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約法三章

千江月幾乎是不猶豫地回着鳳血歌的話,早在師父對她說着那些個話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認真地想過了日後會有的生活,她知道師父是不會同她開玩笑的,往昔時候也就只有自己同他開着玩笑的時候,哪裡是有他同自己開玩笑的時候。

所以她是知道師父說的那些個話都是認真的,半點也是沒有玩笑的意思,師父他是認真地想着同自己一處的,其實如果不是顧慮着彼此之間那師徒的名分,她倒不是怕自己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而是怕師父他會被人揹後議論。

她是一個女子大約也是建立不起開什麼功績的,但是師父他不一樣,他是堂堂的國師,他是要面對那麼多的人,甚至是要面對着天下的人,她怎麼是敢叫師父陷入如此那般困窘的境地之中,受那麼多人指指點點或是異樣的眼神。

她喜歡師父,是真心喜歡師父的。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會像是師父這樣對她好的人了,旁的男人再好,她也是不要的,因爲那都不是師父。

若是師父喜愛她,她也是這樣喜愛着師父,她自然是願意嫁給他的,她會一直陪在師父的身邊的。

“你剛剛說什麼?”鳳血歌低聲問着,他覺得自己像是聽錯了一般。

“我嫁給你!”千江月雙手放在自己的嘴邊就像是傳話筒一般可愛,“我千江月要嫁給你鳳血歌!”

她的聲音清悅無比,帶着笑就像是一串銀鈴一般的開懷。

“我嫁給你,你開不開心?!”千江月她笑着問着,她扯着他的衣袖,聲音嬌嬌的。

自然是開心的,鳳血歌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她穿着一身鮮紅的紅衣,坐在那小毛驢上,就像是一個待嫁的新娘子一般,臉上帶着甜笑。

“我嫁給你,你開不開心吶?”千江月見他不說話,便是執拗地問着,“你都沒對我說好不好的,你不是說喜歡我的麼,怎麼眼下都不回答了呢?”

鳳血歌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是要自己怎麼樣的一個回答呢,他想了想道,“你是想要我怎麼樣一個回答纔好呢?我心中是歡喜得很的,但是依着我這般的年歲了,你還想着爲師和一個毛頭小夥子一般,聽到這個訊息之後是歡欣鼓舞的厲害然後一把抱住你親上一口,這樣你纔會覺得我是高興的?”

他輕笑着,伸手摸了千江月的頭,“師父老了,已經是做不出那種少年兒郎的會做的事情來了,你會不會是有些失望?”

他是真的老了,再也是沒有精力去做出那種年輕的時候纔會做的事情了,這個年紀的他也就只會撫着她的腦袋很是冷靜地說着那些個話了。

“鳳血歌!”千江月很是大逆不道地直呼着他的名字,當然了,千江月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一派說辭的,若是回到無雙城之中後她是要嫁給他的,自然是不可能再叫他師父了,但是她已經是習慣了叫他師父,一下子要改口,她想也是需要一些時間的,那既然是要改變的話,那叫他一聲鳳血歌也不算是過分的,“你不老,不過就是比我大上了一輪而已,這老夫少妻自古以來便是有的,我都不介懷你的歲數了,你就不要總是提醒着我你的年歲,這樣反倒不好!”

千江月振振有詞,他哪裡是有半點顯老的,除了那一頭如月光一般的白髮外,他壓根就是半點都沒有老態的,當然那一頭白髮也沒有讓他有多少的老態,反倒有着一種別樣的風韻一般,若是他有心,這南嘉第一***的名頭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南嘉之中這五六十的老頭納個十來歲的妾侍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她哪裡是會覺得他老的。

“要是我再過幾年,人老珠黃了怎麼辦,到時候我纔不會提醒你我是在什麼年紀了,自然的,即便是我人老珠黃了,你也是不能嫌棄我的,這人人都是要老的,不是麼?”千江月抽了一根路邊的蘆花,耍在自己的手中一甩一甩的,“所以眼下你知道了?反正你是說要娶了我的,自然也就是要守了我的規矩纔是,這第一你不準說你老,這第二,你日後不準嫌棄我老,這第三,你這輩子可是不準另娶他人的,什麼平妻貴妾小妾姨娘通房丫鬟的統統都不許有。”

鳳血歌微微挑了挑眉,“你這般,便是要求我的身邊自許有你一人?”

雖然說他的身邊一貫是沒有旁的女子出沒的,但是她這一些話說出來,若是落在旁人的心中便是已經犯了七出之條的,她這般的心思……

“我的身邊也只有你一人啊,這般很是公平!”千江月用那蘆花杆子指着鳳血歌道,“正如我只嫁給了你一人而已,你爲什麼在娶了我之後又招惹了那些個女人呢!說來說去,那還不是自己花心罷了。我纔不會遵守什麼七出之條一類的,反正你要娶我,就只能娶我一人,旁人都是不許存在的,若是他日你有了旁的女人,到時候你就曉得你這個徒弟的厲害之處了!”

“哦?”鳳血歌饒有興致,“難道你是打算殺了那些個女人不成?”

千江月露出詭異的笑容,她搖了搖頭,“爲什麼要殺了那些個女人,即便是有罪,那也是罪在師父你了!人家勾引你是人家的事情,你受不受引誘,自然就是你的事情了。所以啊,師父,徒兒我肯定是會好好孝敬你一番的。”什麼不孕的叫男子再也不能行房的藥物她一定是會重重地下了,看他怎麼去面對那些個女人!

“公平!”鳳血歌應道,“你只有我一人,我只有你一人,這樣自然是再公平不過了。”他原本也就沒有想過要有什麼平妻貴妾一類的,自然是能夠應允的。

“我吃素的時候你得陪着我吃素,當然你想吃素的時候,我還是可以吃葷的,且,你不得逼着我吃那些個我不喜歡的東西。”千江月想了想之後便是又道了一聲,一想到這半年之中自己喝了那麼多的苦藥,吃了那整半年的素食,光是想到這些個,她覺得這個還是有必要要提前說上一聲的。

鳳血歌搖着頭笑了笑,這前頭說了那麼多,其實她最是想說的也就只有這最後這一句吧!

“好!往後,只要是在我能允許的範圍之內的,我自然是能夠容許你的,絕對不會逼着你,這樣子,你可是滿意了?”鳳血歌溫聲地說着。

千江月轉着手上的蘆花,那如同銀鈴一般的笑聲不斷。

因爲離月河城越發的接近的關係,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死士全部都去月河城的道上埋伏的關係,這前往月河城的路上倒是少了死士圍攻,有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那麼十來個並不算很厲害的死士,至少,在鳳血歌的眼中這些個人不過都是一些個三腳貓功夫的人而已。

在臨近月河城的那一個晚上,千江月同鳳血歌是宿在山裡的一戶獵戶家裡頭的,這獵戶家的娘子倒也很是熱情好客,用獵戶山上獵下來的野味還有自己在菜園子裡頭栽種的一些小菜招待了他們。

獵戶家裡面也只有一間用來招呼遠親的時候的客房,千江月和鳳血歌是以夫妻的名義求宿的,自然是要住在一間房間裡頭的,這房裡面也只有一張簡單的木牀,一張桌子,四條條凳,桌子上擺了一壺茶水,方便半夜口渴的時候解決飲水的問題的。

這牀,鳳血歌自然是給千江月睡的,雖然她願意嫁給自己是一回事,但是現在就碰了她,這也是違揹着鳳血歌的本意的,他想等到她成爲自己的妻子心甘情願且是名正言順地將自己完全給予他的那一天,而不是現在名不正言不順的。若他是真的有心只想得到她的人,這半年之中自己是有着千百次的機會可以做到的,完完全全地佔據了她的身子,她可能是半點抵抗的能力都是沒有的,然後她便會像是一具會走動會呼吸的屍體一樣存活在自己的身邊,這些並不是鳳血歌想要的一切。

他要,便是完完全全的,身心全部都是佔有的,而不是隻有一處。他將兩條條凳並和在一處,躺在上頭,略略有些克難。條凳堅硬無比,鳳血歌想着自己早年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比眼下更加困苦的時候,但是這些年睡慣了高牀軟枕之後,倒是一下子有些不習慣了,也難怪是說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

他並沒有睡着,千江月自然也是沒有的。

以前的時候,鳳血歌也不是沒有同自己在一間寢殿之中,那個時候她也是躺在牀上,他在一旁的榻上,只是那個時候她多半都是重傷或者是天氣異變的時候纔會如此,那個時候,他們只是純粹的師徒關係,她自然是可以安然地入睡的,現在,她要是能夠睡得着纔是有鬼的!

“師父,你在想些什麼?”

千江月暗自掙扎了良久也是沒有睡着的,自然的也就不再掙扎了,她是這般的難以入睡,這漫漫長夜的自然是不能只能讓她一個人難以入睡。她是一貫的任性,自然也是被這同樣也還沒有入睡的人給慣出來的,他自然是要接受自己全然的任性纔好。

“在想以前的事情。”

鳳血歌緩緩地道,他是曉得她是沒有睡着的,自己也是自然,今日不知道怎麼的,他竟然是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情,想到遇上宋珩到現在的點點滴滴。想到自己當日在桃花林之中同她的一番對話,便是想要笑了起來,大約那個時候的她同他都是沒有想到會是有現在這麼一天的,可她到底是從哪裡學會了陣法這個問題,當日的宋珩同自己說是要講給以後的夫君聽的,不過想來,他是要無緣得聽了。

“以前有些什麼事情可以同我說說麼?”

千江月低聲問着,她過往的事情已經全然想不起來了,師父他也甚少同自己說以前的事情,只說她這十多年來也沒有做出點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來,唯一做的最是轟轟烈烈的大約就是自己一個人跑遠了,然後玩得只剩下這半條性命。在聽着他說那件事情的時候,她覺得陌生的厲害,好像那些事情好像並不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一般。

“也沒什麼可說的,現下倒是想想一些往後的事情。”鳳血歌避開千江月的話題,這所謂的“以往的事情”是他最是不願意提及的,他避過這個話題,帶了開來,希望她不會再問些什麼,“爲師在想,這明日前往月河城的路上會有怎麼樣的一場埋伏在等着我們兩人。”

千江月見他又是不想談過往的事情便是嘟了嘴,“還能夠是有什麼埋伏的,什麼弓箭暗器陷阱火藥一類的,也不外乎也就只有這些個東西了,想來那李家的家主也不會更加不願意設下個什麼陣法的,在師父您的面前設下那些個陣法,那不是班門弄斧麼,這世界上難道還有人能夠懂得陣法,能夠同師父你一較長短不成?”

南嘉會陣法的,也就是隻有那皇族之中的人和鳳血歌,可眼下唯一還存活着的也就只有那個不成器的小皇帝而已,據說那小皇帝從剛剛啓智還來不及去學那些個陣法的時候便是被師父給困了,除了讀書習字四書五經一類的,那陣法書籍那小皇帝就連觸碰都沒有觸碰到便是一把火被師父給焚燒殆盡了個透。

“有的,”鳳血歌低低地說着,“還是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的。”

“誰?”千江月想了想之後道,“宋珩?她不是已經死了麼?”

鳳血歌默不作聲,其實,她還是活着的,活的好好的,就活在他的眼前。當然這種話鳳血歌是不能對着她說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會陣法了,眼下他們相互扶持着生活過來。

不過剛剛她的那些個話倒是提醒了鳳血歌,這路上設下的埋伏那麼的多,或許她剛剛順口說下的那些個陷阱都是全部都存在的,那到時候他們是要怎麼辦纔好?

他自己一個人倒是不怕的,只是他身邊多了一個人,他自然是要顧及着她才行的。

“月兒,若是到時候出現這些個陷阱,你是要怎麼辦的?”鳳血歌低低地問着,他想,總是要先想好一些個對策,總不能到時候再說什麼隨機應變的話,這出門在外便是最怕的就是出了什麼岔子。

“師父,我又不是那般的無用的,到時候我便是隨便應付一下,絕對不戀戰,我先琢磨一下,要是那懸崖之下要什麼橫生的樹木,我便是往下一跳,到時候你說如何?”

千江月想了想之後道,反正他們尋求的也就是一個“死”,這樣死應該就是能夠滿足那李家主的,順應了這些個條件,這接下來他們就等着無雙城之中亂了個套之後回去,原本就是這樣一個計劃。

“你要是這樣一跳,沒有跳到那橫生的樹木上,又或者說,這懸崖之下沒有那些個橫生的樹木,那你不是要生生地跳入了那月河之中?!”鳳血歌覺得好笑。

“怎會,這不是還有師傅你麼,到時候你是肯定是有法子的,不然你又怎麼會念着這樣的一個地方來結束這所有的一切呢?”千江月是半點都不擔心的,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比師傅更來得可靠了。

鳳血歌不應答,他伸出了手,對着桌上那燭臺微微一彈,彈滅了那昏黃的燭火。

“再不睡,你便來睡這條凳!”鳳血歌道。他當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不然怎麼敢是帶着她去冒險呢!

翌日一早,鳳血歌便是帶着千江月辭行了那山中的獵戶,其實這獵戶的住處已經是同那是月河城相去不遠了,溜達溜達地行走上一個多時辰就已經到了通往月河城的那一條狹小的通道,一邊是山道,是在山中雕刻出來的,一旁有着大片的叢林和樹,一邊是陡峭的懸崖,那懸崖底下有着淡淡霧氣,而那下面便是一條湍急的河流。

在山腳下的時候,千江月便是從那小毛驢的背上跳了下來,鳳血歌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像是在提醒着她最危險的那一段路已經到了。在這一條山道上,等待着的他們的就是那無止境的殺機。

“月兒怕不怕?”

鳳血歌低聲地問着。

千江月越發用力地握住了鳳血歌的手掌,看着自己的右手被緊緊地包裹在那寬厚而又溫暖的手掌之中,她是半點恐懼都沒有的。

“師父,咱們走吧,等這些事情解決之後,咱們便是可以回家了。”千江月道,雖然那皇宮之中有太多的煩心事,但是他們一直都是在哪裡的,哪裡也就可以稱之爲是他們的家了。不管是在外頭呆了有多久,他們到底還是要回家的。

回家。

聽到從她最裡面說出這兩個字眼的時候,鳳血歌覺得有微微的溫暖,他從來都是不喜歡那個皇宮的,他不喜歡自己的身邊有着旁人的出現,所以皇宮裡頭多半都是沒有多少人的,他也不喜歡住在那匱乏的幾乎是有些空洞的地方,他是從來都不喜歡哪裡的,也從來都沒有將那個地方當做自己的家。

若是要回家,自然回的也不是那個地方,鳳血歌想,或許是可以藉着這一次的機會,回去那個他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回去過的地方去了,至少要她去看看自己所生活的,曾經視爲家的地方,哪怕現在哪裡已經人去樓空了。這往後,只要有他們兩個人在的地方,那都是家的。

鳳血歌牽着千江月半點猶豫也沒有地往着山道上而去。

這山道一旁的叢林裡頭早就已經是埋伏好了大批的死士,手執弓箭暗器的那些個死士便是站在那一棵一棵的樹木之上,等到鳳血歌和他的徒兒進入他們的範圍之中的時候便是將弓箭和暗器全部都射了出去,

而躲在樹木後頭的那些個死士那是用作攻擊的,他們已經是得了命令,主要是要攻擊鳳血歌的那個徒兒,勢必要造成鳳血歌的慌亂,而這一批死士的領頭便是負責點燃那事先已經埋葬好的火藥。

他們是豢養的死士,聽的都是家主的命令,家主要他們生便是生,家主要他們死就死,完全沒有半點旁的商量餘地的,這便是死士的職責,他們的天命。

看到那兩抹鮮紅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當中的時候,所有的死士都是閉上了呼吸,等待着他們的獵物慢慢地靠近過來。暗器都隱藏在了手上,而弓箭手也已經將弓拉得慢慢的,袖裡箭已經上了膛。

那些個殺意驚擾了在林中棲息的鳥兒,像是受了驚一般呼啦一聲激起了,鳳血歌擡頭看了一眼那飛起的羣鳥,他心中便是知道,就是在這裡了!

千江月明顯地察覺到了鳳血歌的神色微微一變,她當下也就曉得,這危險的地方便是在這裡了,她不着痕跡地朝着一旁懸崖下看了一眼,底下雖然是有着淡淡的霧氣,但是還是依稀可辨有那麼一些綠色的枝幹橫出,若是一會是真的要跳了下去的時候,自然也是有可以緩衝的地方。

那羽箭和暗器劃破空氣,凌厲地朝着鳳血歌和千江月而去,鳳血歌將千江月護着自己的身後,他的手一抖便是有一樣黑色物件滑落到了他的手掌心之中,千江月略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看着那形狀倒是有些像是一個劍柄一樣的模樣,只是那劍柄是如柱一樣的,中間凸起一個紅寶石的,鳳血歌按了一下那紅寶石之處,便是有劍刃一下伸出,長約三尺三,薄如蟬翼一般,風一吹便是能夠讓那劍刃微微抖動,但是鳳血歌卻還是揮舞着這那薄弱的長劍,將那些個迎面襲來的暗器和羽箭全部都擊落在地,無一漏網。

那劍刃不像是劍刃,完全就像是舞者手上的綵帶一般,而鳳血歌卻像是最好的舞者一般。

千江月似乎是想起來了, 聽說師父有一把劍,名曰七殺。

或許這就是那一把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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