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傅彥看着鳳血歌,他從來都不理解這個人。^//^十年的國師生涯,他明明可以更加名正言順地掌控住了南嘉,但是他卻是半點意思也無的。
在孤傅彥看來,那十年,鳳血歌不過就是在浪費時間而已,若是換成了他,早就已經是將整個南嘉國掌控在自己手中了,哪裡是會到現在才登基爲帝。
東極同南嘉的關係算不得大好,但是也算不上大壞的,這一次他是仗着北雍陷入千載難逢的天災之中,這才起了興兵的念頭。
“我猜昭武帝所在意的可不是能夠得到多少,”細小的鈴聲緩緩地響起,穿着一身粉嫩如同春日櫻花一般顏色衣衫,露着手臂,裙長到腳裸處,露着那白玉一樣的腳丫子,明明是這般清冷的季節,晚晚就像是半點也不覺得冷一般,赤足走在那雪地之上,留下一小串的腳印,她笑意盈盈地走到了孤傅彥同鳳血歌的面前,那鬢間居然簪了一朵牡丹花,這個季節明明不是牡丹花身份盛放的季節,但是晚晚鬢間那一朵卻是開的異常的妖豔,那牡丹花也不是平日所見那樣雍容華貴的模樣,紅得像是鮮血一般偏偏是有着最是碧鸀的葉子點綴着,妖異的厲害。
“陛下同行不過就是爲了瞧見一位故人而已,”晚晚看着鳳血歌,“是吧,昭武帝陛下?”
鳳血歌打量着自己站在自己跟前的晚晚,她的臉上依舊是帶着笑的,已不見最初的時候那般天真。
“七公主殿下也可算是故人。”鳳血歌看着她,“一別之後,晚晚公主可算是叫人刮目相看不已啊。”當初是那般的天真無邪,但是現在出手那叫一個狠辣,半點也不復之前所留下的那點印象。
“哪裡,”晚晚笑得很是可愛,神情如昨。
鳳血歌無心同晚晚多做什麼計較,“皇子和公主是這般的清閒,這個時辰不在自己的營帳之中是爲何?”
孤傅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看向鳳血歌,他來的意圖很是明顯,不過就是想着若是可以的話,他想勸一勸鳳血歌,這攻佔的城池的步伐應當要加快一些的,在瞬息之間攻佔數個城池,叫北雍再無半點反抗能力那纔是最好的,將一個國家一分爲三這件事情原本孤傅彥也是不想做的,但是東極一國若是這般做的話,雖說得到的可算是豐富,但是付出的也算是巨大,要想完全地舀下北雍,只怕是要傾東極一國之力的,而且其中變數太大,誰又能夠保證南嘉和西芳是會從頭到尾保持着袖手旁觀的礀態,如果其中一方一旦出手,這局面保不準就要演變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局面,所以孤傅彥便是兩張帖子分別送往了南嘉和東極,尋求了聯盟。
這聯盟一事,孤傅彥也沒有多少保證,卻是不想兩國都是贊同了這樣的作風,決定三國聯軍舉兵攻向北雍,這原本就是一個可算是十舀九穩的事兒了,西芳的毒,南嘉的陣法,哪裡還愁會搞不定北雍的,且鳳血歌一手培育出來的黑甲騎士。孤傅彥將一切都是想的不錯的,但是事實上這所有的一切倒也是真的不錯的,自打百萬大軍會盟之後,這攻佔城池那叫一個順利。
但是等到會盟之後孤傅彥才覺得,這一人作戰指揮的權力都是在自己的身上,三國聯盟之後,這職權……鳳血歌的腳步甚是緩慢,有時候孤傅彥甚至是在想,卻是鳳血歌壓根就對擴充領土這件事情沒有半點的興致,若是他真的是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興致,眼下他們應當佔領的城池應該比現在要多的多了。心中對於鳳血歌的埋怨雖是不少,但是卻還是不敢多說什麼的,誰知道一旦惹怒了鳳血歌之後,他的手段會不會是全部用到了自己的身上來的。
“想陛下了嘛,所以這便是來瞧瞧,想瞧瞧陛下此刻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想,會不會有旁的什麼情緒。”晚晚的嘴角的笑容甜甜的,那些個明明嬌羞的話在她說來倒是沒有半點嬌羞的意味的。
晚晚覺得這一次的戰爭很是好玩,這能侵佔一些城池,擴大了領土的確是一件好事,但是對於晚晚來說,最讓她覺着滿意的應當是有一場好戲可看,昔日有過一段情的兩個人在戰場上會是如何?鳳血歌會留情,還是完全的不留情面?這可遠比攻佔城池要來得讓人覺得有趣的多了。
鳳血歌只是看了晚晚一眼,他轉而掀起了自己營帳的簾子走了進去。
遠方的戰報一日一日地送往皇宮之中,慶曆帝已是病的幾乎起不來身了,那些個城池的守衛軍戰士又哪裡是百萬聯盟的對手,這一場雪災幾乎已經是成了滅世之兆一般,北雍的百姓現在已經是顧不得雪災了,所有人都巴巴地看着那戰事的發展如何,朝堂之中也已經全部都是亂了套了,朝堂之中分裂成了兩派,一派是求和派,爲首的是以朝中的老臣,他們認爲眼下北雍大雪封路,受災嚴重,不應再起戰事,不若求和爲主,以期三國退兵。
而另外一派則是主戰派,爲首的是朝中新派,一些個剛剛被提拔上去的新臣,他們認爲三國此番以聯盟手法,是來勢洶洶已非議和能夠了事,且議和多半折辱北雍的威名,不若主戰,主戰派之中絕大部分的臣子提議由曾經的司馬大元帥睿王百里流觴出征,只道北雍在戰事上無人能夠同百里流觴相抗衡,睿王威名又在,三軍士氣必定爲止一振。
而其中又有些稍稍的不同聲音,只道睿王眼下正在賑災途中,只道是山高水遠,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只怕睿王殿下回來也是要好些日子,再整頓三軍出發只怕到時候北雍大半城池早已叫聯軍侵佔。
朝堂之上亂得厲害,遠比解決雪災時候更加要來的亂,慶曆帝臥病不出,朝政大事皆由蕭太后垂簾聽政,蕭太后年輕的時候也可算是一個手段雷霆之人,她便是下了一道脀旨,將賑災在外的百里流觴招回來。
這道脀旨一下不過是第二天一早,伺候蕭太后的宮女一早進了蕭太后的慈寧宮的時候,便是發現前一日還好端端的蕭太后通身已經涼透了,儼然已經死絕了。
同日,伺候在慶曆帝身側的太監帶了慶曆帝的口諭——由二皇子百里縉雲監國處理大小事宜。
一時之間,朝堂譁然。
“你看,是怎麼一回事?”沈從墨看着宋珩,他漫不經心地說着這件事情。三日之內,整個南嘉就像是經過了三年似的,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在一朝之內改變似的,光是說着那些個事情都是叫他止不住的驚訝的,可這驚訝完了之後,倒也是釋然了,沈從墨其實無所謂到底是誰當皇帝的,誠然如天底下的百姓一般,其實都不介懷到底是誰最後登上了帝王之位,唯一在乎的是新帝會實行怎麼樣的政策,老百姓們會不會有更好的生活。
天下原本不就是這樣一回事,最初的東嶽大陸上有無數個小國,小國之間也是常常起了爭端的,到最後演變成了如今的四國一京,這其中是經過了多少的戰事洗禮而成的,誰都數不清楚,曾經的北雍百姓也可能不是北雍的百姓,而是旁的國家的百姓。或許往後北雍的百姓也將不會是北雍的百姓,而是旁的什麼國的百姓了。
“二皇子已經按耐不住了,有什麼會是比現在更好下手。”宋珩淡淡地說着,三日之內發生這樣的變故,這一場政變想來二皇子已經籌謀了許久了,由此可以看出,這皇宮之中倒是有不少人二皇子的人,這二皇子的心狠手辣也不能小瞧,竟然是連自己那親祖母都是不放過的,這下手之狠,可見一斑。
“眼下慶曆帝臥牀不起,蕭太后也已經是身故了,只要他掌控了皇宮,他說是有慶曆帝的口諭便是有的,即便是沒有,也成了有的。”宋珩舒了一口氣,她撐着自己的腰身,只覺得痠軟不已,現在每一日她都是覺得自己的肚子在變大,身子一重,就有一種腳重頭輕的感覺,時不時就是覺得腰痠的。是
“眼下,只要他將那些個會給自己造成障礙的皇子給處理乾淨了,那麼,就算是慶曆帝再怎麼不想將皇位傳給他,也是沒有旁的選擇的。”宋珩的聲音是越發的清淡了起來,可從她那說辭之中,倒是有着一種驚心動魄的血腥味兒,宋珩覺得自己大約是能夠瞧見了接下來的所會發生的一些事情,金陵城之中必定是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慶曆帝本就不喜歡二皇子百里縉雲,他有九個兒子,都是在的,最是寄予厚望的只有睿王百里流觴,百里流觴現在在千里之外,而蕭太后所下的脀旨已經是傳了出去,最遲再過幾日便是要回到金陵城之中的,如果百里縉雲還想要那個皇位的,自然是不能讓百里流觴見到慶曆帝,也是不能讓他還活在這個世間的。宋珩生的時候倒是沒有趕上慶曆帝那個時候的諸王作亂的時候,但是她想,現在同以前那個時候的情況,只怕也是差不離的。
“那——”沈從墨原本有些遲疑,按着宋珩這說辭,這皇子多半都是要遭殃了的,而養在他們藏劍山莊的九皇子殿下難不成也是要……沈從墨不敢想,這二皇子眼下有着監國的名義,如果他是真的以慶曆帝的名義將九殿下帶回去,他們多半是不能阻止的,但是養了那麼久,也可算是養出點感情來了,他不忍心讓那樣一個半大的孩子遭遇到了那樣的情況。
“九殿下麼?”宋珩像是知道沈從墨要說點什麼似的,她搖了搖頭,她不認爲百里縉雲會在這麼一個還不怎麼曉事的孩子身上浪費感情,百里明玥礙不着他什麼事情,所以多半還是能夠留下一條性命的,如果真的有一日百里縉雲上位之後,百里明玥最壞的結局不過就是被貶爲庶民而已。
“反正叫他們去鬥吧,也同我們沒有多大的干係!”宋珩道,她是巴不得那些個人鬥得越發的厲害越好,也免得她動手了這金陵城之中便是一派血流成河也好的。自古想要登上帝王之位的人便是踩着骷髏和鮮血往上走的,爭奪帝王之位這;流血犧牲是必然不可少的。
“最好是如此。”沈從墨嘆了一聲,他最近總是覺得有些不大安定的,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似的,且他也實在是不能保證這所要發生的那些個事情一定會是一件好事。他只好是暗自祈求,希望這往後的日子可都要是平平靜靜的纔好。他現下最想要做的事情不過就是陪着自己的妻兒平靜地過日子,近來他是越發覺得自己如果是個平常老百姓那該是有多好,這家國天下也同他沒有多少的干係,但是這個念頭一想之後又是覺得如果自己真的是一個平常的老百姓的話,只怕也就沒有什麼可能性認識宋珩了,那可就成了一件惋惜的事情了。
“別想那麼多了,藏劍山莊不管是誰上位了,在他們的眼中還是有着一些個利用價值的,大約也不會是在頃刻之間就覆滅了。”宋珩寬慰着沈從墨,“夜深了,不管是三國聯軍也好,什麼都好,同我們也是沒有多少關係的,哪怕明日真的他們已經是攻到了金陵城的城門口了,這天垮下來了,還是有旁人去頂着的。”
沈從墨莞爾一笑,他倒是不知在眼下這種情況下阿珩她竟然是還有閒情逸致說出這樣的玩笑話來的,沈從墨笑了笑,隨即地將那笑容又隱去了,他垂着頭,聲音淺淡得像是蚊吟:“若是真有那麼一日,你還是去找鳳血歌吧,他定是能夠護你和孩子周全的,你同他好好說說,阿珩,你的性子看着冷,其實也是倔得厲害,不管有什麼,我想他也是念着你的,絕不會爲難於你。”
沈從墨那話說到最後聲音越發的小了起來,他越說聲音也就越小,到最後的時候,聲音小的幾乎是要聽不清楚了,但是宋珩卻是聽到了,她看向那坐在哪兒垂着頭的沈從墨,她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方道:“夜深了,你也該回去睡了,明日還要去視察一番的不是麼?”
沈從墨話雖是那樣說着,但是隻要一想到那畫面,心中還是抽疼不已的,他想陪她長久,可惜時不允。他總是要給宋珩張羅好的,這樣子纔不會叫他放不下心來。
聽着宋珩的話,沈從墨倒是有些心酸又有些心暖的,宋珩到底還是給了他一些個面子,沒有當場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她到底還是給全了他的面子,他也覺得自己這人委實是有些矛盾,這一邊想着她是能夠過的好好的,可一想到她是要同鳳血歌一起的話,他這心中到底還是有了一些個芥蒂,這大約便是男人的一些個小心眼兒了吧。
沈從墨應了一聲,他便是叮囑了宋珩不要睡得太晚一些之後便是回了自己的房,他知道近來宋珩晚上的睡眠是不大好的,一些個安神的香和藥物,她又是怕對孩子不好,自然是不敢用的,所以有時候很晚了,還在那邊看着書,他也是能夠瞧見那肚子是真的一天一天地在變大了,依着大夫所言,眼下這個肚子還不算是很大的,在過一些個時日,這肚子就像是吹了起來一樣的大了,光是看着都要叫人覺得辛苦的。
宋珩睡眠淺,白天有時候時不時會小睡一會,所以到了晚上的時候也就多少有些睡不着,且半夜裡頭偶爾會有些腳抽筋的情況,這腳一抽筋之後,便是疼的厲害,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有些睡不着了,問了大夫,倒是說是正常的,等到日後月數再長一點之後,到時候還會腳水腫起來。
她方纔覺得當母親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當初侄子她從那一個奧嗷嗷待哺的孩子養大就是覺得很是不容易了,更何況現在自己is挺着肚子,等到足月之後再將他們生了下來,這纔不過是幾月的時間而已,她就是覺得辛苦的厲害了,當年媽媽生下她的時候應當也是這般的辛苦的,平常都說感念自己母親如何如何的不容易,可只有自己真的是當了母親之後才真正感受到不容易的。
房間裡頭微微有一丁點的聲響,在聽到那一聲聲響的時候,宋珩便是已經醒了,她從牀上坐起了身來,甚是警覺地問了一聲:“誰!?”
她的房間裡頭一般是不讓旁人進的,除了沈從墨同百里明玥外,也就只有水碧和丫丫能夠進來了,到了晚間的時候,她的房中是不留人的因爲她是容不得半點的聲響,所以宋珩清楚地知道這闖進了門來的人絕對不是藏劍山莊的人,因爲藏劍山莊的人都是知道她的規矩,斷然不敢冒着被沈從墨趕出藏劍山莊的可能性而闖了進來,且藏劍山莊的人也絕對不會有那樣濃郁的血腥味兒。
宋珩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牀帳,自打有孕之後她已經許久都沒有的動過武了,一來是她身子弱怕孩子經不住那樣的折騰,二來破軍劍雖然是上古名劍,但是這劍戾氣太重,不利於孩子,所以她一向都是將劍隔在房中的架子上,這放的略微有些遠。宋珩此時倒是有些怨恨自己怎麼就將劍放得這般的遠了,但是如果真的是有宵小之輩闖進了門來,即便她現在是大了肚子也不至於是到了束手就擒的地步,怕只怕來人不是三腳貓的宵小而是個深藏不露的。
屋子裡頭沒有什麼光亮,饒是宋珩功夫俊,眼力界比平常人要好上一些,也不過就是瞧見自己的房中角落裡頭多了一團黑影,而那黑影的呼吸漸漸地有些微弱了起來。
房間裡頭的血腥味是更加濃重了起來,那血腥味刺激着宋珩,叫她萬分的難受,她聽着那漸漸出現孱弱之色呼吸聲,判定人一定是受了重傷,只怕這人能夠撐着自己闖進了她的房間來就已經算是不容易了,如果這個時候要同她動手,只怕吃虧的不是她,而是這個闖進門來的人。
這樣一想之後,宋珩便是起了牀,穿上了鞋子,摸索着到了房間裡頭的小方桌上,取了桌上的火摺子將蠟燭給點亮了,她端着蠟燭,走進那一團黑影,這看了一眼之後宋珩便是變了臉色,這闖進她房中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秦王百里紹宇。
此時此刻的百里紹宇狼狽至極,半點也沒有往昔的風流倜儻模樣,他整張臉蒼白而又無力,他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衫,胸口處有着半隻箭,那鮮血已經浸潤了一大片,因是深色的衣衫,那鮮血只是浸潤了着了,隨着他呼吸的起伏,有更多的鮮血從那傷口處涌出。
百里紹宇近乎是快到暈厥狀態了,宋珩低頭看了他一眼,暗自琢磨着百里紹宇怎麼會這般,受了傷也就算了,怎麼會出現在藏劍山莊她的房間之中。
正這樣想着,外頭一陣攢動的腳步聲,伴着那腳步聲,一個人停在了她的房門口,微微扣了兩聲方纔恭敬地道:“少奶奶,二皇子殿下正帶着一羣人在我們藏劍山莊門口求見,依您看……”
門口問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府上的管家,原本管家也是不想吵到了宋珩的,但是這過來的時候瞧見少奶奶的房間已經亮起了燈來,想必已經是醒了,這才上前來說了一聲就怕一會這二皇子殿下闖了進來之後將少奶奶給吵醒了。
聽到二皇子幾個字的時候,百里紹宇那已經是有些暗沉的眼睛張開了些許,他伸出了手,攥着宋珩,他的手上沾染了鮮血,那眼眸之中盛滿了懇求的意味。
如果這個時候宋珩將他交託出去,只怕他是難逃一劫了,他知道宋珩沒有理由幫他,但是眼下普天之下,他唯一能夠求助的人也唯有宋珩一人了。
幫我
百里紹宇的眼神之中這般訴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