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紫清長相不俗,又穩重溫柔,本就是孃親給自己預備的通房丫頭,當初莫蓮萱心中雖然不舒服,卻也知道滿京城的貴小姐,誰都是這樣過來的。
自家祖母從未有妾侍之饒,因此上壓根沒想着,要給自己的嫡親孫女兒,心尖子上的寶貝蛋身邊,安置通房丫鬟的人選,只是將自己覺得得用,能助莫蓮萱一臂之力的何媽媽,一家子都給了孫女做陪房。
而孃親呢,卻是經歷過妻妾爭鋒的,曉得關鍵時刻,還得是自己的衷心丫鬟管用,可是,她也和莫蓮萱促膝長談過。
怎奈何女兒壓根就不願意,在自己貼身丫鬟裡選人做通房,雖然莫蓮萱的話,只說是不願意委屈了紫容她們,可是女兒心裡的想法,做孃親的豈能不知?
莫蓮萱顯然是以祖父祖母做榜樣了,心裡怕是想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小日子。
這些莫大夫人都能理解,可是,滿京城能像自家阿姑的,有幾人?
作爲過來人,莫大夫人卻是不能不爲女兒打算,於是,千挑萬選,又和錦嬤嬤暗暗商議之後,這纔將紫清送了過來,卻是想着還是要有個準備的好。
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這到底是選一個身契在手容易拿捏的自家人,還是讓外八路的人佔了便宜,想必在點上其實並不難做出選擇。
可是現在莫蓮萱和殷子晏正是新婚,且又是恩愛情濃,因此上她只要一想起紫清來,就覺得心裡莫名的難受。
莫蓮萱這個人,從來都不是那種壓抑自己,成全別人的性子,所以,暫時她是不會想讓紫清有這個念頭的,因此上,倒是甚少讓紫清進屋服侍,任由紫鳶取了好些繡活,讓紫清忙碌。
莫蓮萱在腦子裡想了會有的沒得,這桌上的飯菜,熱氣也所存無幾了,倒是煮沸了牛乳還是熱的,無心用飯的她,乾脆喝了杯牛乳,就拿着殷子晏的書信回臥室。
讓丫鬟們順便就在小花庭用飯,倒省的來回的折騰。
進了書房,莫蓮萱想用象牙嵌寶柄的小刀裁開信封,結果刀子搭在上面,卻發現沒有封口,她是不由得莞爾,也是,自己家裡的便籤而已,還封的什麼口呢?
莫蓮萱打開信一瞧,入眼便是殷子晏那一手功夫老道的小楷,她撇了撇嘴,先是嫉妒了下自家相公的一筆好字,這才細細的瞧了起來。
卻原來,昨晚殷子晏二翻身又去廉王爺的書房,和自家祖父,父親秉燭夜談,將莫蓮萱的見解,用自己的語言組織了下,全都講了出來!
這一番長篇高論,其實恰恰是和了世子的心了。
此番提出廉王府要和鎮北侯府共進退,在和武安侯府爭鬥的事情,插上一腳的人,卻正是廉王爺!
這老子發了話,做兒子的只能接着,哪裡敢有異議?
而且就算他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想要進言,但是又不免考慮到,這鎮北侯府不但是老父的好友,還是兒子的岳家。
自己要是說了袖手旁觀,保全自家的話,怕是不光老子要厭煩自己,兒子也要覺得心冷了!
要知道,他可是看的出來,自家兒子對這位剛進門沒多久的兒媳婦,那是萬分的滿意,平日裡瞧着妻子的眼神,都能化掉人!真真是讓他這做老子的心裡,說不出的憋悶膩歪。
不過廉王世子可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到現在年紀也還不大,怎麼能不曉得情濃時的滋味?
所以心裡明的跟鏡似得,這會別說鎮北侯出事,要殷子晏伸出援助之手了,怕就是讓他提着刀殺人,他都敢做!
所以世子當時是有話卻不能說,因着老子和鎮北侯的鐵交情,還有兒子和兒媳婦的情意,他把這話是硬生生的憋進肚子。
本來打算着,等隔上兩天,事情稍微冷一冷,再暗暗的相勸父親,廉王爺可是位內秀的人,他頭腦發熱的勁只要過去了,卻也是能聽得進去話的。
廉王世子本就是想先勸了老子,再拉着老子去勸兒子,最後三人一起,商議一個萬全之法。
他還真沒想到,殷子晏就回自己院子轉了一圈,再回來,就已經完全轉變看法,而且還沒有一點的糾結和不情願!
這其中是誰起的作用?那可不問自知了!
想到莫蓮萱竟能看的這般長遠,在孃家和婆家之間,卻是如此冷靜的處理,可真是太難得了。
廉王世子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三縷美須,滿心寬慰的連連點頭,暗暗覺得還是自家老子有眼光,死活都要將莫蓮萱給自己的嫡長孫娶回家,有這麼一位沉穩睿智的世孫夫人,真乃是廉王府之幸事!
而他此刻自然也是抓住機會,趁機向老父親進言,這兒子和孫子說的都有道理,本來本兄弟情義衝的有點熱血上頭的廉王爺,也算是漸漸冷靜下來,能客觀的看待這件事情了。
廉王爺那是陪王伴駕大半輩子,甚至差點把小命送掉的人,他是最明白帝王心思的人了,倒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是小心眼,只是一旦坐在那個位置上。
享受了萬里江山,唯我獨尊,而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的巨大權力之後,真的是足以讓所有的皇帝,漸漸的心生改變。
因爲處於那個地位的人,更明白這種感覺對人的誘惑是多麼的巨大!
所以防備和猜忌一切有能力,有可能的臣子,就成爲了一種本能!
說白了,當今聖上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心,又遑論他人?
廉王爺低頭大嘆!
終是答應與鎮北侯一見,好好的商議一番。
當初他的確是爲了鎮北侯的救命之恩,纔想着給孩子們定下親事,兩家藉此更進一步,成爲秦晉之好。
還真是壓根沒想過什麼兵權,什麼結黨之類的事情。
想當初,莫老侯爺也還只是將軍呢!
廉王爺既不是穿越男,也不是重生的,他哪能看得那麼長遠?!
可是到了今日一看,這樁婚事卻的確是十分引人遐想的!
一位是當今聖上的親弟,一位是手握重兵的侯爺!
這樣的結合,想不讓聖上猜忌都難!
自己要是還敢甩開膀子,公然支持鎮北侯府,那怕是兩家都要有大禍臨門了!
雖說當今聖上這幾十年來揹着太后,那是花招不斷,但總算只是暗着來,好歹自家警醒些,也總是能避過去。
要是真的惹怒了龍顏!被人家用結黨的大帽子扣住!
那取之爲大義!到時候怕是太后她老人家也沒有辦法了!
其實這種滋味,廉王府和鎮北侯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品嚐過,那就是廉王爺在朝堂上,爲莫啓雲掌兵出言!
從那以後,聖上的暗探幾乎一直徘徊在兩府之間,那段時間,廉王爺和莫老侯爺,幾乎面都不敢見。
直到前年大災,兩人爲賑災出了力,又有國師大人從中轉圜,聖上的態度這纔好轉了些。
現在廉王爺要是再來一次,用一般人的粗話來說,那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莫蓮萱看完了書信,心中也算知道了個大概,總算廉王府這邊的意見已經統一了。
自家祖父本就是再聰明不過的人,就算暫時的被氣忿衝昏了頭,但只要稍微有人來提點下,他老人家馬上就能看得清楚明白,絕對不會一意孤行的。
對於自家祖父,莫蓮萱還是很有信心,那是相當的有默契,她私心裡總覺得,自家祖父是最最睿智和聰明的人,相信今日兩府的見面,一定會有一個好的決斷的。
可是就這麼孤坐着,真是由不得人要多想,且還是越想越心焦。
莫蓮萱乾脆喚來紫容,收拾整理一番,帶了一些新鮮的糕點,往從瑞院而去。
這本來早上便要去給祖母阿姑請安,順便散散心不也是很好?
畢竟人多打發起時間來,也要快得多不是?
莫蓮萱今日在自己屋裡耽擱了會時間,因此上來的時候,從瑞院的正廳裡,諸人都已經到了。
旁人倒還罷了,誰都知道莫蓮萱現在是王妃的心尖子,沒有人輕易得罪她。
而二小姐殷美娥,卻是因着錦嬤嬤而在自家嫡母跟前,受了大罪的,這心裡對莫蓮萱可不是一般的妒恨。
此時一見莫蓮萱穿着一身簇新的桃紅色軟綢羅衣,用乳白色綢子配做領口,領口上繡着纏枝蓮花,蓮花裡還綴着細碎的寶石,耀眼生花。
外間就穿了件珍珠白的紗衣,上面卻是一點繡花皆無,只在袖口和下襟上綴着金線穿的小米珠流蘇。
下面卻是條一色桃紅裙子,一雙碧色繡白玉蘭的繡鞋微露裙外,頭上也是嵌寶鑲珠的珠花步搖,裝扮裡處處透出低調奢華。
但是衣裙的顏色卻又搭配的新鮮,卻是恰到好處地襯出了莫蓮萱那黑亮的柔發和俊俏的粉面,秀美之外更是倍添嬌豔。
殷美音心中越發覺得酸澀不已,再用心一回想,這位新過門的嫂子,居然總是新衣不斷,就連鬢邊的珠花,腰上的香囊,壓裙玉佩,耳上的墜子也是花樣翻新,層出不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