便會疼痛,一到冬天便難熬得很。往年我和許嬤嬤都會做好幾對給他備着,這次時間倉皇,只趕得上做好這一對,往後天氣愈發地冷了,嫂子不如命人給席大哥再多做幾副……”
聽到耳邊的腳步聲愈發近了,有身影從後側往前,謝清蕪突然轉換了畫風,做錯事一般低下頭,向聶含璋道歉道:“對不起嫂子,是清蕪說錯話了,這些事本不該由我這個外人來囉嗦的……”然後就噤聲不說話了,怯怯地看向聶含璋,彷彿受了對方多大欺負似的。
“媽了個基!”聶含璋在心裡都開始罵娘了,謝清蕪果然是個綠茶婊,這才進府沒兩天呢就來這一套,真當她是包子好捏呢,看她不濺她一臉臭豬油。
“謝姑娘真是風趣,我豈會怪罪你,該多感謝你纔對。若不是你告訴我,我還不知夫君有風溼這個頑疾呢。夫君與謝姑娘雖只是一對異姓兄妹,但你對夫君的關心真是讓我這個做妻子的好生感動也好生慚愧,想來是我太不夠體貼了,嫁進府一個多月,別說是一對護膝了,便是連像樣的鞋子都沒爲他做過一雙呢。哎……夫君你來啦,適才聽了謝姑娘的話,我反思了一下,決定明日起便是不吃不喝也要爲你做幾對護膝出來,否則我這心裡難安哪。”
說罷,聶含璋“呵呵”輕笑了兩聲
,冷刀子嗖嗖地往迎面而來的席梟扎去,光是這意味深長的小眼神,就讓席將軍看得膽顫。
謝清蕪被聶含璋這一番含酸帶損說得面紅耳赤,屋裡那些嬤嬤丫鬟直視過來的異樣眼神更是讓她如坐鍼氈,立馬委屈地紅了眼。
不過聶含璋這話雖是損她的,但人家卻指名道姓是跟席梟說的,她若在這個時候插話就不僅是丟臉而是極其無禮了。所以謝清蕪死咬着脣沒開口,紅着眼眶,將臉輕擡到一個席梟可以看見她面部表情的高度,眼巴巴地看着他。
謝清蕪剛纔那麼說就是要激怒聶含璋,讓她對自己發難,她覺得依席梟的性格,是最見不得別人以強欺凌的,他一定會爲自己說話。便是當衆不好責難聶含璋,他也一定會對她心生不滿的。
適才兩人的對話席梟一字不落的都聽進了耳朵裡,他很瞭解妻子的性格,這是她壓着怒氣的表現,對故意來招惹妻子的謝清蕪不由心生反感。
聶含璋這人其實極簡單,但凡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她是不耐煩也不屑去與人鬥嘴皮子的,可偏生投胎爲女子,又生在深宅大院裡,纔不得不與那些人虛與蛇委。
他娶她回來,是要好好疼愛,保護她儘量遠離那些煩心事的,若是讓她在自個家裡還受到了外人的欺負,那他這個丈夫真是白當了。
席梟大步越過謝清蕪,連一片眼風都不願“施捨”給她,直接坐在聶含璋旁邊的主位上,旁若無人地將她耳邊的碎髮攏到腦後,笑得溫柔而討好。
“我娶你是要疼你的,不是要你來服侍我,服侍人的活兒有那些僕婢們就夠了。還有你這雙手也是用來享福的,不是做粗活的,以後除了我的貼身衣物,其他穿戴的一概交給府裡的繡娘們便行了,何需你親自動手那麼辛苦。天下會做繡活手紅的女子何其多,而你聶含璋卻只得而已,你無需與她人相同,這樣便很好。”
全屋靜默了了片刻,誰也沒料到一向在人前話少面癱的席將軍會說出這麼肉麻的一番話,個個嚇得全都縮着腦袋假裝沒聽見,好降低存在感。
說真的,聶含璋也沒想到席梟會來個當衆“告白”,雖然他這也是有意做給謝清蕪看的,但依然不妨礙她心裡美滋滋的找不着北。
“你不嫌我手笨人又懶嘛?可是我怕人家說我這個妻子不賢良太嬌氣呢。”
聶含璋原本是攢着一肚子怒氣的,聽到席梟這段話瞬間就被甜化了,果然女人還是喜歡聽甜言蜜語的。
“你若是笨傻,這天下就沒聰明人了。誰若敢在背後亂嚼舌根,我便剪了他的舌頭。”
席梟寵溺地看着她笑,她的眼睛像充滿了光似的,亮晶晶地看着他,臉上毫不掩飾她的喜意,略帶嬌憨的神色簡直讓他無一不愛。
坐在堂下的謝清蕪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完全忘記了禮貌這一說,擡頭直愣愣地看着高調秀恩愛的人,臉已經白得毫無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