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韃靼使團已來京近一個月,有關互市和進貢的事項也都談得差不多了。這天韃靼的大汗巴爾斯在大殿之上親自向皇帝求親,請求締結婚姻之約,爲兩國萬世友好之基礎。
皇帝當即答允,下旨封慶親王府小郡主爲安樂公主,享親王俸,指婚於韃靼大汗巴爾斯爲正妻,後年由韃靼的迎親使者將其接到草原完婚。www@c66c%com
韃靼使團來朝的目的至此已經全部達成,草原上的冬天來得早,這會兒便開始準備踏上歸程了。
而宮裡的妃嬪們茶餘飯後也有了新的話題——安樂公主的陪媵人選。作爲兩國友好的使者,安樂公主的陪媵人選也不可輕忽。
陪媵過去的姑娘可以作爲公主拉攏丈夫的工具,也可以賜予各部族首領,所發揮的作用可謂重大。但是草原上的生活是中原人難以想象的,單單居無定所這一條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因此,歷朝和親公主所帶的陪媵人選,大多是低等官員家的姑娘,或大家族的庶女,這些家族都是爲了撈取政治資本,便將不那麼值錢的女兒送去草原上。
選公主的陪媵名義上說是禮部掌管,其實卻是皇后操心的事,宮內的妃嬪們推薦起自己人來當然是有着得天獨厚的條件。
這天徐芳卿照例去了甘泉宮,大皇子走路已經頗爲穩便,只是說話仍不利索,徐芳卿雖然常來,卻也不敢託大去逗弄大皇子,只是朝皇后行了禮便規規矩矩坐下了。
皇后命人把大皇子帶出去,笑着向徐芳卿道:“等再過些日子韃靼來的人都走了,你的事就該定下來了,以後你與本宮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拘謹。”
徐芳卿笑了笑,道:“聽說娘娘最近在給安樂公主選陪媵的姑娘,我知道安樂公主現在與靖國公府的羅姑娘關係極好,還曾說過要一輩子做姐妹呢。要是一起去了草原,想來還能互相做個臂助。”
“以羅姑娘的身份怎麼可能做陪媵,莫說她父母親不同意,便是皇上也不會同意的。”皇后只當徐芳卿隨口一說,沒有放在心上。
徐芳卿被皇后駁了也沒有說什麼,轉而道:“睿王府已經選好了地址嗎?聽說近來工部的人常常往三元坊那一帶走動,想來除了這件事也沒有旁的事了。”
三元坊是京城地段最好的城區,非達官顯貴不可進,靖國公府也在三元坊,陸昀未來的王府距離靖國公府不遠。騎着馬慢慢走不過一盞茶兩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皇后笑道:“那個地方是這幾年才選好的。本來陛下的意思是把如今靖國公府的宅子給了他做王府。只是他一定不要,說是靖國公勞苦功高,理該要那最好的宅子。”
如今陸昀選的王府也是早先收回的公侯府邸,面積雖大。卻遠不如靖國公府的景緻了,想來這一番整修花費定然不少。
前世的睿王府便是選了那一處,徐芳卿猶記得有一段時間陸昀與阿林常常騎了馬去靖國公府用晚膳,待到一更纔回王府,那時徐芳卿住在王府的一角,距離正院十萬八千里遠,再加上阿林進門之後徐芳卿便不再理事,若是沒有一個月一次的請安,她一輩子也見不上陸昀的面。還好她有喬嬤嬤的幫助。徐芳卿在王府裡纔不至於成爲透明人。徐芳卿初進王府什麼都不懂,多虧了喬嬤嬤教她看賬本,告訴她誰奸猾誰老實,後來還甘冒奇險,幫着她將喝醉了酒的陸昀下了藥。想要一舉得子,雖然沒有成事,但是……
想想那時,再想想現在,徐芳卿心中的窘迫散去,不由微笑起來。那個華麗的正院這一世終於輪到自己去住了,後院裡的那一株百年合歡樹,每到花期便如彩霞片片,庭院裡的垂絲海棠花朵繁茂,落花時地上足足積了一尺厚的花瓣,廊下的籠子裡關着一隻秦吉了,極通人性,牙尖嘴利得讓人恨不得活活撕碎了它,每回自己去給阿林請安,路過迴廊時那隻鳥便狂叫“小賤人!小賤人!”
廊下站着的丫頭們花顏月貌,每每聽到都是掩口低笑,卻向她解釋說畜生不懂事云云。
爲了能夠多見陸昀一面,徐芳卿並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初時一直以爲陸昀是喜歡她的,只是礙着母老虎羅阿林,方纔對她視而不見,直到那次陸昀與阿林吵架,阿林負氣回了孃家,陸昀大醉。可惜即便陸昀被下了藥,他在半夢半醒間還是認出了徐芳卿,將她推下了牀。
徐芳卿心如死灰,直到這時才知道原來陸昀並不喜歡她,可是喬嬤嬤勸她說陸昀大醉,翌日定然什麼都記不起,讓她跟一個悄悄潛進府的清秀男子過了一夜,果然一月後便有了身孕。
她戰戰兢兢的縮在王府的角落,生怕陸昀發現這孩子並不是她的,又怕阿林醋意發作,將這個可以拿來翻身的孩子害死,如此一直躲到了腹中胎兒五個月大,她聽聞了阿林有孕的消息。
攜着抑制不住的嫉妒和瘋狂毀滅一切的慾望,徐芳卿捧着大肚子去了阿林的正院示威,如願讓阿林大怒。結果便是阿林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保住,她自己的孩子也沒了。
徐芳卿像瘋了一樣大笑着被人拖去了柴房,任由鮮血順着兩腿流在地上,成了一條血路。阿林早在剛進府的時候就被徐芳卿下了藥,直到廚房的人被換掉,那種藥足足吃了一個月,本來是不可能在幾年之內有孕的,但是也許是因爲她本來的身體底子好,竟然真的讓她懷上了,可惜懷上了也是不穩的,不過是生了一場氣便把孩子流掉了。
喬嬤嬤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偷着往柴房給她送藥和吃的,告訴她,太醫和御醫輪流去了十幾個,都說阿林以後再也不能有孕,讓徐芳卿定要振作起來。
對於別的人而言,若是不能有孕,那便擡了側妃妾室進府,生下兒子記作嫡子。可是徐芳卿瞭解阿林,那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眼裡揉不得沙子,怎麼可能會容忍別的女子進府與陸昀生兒育女。
徐芳卿心中又燃起希望,說不定阿林會自請下堂,或請求和離——堂堂睿王殿下,皇上的同母弟弟,怎麼可以絕後呢?
可惜直到徐芳卿死,阿林仍舊好好的待在王府裡做她的正妃,連宮裡都沒有賜下一個侍妾。不過阿林的孃家式微,兩個哥哥盡數喪命,世子位被羅家大房奪去,想來以後等她色衰愛弛,日子會比普通沒有子嗣的主母過得要悽慘許多罷。
將韃靼使團送離京城,靖國公羅文簡正式在朝堂上向皇帝請求致仕,皇帝百般挽留,君臣之間情深切切,令人動容。如此兩三次下來,皇帝方纔准許羅文簡將軍權交出,但仍舊給了他一個太子太傅的虛銜,加封武英殿大學士。
如此一來,羅文簡雖交出了軍權,但是一轉身變成了可以入內閣議事的正一品大臣,依舊不能被人小覷。
虎符交回給皇帝之後,並沒有很快找到下一個持有它的主人,皇帝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武將,便索性將虎符廢除,實行將軍輪崗制。如此一來,這些將軍在軍中的時間短了,就很難再翻起什麼大浪了,皇帝也可高枕無憂。
羅承固仍舊在宮中擔任禁衛軍的職責,看起來皇帝暫時還不願將羅家的人放回邊關去,興許是還怕縱虎歸山罷。
就在羅文簡交回軍權,君臣情深之際,南部沿海傳來壞消息,只在前朝史書上出現過的倭寇突然侵犯了數個沿海城市,燒殺搶掠了一番之後便揚帆遠去。
這事本來發生在八月間,但那時正是韃靼使團來京的時候,地方官便按下未發,直到此時方纔上摺子請罪。
從數百年前倭寇就時常侵犯沿海地區,前朝曾兩次出兵遠征日本,但是因爲那時的造船業還不發達,兩次都以失敗告終。可是遠征也並非沒有效果,日本人被嚇到,老實了足足兩百多年,現在卻又開始出現了。
雙卿得知後極爲感興趣,大周朝的海軍還是一片空白,此時應當還沒有人可以看出海上運輸發展的前景,若是運作得當,能夠從海運上分一杯羹,那利潤絕對不會小。
此時朝堂上又像往常一樣分作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主戰派請求皇上建海軍,在沿海設立軍港,防禦倭寇,主和派則建議消極抵抗,將沿海城市內遷,如此一來倭寇的優勢就蕩然無存,既化解了危機,花費又小。
朝廷議事向來拖拖拉拉,更何況是這樣的軍國大事?雙卿花了些功夫給羅承嶼講清楚這其中的內幕,羅承嶼也開始對這件事動心了。
若是皇帝最後傾向於主戰,去建立海軍無異於開墾荒地,必定艱辛,但是羅承嶼在京郊大營待得夠了,寧願去沿海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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