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字畫一道,靈感也是很重要的。
不多會,就見金學海率先走到第一張書案前,略爲掃了眼桌案上的宣紙,默默的在心裡布了佈局,便開始提筆作畫。
殷子晏進了後花園,只一眼望出去,便已然是心有所觸了,自從上次看着莫蓮萱她們餵魚,感觸之下大有進益。
殷子晏現在作畫,並不需要思付度量的太過,在他的眼裡,一人一景皆可入畫。一花一木都爲上佳。
既然今日來了瑞王府,殷子晏就沒有打算再藏拙,必要一鳴驚人,在瑞王的心裡,再將自己的份量加重幾分!
因此,他喚了下人將小紙換下,從新鋪了五尺的大宣紙來。
這一舉動,引起一陣驚訝聲與小聲議論。殷子晏絲毫不爲所動,又掃了花園一眼,這邊提筆開始入畫。
大家瞧着殷子晏淡定平靜的容顏,都在暗自猜測,這位廉王世子,今日這番作爲,到底是和毛,金兩位大家頂上了?還是真的就有這麼高的水準。
在坐的各位,可都是一時的青年才俊,這書畫一道,都是浸淫許久的,最是知道,這大幅的畫作,從取景,到佈局,從落筆到完成,沒有個兩三日時間,很難完成。
可是殷子晏居然在一個文會上,選擇大幅的畫作,這可真讓人震驚,當然,更多是懷疑和猜測。
隨着時間的緩緩推移,書案前只剩下金學海和殷子晏兩人,還在瀟灑的揮動手中湖筆,聚精會神的凝神於面前的畫作。
中間就算是用午飯,都不爲所動,旁邊諸人爲表敬意。皆陪着不用,都是先用了些糕點壓飢。
這兩人從辰時末直畫到申時末,這才一前一後的放下手中畫筆。殷子晏將自己的畫作,仔細的瞧了一遍。這便轉身走向金學海那邊,恰巧和往他這邊來的金學海擦肩而過。
兩人走的近時,互一拱手,一笑而過,都想着去看看對方的高作,卻是話都不說了。
良久之後,只聽金流水長聲而笑,面向殷子晏。拱手而拜,“佩服,佩服,雲清果真大家!這幅瑞王府春景圖,佈局大氣,寫意自然,處處都透着灑脫二字,如此之巨副畫作,竟能一撅而就,絲毫不見勉強。真真是讓人讚歎!”
“是啊,這幅畫真乃今年之大作。”
“果然不愧於書畫雙絕之美名。”
“看看這着墨,虛中有實。實中帶虛,虛實線相接,如行雲流水般自然,不上色也能如此生動,實屬難得,難得!”
有了金流水不吝讚美之詞在先,很快,這讚譽之詞便噴涌而發!
瑞王看着殷子晏的眼神中,果真多了幾分讚歎。“雲清,這麼好的一副畫。可得給本王留下,來。來,來,題字留款。”
“王爺敢是忘了,今日可有毛大家在此,雲清哪敢班門弄斧?”殷子晏笑道,轉而面向毛三舍弓手而言:“毛大家,弟不才,想請毛大家爲雲清畫作題詩留款,可好?”
毛三舍本來心中酸的不行,要知道,幾年前,他就有心和殷子晏較個高下,要不然也不會任由雲雅雯差遣。
固然是他對這個奇女子,深有好感,可要不是他心中有意,也不可能任由雲雅雯隨叫隨到。
他聽着這亭子裡的人,毫不吝嗇的對殷子晏大加讚賞,只覺的這叫一個刺耳錐心!甚至都覺得有點坐不住了。
“呃,雲清的字那般出色,兄不敢自專!”毛三舍顯然沒想到,殷子晏會有此一舉,本能的謙虛道。
不過,他隨即便覺得有點後悔,要是殷子晏順水推舟自己題字,那可真是既得了胸懷虛谷,大度待人的好名聲,又一腳把自己個踩進了泥地裡。
感情自己這一句話沒說好,就成了殷子晏的墊腳石了啊!
“豎子狡詐!”毛三舍額角見汗,心中大叫不好。
殷子晏是何等人?豈能和他一般的胸襟?
這位早就決定,今日這風頭一定要出,但是又不能太盛,得罪一大片人得來的名聲,不要也罷!
因此上,他見毛三舍推辭,卻是緊往前走了幾步,拉着毛三舍的胳膊往書案前走,“毛大家不要謙虛,雲清在就想要一堵您之大家風采,大家忍心讓雲清失望呼?忍心讓瑞王爺失望呼?”
殷子晏含笑將蘸了墨的筆雙手奉上,言語懇切至極。
毛三舍心中,此時的心中真可謂是精彩萬分,酸辣苦甜鹹,五味皆陳。
他看着殷子晏的眼神中,即有感動,也有猶疑,更多的卻是剛剛纔升起的一股子知己之感!
“世子如此看重毛某人,三舍敢不從命?!”毛三舍點着頭,雙手接過了毛筆,四下環顧,一手舉筆,一手後負,擡起頭閉目冥想。
少頃,便見他揮毫寫到‘滿斟綠醑留君住,莫匆匆歸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風雨。花開花謝,都來幾許?且高歌休訴。
不知來歲牡丹時,再相逢何處?’
走筆間,如游龍入水,如蒼鷹擎天,果真是瀟灑自如,大家風範盡顯!
就連他那不怎麼出色的相貌,在此刻間,都充滿了深厚的魅力!讓人真心敬佩。
一時毛三舍住了筆,四下寂靜,良久才聽得‘啪,啪,啪。’的拍掌聲,卻原來是殷子晏和瑞王爺。
“雲清的畫,三舍的字,此乃本王之所幸啊!”瑞王爺情知,這種好事,真真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也許終此一生,這兩人,也就只會合作這一次罷了!
此畫此字,此景此詞,價值之高,怕已然是難以估算!
大家圍着這副字畫,讚歎良久,這才入席。
這頓晚了兩個時辰的午飯,用的極爲盡興,席間,少不了舞女獻舞,才子獻詩。
這種歡快恣意的氣氛,還是挺讓人流連忘返的。
殷子晏看着席間諸人百態,端起茶盞,慢慢的踱出觀景臺,瞧着對面湖水上,飛鳥爭食,蓮葉片片,滿眼綠意,好不愜意。
“雲清今日揮筆,大大的給爲兄掙了面子。”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瑞王笑道。
殷子晏扭臉對着瑞王一笑,“堂兄最近不是很忙?怎麼有閒情宴客?”
太子殿下最近心事大,無心理事,很多事情,都交代瑞王代勞。
瑞王輕笑道:“昨晚上爲兄揮筆到四更天,突然心生一問,這般累死累活,所爲何來?”眼底卻是滿滿的疲憊和灰心。
殷子晏疑道:“聽堂兄這話,可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怎地使得您如此喪氣?”
“我所上的奏摺,被父皇訓斥的一無是處,我所建議的人事更迭,又被太子駁回,雲清,你說,爲何父皇和兄長不信我,卻又要用我?我真的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是瑞王真的有感所發,還是早就準備好的詞,反正這番話,說的是哀怨的很,不由得聽的人要爲他抱一聲不平。
“堂兄何不將心事對聖上坦承?夾在中間爲難,倒不如一心只爲一人來的輕鬆簡單。”殷子晏輕啜了一口香茶,瞧着遠處的綠柳行行,有意無意的說了句。
就這麼隨意的一句話,卻使得瑞王爺眼中綻放出了別樣神采,“爲兄早就想想這麼做了,只怕父皇一心只想着太子殿下,到時候,還是要順着人家的意思,來處置我的。”
殷子晏順手合上杯蓋,扭臉瞧着瑞王爺道:“堂兄,太子殿下最近爲了莫三爺,心神不安,那裡顧得上您呢?多慮了。”
“莫三爺”瑞王爺瞧着殷子晏意有所指的眼神,不禁輕聲呢喃出聲。
有些話只能是點到爲止,殷子晏見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然順利達到,這接下來的時間,只論詩詞書畫,旁的,便再不接話。
饒是如此,得到暗示的瑞王爺,也是高興的不成。
在他看來,恐怕是廉王府因爲某些事情,突地改變了中立的立場,要從新選邊站隊了。
而這事情,十有八九,是從莫三老爺身上來的。
雖然想不通其中的關礙,但是,殷子晏今日能站到瑞王府的地界,跟他隱晦的說這些,就算廉王府是別有心思,自己也得去查個明白才成!
其實,最近這一個月,太子殿下的失常,已經越來越讓人覺得詫異,朝堂上雖還無人敢上本,說太子殿下的不是,可是私下裡,那些官員早就是議論紛紛了。
雖說太子殿下他還是緊握手中大權不放,但是心思明顯不在朝政上,不但是將很多事情都分給下屬和自己,就連自己手中僅剩的差事,都時常的出狀況。
聖上訓斥自己,無非也是藉着自己,給他的親兒子提個醒,敲個警鐘罷了,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起了個殺雞儆猴的作用,這讓他的心裡豈能不灰?。
想到自己在父皇跟前,也算是竭盡全力,全心全意了,可依舊連太子殿下的頭髮絲都比不上!這讓瑞王爺心裡着實的不平衡。
原本他還真是不想去爭個什麼,但是近年來,隨着他深入朝政越深,就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
局面,貌似自己在往某一個方面走去,瑞王就算想要拉住,卻也是力不能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